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媒子一沾地就腾地燃起熊熊烈火,顷刻间诺大的房间化为火海。
九姑娘发出一声痛苦地嚎叫,周身灼出无数焦黑的窟窿,肌肤寸寸爆裂,火星四溅。然而她只偃旗息鼓了一瞬,忽又昂起头颅,浴火而行,手里的长剑火舌招摇,剑尖指地。她虽为纸裁之物,但寻常火焰却根本奈何不了她。
大火在房内肆意乱窜,很快围城一个大火圈,将沈俏和被烈火包裹的九姑娘围在中间。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幕后的操控者,对方所幻化之物漏洞百出,她原以为只是对方技艺不精,现在看来却是故意引她前来而设下的局。对方了解她少年心性,所以无论是花车□□,还是邀请沈俏前来采玉楼,都有意无意漏出破绽。
还有白双双这事儿逼,以为不让她开口,事情就好办了,没想到事儿精就是事儿精,来事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不过沈俏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判断白双双的举止是刻意为之,还是她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浓烟滚滚,她抬起胳膊掩住口鼻,寻找着火圈的突破口。
九姑娘朝她举剑砍来,那剑被火焰镶了一道边,砍过来时在空中扫出一道绚烂火影。如今她周身火势汹涌,沈俏选择近战的话反而不利,情急之下,沈俏矮身从九姑娘的火剑下侥幸滚过,同时手里的匕首朝着她的双膝狠狠掷了过去。
匕首飞旋而出,割破层层热浪,就像两只无坚不摧地银陀螺,咻地割穿了九姑娘的膝盖。
九姑娘身子被这股力量撞得连退数步,那两柄匕首一左一右钉在她的膝盖正中,很快显出本相在火中变成两根黑炭。
下一轮攻势再度袭来,对方显然不曾想到沈俏这么难缠,于是这番攻势变得凌厉无比,那火剑在沈俏的衣服上灼出好几个洞。白双双站在火圈外,焦急地喊着:“星姐姐!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了!”
听到她的声音,沈俏一个头两个大,身上刚流下的汗水瞬间被灼热的火气蒸干。幻物需依附于物体本身,不可凭空造物,眼下火圈里除了翻倒的桌凳杯盏别无他物,她要是借圆凳幻出一把与之匹配的大剑,姑且不论质量如何,光抡起来也够要人命。
闻得一声响指,火圈内出现了五六个白新星,她们或坐或卧,神情带着清一色的漠然。
沈俏居身其中,心里扬扬得意,真真假假看你个愚昧的破纸人怎么区分!
九姑娘果然怔住,下一刻仿佛受了指令一般突然朝着“白新星们”削菜似的一阵乱砍。沈俏骂了一句脏话,烟雾窜进鼻腔,引得她连声呛咳。
这一咳不要紧,却猛地吸引了九姑娘的注意。九姑娘把剑从某个白新星腹中抽出来,立刻又朝沈俏攻来。
糟糕!
沈俏暗道不妙,可惜此时她身在火圈的一处死角里,避无可避,肺里还比塞了棉花还叫人难受。在九姑娘的火剑刺过来之前,沈俏咬破手指,准备化血成泉,这时窗户砰的一声炸开,只见一道白影鬼魅般从火圈中掠过,拂尘一扫,水浪簇簇流泻,愣是在大火中破出一条水道来。
借火幻水,妙呀!
在《朝云》和《暮雨》两卷中记载的幻决提到过,幻物的规则与两物相似性有关,属性相似度越高,幻物则越容易,反之越困难,相悖相杀者极难。比如你把椅子幻成一棵树就比幻成一张白纸容易得多。
而水火不相容,天生属性相悖,但这人却轻飘飘就幻火取道,着实令作为白新星的沈俏大吃一惊,甚至还有些小小的不甘。
水道既开,沈俏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中,那人已经闪身到她身边。被火吞噬的房梁轰然倒塌,那人极快地伸手将沈俏那细细的腰肢一揽,拂尘扫开眼前的浓烟碎屑,带着沈俏夺窗而出!
月色清澄,照在那人如玉的容颜上。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将采玉楼带出的热意驱逐,取而代之的使人平和的清凉。沈俏侧目看他,那人似有所觉,也微微垂眸,提醒道:“你眉间有煞。”
“.......”沈俏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衫,怒道:“能不提这事儿吗?”
那人嘴角勾出淡淡弧度,带着她缓缓落到地面。两人一着地便分开了一段距离,沈俏朝他抱拳道:“多谢先生,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可与告之,日后我也好亲自上门道谢。”
她见这人既是同行,又能借火幻水,品级至少在她这个三品以上,她日后道不道谢不能保证,但是上门讨教是一定的。
那人的目光扫过头顶那轮烂银盘,淡淡道:“水月。”
沈俏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水水水......水月?你是城主?”
传闻水月城城主行事诡秘,一手建立水月城,但这百年来却从无人见过,不过关于他的传说从未断过。尤其是他百年前同现任天澜国师齐祯联手痛挫大陵军队的故事,在天澜境内就连黄口小儿也能倒背如流。
当年这两位一品幻师不费一兵一卒,以草木为将,撒豆成兵,便将大陵十万大军痛击,大陵经彼一战元气大伤,国祚日尽,在通往覆灭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说真的,那一战年代久远,虽修习幻术能延寿驻颜,可即便如此,水月也至少该年过半百才对,然而眼前这人面如冠玉,眼眸深邃而不乏神采,少年意气与持重凛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拿捏得十分恰当。
“你.......真的是水月城主?”
沈俏不信自己这狗屁运气,一出蝴蝶谷就遇到了天澜最强之一。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水月忽然一甩拂尘,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噤声。熟悉的震感再度传来,月影微移,在他们斜对面是一间米铺,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伫立在门前的招子下面,沈俏看见水缸和招子分明没有变动,但蒙在缸肚上的半边阴影却诡异地移到了水缸后面的墙上。
她的脑子里闪出一串信息:阔迁千里的城墙、扫地的巡城役、暴起的纸人姑娘、时起时止的震动声......
沈俏抬头朝那轮月亮看去,暗沉沉的天幕里如缀了一枚清晰硕大的黄玉,突然恍然大悟道:“假的!这是一座幻城!”
而且还随着时间正一寸寸缩小!
“快走。”水月低沉声音在沈俏耳畔响起,突然揪住她后领像拎小鸡儿似地将她带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在他们凌空而起之时,街道轰隆一声裂成锯齿状,像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那般,一口便把两人吞了下去。
沈俏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阵地动山摇,身体时轻时重,最后睁开眼,发现脚下果然空荡荡,手腕被什么东西束着,生疼生态的。
“幸好你不是很沉。”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俏拧眉,边品这话的意思边抬头去看水月。
他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不,是非常不好。这也不知道是哪一处悬崖峭壁,水月右手攀在山壁上一块外凸的石