长映有时会邀官员到府内议事,议事的地点在离小院不远的偏室。
阿松状似无意从那儿经过。隔着竹帘,看不见里面形容,但能模糊听到几句对话。
里面的人似乎在为什么事争辩了起来,情绪激动,慷慨激昂。
具体何事没有听清,只听到“今晚”“行动”“陛下”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她怕自己停留太久引起怀疑,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长映与她说:“今晚有事要出去一趟,姐姐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阿松低声应是。她猜测此行必然与白日所谈有关,只可惜她没有门路探查清楚,不能知晓到底是何事。
长映离开后,阿松把两名侍女也遣了出去。
今晚没有焚香,毕竟她不想比他早死。
紧闭门窗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吱呀——
轻微的推门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阿松被这声音吓得心头一颤。
微微支起身看着门口,没有过多动作,亦没有出声。
“师妹……”
熟悉的声音。
她初听到时,脑袋嗡的一声陷入茫然。
曾经陷入绝境时,多么期望这个声音能够出现。
可是一次次的期望,等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现在一切回天乏力,他却出现了,阿松心中只觉好笑。
“怎么没人回应?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此时,一道清悦的女声的响起,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阿松也识得这声音。
魔教圣女林知夏,早先年便与大师兄情投意合。只可惜当时两人之间误会重重,并未真正在一起。想必现在已经解除误会,双宿双飞了。
“应当没有,我们之前不是来踩过点吗?”
沉默许久的阿松终于出声:“师兄,还是林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嚯——吓到我了!原来真的有人,阿松姑娘,我们来救你了。”
林姑娘的声音还保留着从前的娇憨,显然被师兄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
“不用了,你们走吧,保全自身就好。”
“为何不用?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救你的呀。还有你的师父师娘师弟们,他们都等着见你呢!”
“你说什么?!”
阿松猝然睁大眼睛,一时间只觉炸雷轰鸣,震得她浑身失去知觉。
“师……师父,师父他们……”
“你该不会以为你师父他们死了吧?”
“我……”
她呼吸急促,一时间说不出话,铺天盖地的狂喜几乎将她淹没。
“知夏,你先去屋外守着,提防旁人过来,接下来的事我跟师妹说吧。”
伫立一旁的大师兄此时忽然出声。
“嗯,好。毕竟是你们师门的事,你来告诉她比较好。”
林姑娘识趣的退到屋外。
待她离开后,大师兄才缓缓开口:“师妹,确实如知夏所言,师父他们都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阿松心中焦急,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只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师父为护师娘师弟他们,身上多处受创,而且强行动用真气,导致毒入经脉,恐怕…恐怕已是回天乏力。”
“怎么会这样?”
她心底的狂喜冷却下来,听闻师父的事不禁满怀担忧。
“倒也怪我,终究是我晚了一步……”
“师兄不必自责,若说有错,我亦有错,二…二师兄亦有错,长映更是有错。”
“师妹,你恨赵长映吗?”
“自然是恨的,他屠我师门,废我武功,如何能不恨?”
“如今我有一法可根除他,但需师妹协助我,不知师妹愿意不愿意?”
“师兄但说无妨?”
“如今你是他最亲近之人,有最多机会接近他。我需要师妹做我们的线人,替我们探知他与哪些人有往来,往来书信中都写着什么。”
“只要知晓这些便可除掉他?”
“师妹有所不知,赵长映想拥立新君,意图谋反,有这些往来书信作证,就不用担心不能根除他。”
阿松略略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师兄,我有一事很奇怪,你武功高强,可以轻易潜入他府中。大可一剑便杀了他,何必要借助朝廷的势力。”
他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师妹,经历这么多事,你已不像从前那么天真好骗了。我自然可以一剑杀了他,只是……单杀了他,只为泄愤,无更多益处,倒不如让他的死为我所用,一举两得。”
“何为一举两得?”
“师妹应当知道,知夏身处魔教,而魔教为中原武林所不容,要想魔教被大众百姓接纳,最好的办法是被朝廷所招安。如果把诛杀朝廷反贼的功劳记在魔教头上,那么它被招安的几率便会大上许多。”
“师兄真是为林姑娘谋划深远。”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阿松心底说不上是何滋味,到底是该为师兄寻到所爱高兴,还是为他目的不够单纯而悲哀。
她害怕在师兄心中,男女之情胜于师徒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