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是非(1 / 1)

宋歆此时一点也没有做人质的自觉,反而叙起旧道:“你这冻伤还没好啊!”

那小子抓着她的手顿时松了,负手站得笔直,强做镇定道:“你少假惺惺了!”

身后跟着的小子们也叽叽喳喳嚷了起来,左一句虚伪右一句杀人凶手,只吵的宋歆脑袋瓜发懵。

这时门口的伙计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也纷纷加入战局,上至李掌柜,下至洒水小妹,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吵的骂的直接上手掐架的……场面十分混乱。

李掌柜起先还准备用圣贤名言感化他们,苦口婆心地劝啊:“君子宜净拭冷眼,慎勿轻动刚肠。”

“三思,三思而后行。”

……

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又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面也不跟他讲理,一口咬定了姓陆的没有好东西,这就开始问候财运,关心寿数,慰问家中父母亲友。

气的李掌柜直捂着心口捶门,不住地长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伙计们在吵架方面,普遍比不上在市井混大的小伙子,被怼的毫无招架之力,咻咻咻掉血,对方一个大招轰过来,直接躺倒,放弃抵抗。

就容易这个摸爬滚打后进入陆家的老江湖,尚有一战之力。

“你谁啊你!哪里来的臭老鼠,我们陆家有人认识你吗!”

容易仰着头,叉着腰,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像你们这种,连我陆家门都进不了就被轰出去了,还说我们杀人,简直笑话!”

对面和他对阵的少年气的青筋直跳,“你,你……”

你了半天也找不到词,气出了哭腔,脱口而出:“岂有此理!”

“你,你们把我师傅轰出去打死了,还满嘴的假仁假义……”

“停!我大概听明白了。”

宋歆走到自家伙计身边,安抚安抚几个气红了脸的小伙计们,让大家冷静下来。

随后问那个领头的冻疮小伙,“你们是说,我们陆家杀了你们师傅。”

“时间呢?证据呢?杀人动机呢?”

她顿了顿,见那几人答不出,不禁冷笑道:“既然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来我这儿闹?张口就来吗?”

伙计们一听稳了稳了,都把心落回肚子里,感觉胜券在握。

李掌柜拽着她就要往门里推。

“东家您快进屋,这儿我们来应付,您别和这些小乞丐说话,平白无故失了身份!”

“就是就是,这些个光脚的不要体面,空口白牙的就来污人清白。”

容易接话:“就是串通好了来碰瓷的,大早上的,搞这么一出。”

这话实在刻薄,叫对面气得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

“有人亲眼看见昨天我师傅被你们拖出来,被打的血,血肉模糊,都不成人形了!”

从人群中窜出来个稍小的少年,咬着牙流着泪,冲上前攥住了容易的领口,拖拽着,要他去看梅丛吸了血的褐色土壤。

“现在这门口的血迹还在,”那小子抽噎着,“这血……这就是证据!”

容易也不是吃素的,仗着年长体壮力气大,直接伸手把那小子推倒在残雪污泥里。

“有人亲眼看见,”容易翻了个白眼:“你亲眼看见啦?”

“你把那人叫过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还有这门口的血,也说明不了什么。”

容易本来还有一筐言语机锋,可见着这少年栽在污泥地上,哭哭啼啼的怂样,顿时哑了火。

“喂!你倒在那干什么,又想碰瓷啊!”

瞧着他心烦,嫌弃道:“别哭啦,当自己是小姑娘啊哭哭哭,丑死了!”

“小六,快起来。”

那少年被七手八脚的掺起来,躲在他们领头大哥身后,用袖子擦眼泪。

“这血,还不是证据吗?”

这少年一改初见时留给宋歆的傻呆呆木讷怯弱的印象,不避不退,直视着她。

好像自己是个恃强凌弱的奸商,已经鱼肉乡里,被苦主追上门。

他倒是不像其他人,张口就是问候长辈,可这般态度,笃定他们是杀人凶手。

“你的意思是昨天有人看见我们店把你师傅打伤打残拖出来,是在什么时候?”

宋歆昨天早早得给自己放了假,去了南山书院,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伙计们,不会干出杀人这种事。

木子自然是给不出答案的,他只凭着一腔孤勇,满心血泪,站在这里,讨个公道。

昨日散集稍早,但要从城中集市走到这儿,最起码也是是黄昏后的事儿了。

“在……黄昏以后。”

他心神一恍,为什么师傅要在醉酒后不回家,反而跑到布庄去?

“黄昏后?你是说戌时还是酉时?”

酉时在五点至七点,戌时在七点至九点,冬日里天黑的晚,他说的这个黄昏真是个很模糊的时间段。

“东家,昨日我当值,从来没见过他们说的师傅,”容易接着说道:“倒是今早,门口瘫着个死去的老乞丐。”

“我们一发现就报官了,兵爷们把那…拖走,小的打听,听说这种横死的,都停在义庄登记入册,没人认领就直接扔乱葬岗去了。”

“等等,你是说今早?”

宋歆得到肯定的答复,把目光落回了那少年身上:“你说的是昨天,可你也听到了,我们伙计是今早才发现的。”

“谁知道是不是你骗人!”

那哭唧唧的少年红着眼争辩,叫容易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你当巡防的兵爷是吃白饭的吗?”

城南这地界,多是有钱有势的世家大族,因此格外注意维护治安,每个时辰都有卫兵列队巡防。

晚上还有宵禁,只有在宵禁中看到依旧在路上逗留的人,抓住就是杖责二十。

五更晨钟,开禁通行。

真正的杀人凶手,最有可能是在解禁后,把尸体拖到陆家如意坊门口,故意恶心人的。

“我开店做生意的,你说我为什么把个人打伤打死,丢在自己门口?”

宋歆望着他们:“我是嫌自家生意太好做,要闹的兵差盘问,客不上门?”

“更何况,你们这说了半天都是些空口无凭的胡话,我家伙计根本就没见过你们师傅。”

那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听到这番分析,从悲愤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从路上好巧不巧讨论的乞丐,到陆家门口依旧留存的血迹……处处透着蹊跷。

他们这是被人误导,找错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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