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前尘(八)(1 / 1)

“从今以后,你我师徒缘尽于此。”

沈听絮执剑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修罗顶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搅得山巅的飞雪乱舞如絮,直到落下的几粒白色被染成殷红,她才在冰凉中感受到虎口撕裂的痛感。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半跪在雪地里的乌衣男子抬起猩红的眼静静看着她,他发丝缭乱,嘴唇紧抿,半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如今无比惨白,肩头被鲜血染成暗红,整个人也不省人事。

苏庭之目光冷冽,半晌未动。沈听絮的剑偏了半分,苦笑一声,果然......她就知道,他从不信她。

枭山门素来崇尚强者,苏庭之尤甚。为了能有朝一日踏进不老峰,她日夜苦练,从地阶弟子一步步慢慢爬到高阶,终于在试剑大会上拔得头筹,成了苏庭之唯一的关门弟子,尽管她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师父好像并不喜她。

在同门眼中,她是性子温和修为出众的师姐师妹,可是她觉得这还不够,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让她在乎的人为之头,她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修为还差太远,所以才不得青睐,于是她愈发苦练,山下最艰险的任务她总是第一个主动请缨。

她以为总有一日他会像别的师父一样,摸摸弟子头发并且留下一句肯定和夸赞。那日她带领弟子完成了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回来时除了脸,全身再无一块儿好肉,修养的那几日,诸峰的长老们隔三差五前来嘘寒问暖,除了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师父,最后总归是被掌门带了过来,却只是僵着脸,冷冷的来一句:“那恶灵真的是被抹杀于你剑下?”

沈听絮有时候会侥幸地想,也许师父只是不善言辞,她如今是整个枭山门最受欢迎的人,师父不可能看不到她的努力。直到有一日,她在药斋药浴疗伤,风歇的妹妹风鸣趴在药池边朝她笑道:“沈师姐这么厉害,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峰之主。哥哥和我说了,以后只要出任务一定得拉上你,鬼神得避你三分呢!”

沈听絮愣了片刻,道:“你们......真的会喜欢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吗?”

“当然!”风鸣托起下巴,一脸认真,“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总是为人所喜欢的啊,就像师姐你,在大家眼中就像是无坚不摧的磐石,我们霞落峰的姐妹们可崇拜你了!想找机会跟你学学呢。”

可为什么偏偏师父不喜欢我呢?沈听絮在药池边上待了一个下午,也没想明白原因。

某天,沈听絮带着同门小师妹上山时,看见山门前热闹得非比寻常,沿途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下山云游多年的逍遥散人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捡回来一个女娃子,说是根骨极佳,特地带回来当着始的祖画像行拜师大礼。

逍遥散人其实算不得散人,而是当初飞升失败的散仙,据说其修为与枭山门开宗立派的始祖枭无所差无几。游历的百年间,逍遥散人偶尔回往门派来信,但他从未有透露过自己身边带着一个女孩。

山门前,那女孩衣着朴素,面颊微微下凹,一双眼眸却十分明媚,但却因胆怯而时时逃避着众人的目光,攥紧逍遥散人大袖的小手一路没有松开过。

许是因为嫉妒,落霞峰有弟子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小乞丐嘛,说什么根骨极佳,散人莫不是游历太久眼神不太好了......”

“散人也是你能够胡诌的?还不闭嘴!”跟在人群后面的风鸣低声斥道。

那女弟子努努嘴,虽满脸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那么小的一团,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瑟缩着,沈听絮看着小女娃,忽然就想起自己刚来枭山门的情景。她对周围那些七零八碎的声音置若罔闻,只走到这个小可怜眼前,弯腰,从背后拎出包好的桂花糕,朝她温和一笑:“欢迎你哦,枭山门的小小师妹。”

沈听絮看她略显紧张的盯着自己,眼神清澈得能映出她的样子。

“谢谢。”小女娃伸出细细的小手怯怯接过,很有礼貌。

在同门女修眼中,沈听絮或许不是最美丽的,但却是最有魅力的那个,为数不多的艰难任务,只要有她带队,能把损失减少到最低,因此拥在她身边的总是莺莺燕燕居多,小女娃也不例外。

逍遥散人对小女娃冠之己姓,取名南箐。木南箐凭借天赋,轻易就成了散人的弟子,着实让门内的大小修士眼红了一把。一开始,同侪们大多对她爱搭不理,每每上光明顶修炼,在偌大的光明台上,她只会形单影只地站在边缘的石柱后,默默看着被女孩儿们包围在中间的沈听絮。

沈听絮回头看见她时,总是会不由得想起苏庭之,那时候她也是这么看他的来着。

沈听絮感触颇多,但久而久之也受不了她炽热的眼神。一日,沈听絮接到任务,需要她带两拨弟子前去苑城支援,虽说魔族势力自苏莲阴被镇压后日渐式微,但仍有不少魔族余孽游荡世间,吞精食髓,妄图借人族与诸仙门对抗。

沈听絮召出戮烈剑,正待踩上去时灵犀般一回头,就看见石柱后的半片衣角。

果然......

沈听絮性子耿直,待同侪们一个个御剑而去,便走到木南箐身边,开门见山地问他:“小师妹想去?”

木南箐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得这么突然,先是慌乱地摇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立即又了两下头。

沈听絮笑了笑,眨眼间,木南箐就悬在了半空,迎面而来的山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吓得她连忙闭上眼,一把抓住沈听絮衣袍不敢松手。

沈听絮任由她抓着,直到到了苑城。

风歇等人快她一步,在她进城之前已经了解了城内情况,苑城魔气萦绕,死尸遍地,远处还能听见鸦声阵阵,俨然一座死城。

风歇道:“城南有座供奉鬼母的小庙,只怕便是这魔气的源头。”他注意到沈听絮衣摆动了动,岔了话头,指着她身后问:“这是.....那个小师妹?这么危险,你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

“整天待在笼子里的鸟是怎么也飞不起来的,师兄放心,师妹自会护住她。”自从发现风歇和很多女修的关系不清不楚之后,沈听絮和他的往来便开始淡薄起来,她不再搭理风歇,而是伸手轻轻扣在在木南箐肩上,问她:“害怕吗?”

木南箐微微瑟缩着脑袋,虽然眼里带着几分恐惧,可还是倔强地摇了一下头。

沈听絮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将戮烈扛上肩头,牵着木南箐进了城。风歇一路反对,沈听絮却仍然没有悔改的意思,眼看就快到鬼母庙,风歇苦叹一声,只好作罢。

苑城是个小地方,地属清洲边界,正是清元仙阁与枭山门合力管辖的地界。此次魔族余孽作乱,吞噬上万生灵,清元仙阁的弟子们首当其冲,死伤惨重,仙阁长老不得已才向枭山门送去支援令。

城内干尸遍地,只能凭借那身特制的衣服来辨别哪些是清元仙阁弟子。被吞食的凡人和修士随时有暴起的可能,是带不走的,沈听絮一路走来,只能吩咐师弟师妹将衣服上的身份牌取下,事毕后送至清元仙阁。

将一枚写有“宋临寒”的身份牌收入锦囊里,沈听絮正待叹息时,风歇取完身份牌后忽然探了过来,惊诧道:“师妹,你看他的手。”

干尸面目枯槁,神情扭曲,唯有右手的腕根处仍散发着一线浅淡的金光。同样的金光,她在师尊手上也见到过一次。

“神脉。”沈听絮盯着干尸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确定这是宋临寒无疑,当年仙门会盟时她还是低阶修士,远远看见一袭白衫朝着光明顶猎猎而来,为首那男子丰姿俊秀,意气风发,正是清元仙阁的大阁老的侄子,仙阁唯一的神脉持有者宋临寒。

风歇被这两个字狠狠噎了一下,他不是没见过神脉,只是联想到这具干尸的身份,痛惜之余更是不寒而栗。

仙门中从来不缺强者,但神脉持有者却是百年难遇的强中强,然而难以置信的是,如今就连宋临寒也惨死魔族之手……风歇看向城南那座拔高而诡谲的鬼母庙,心里忧虑重重。

“走吧。”现在不是悲痛和恐惧的时候,沈听絮心里的弦也是一紧,原本经多年历练而在心里积聚成的自信之塔也因为宋临寒之死而一溃散。

或许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她,可身份使然,她身为灵尊的唯一弟子,宁死也不可能因为害怕而退缩半步。

只是木南箐……

沈听絮从乾坤袋里取了一枚锁元丹让她含在嘴里,“一会儿我和风师兄他们先进去,若是半个时辰没有等到我们,你就在丹药溶掉前立刻回枭山门。”

木南箐乖顺地应了,沈听絮又命两名负责疗伤的女药人照看她,这才毅然地和风歇等人去鬼母庙一探究竟。

原来苑城百姓有祭鬼母的习俗,然而这鬼母并非什么正派之神,乃一方邪祟,只因当地人信什么“以祟压祟”的说法,因而这庙子的香火才能鼎盛不衰。

邪祟长久受人供奉,邪气如洪水决堤,终于冲破正神的压制而在城内爆发。

那邪气浓稠得可怕,不少修士将手里的驱邪的铃铛摇得声哑仍收效甚微。听说鬼母有九子,沈听絮不记得自己戮烈砍了她几个儿子,只知道在精疲力竭之际,脑子里居然冒出了苏庭之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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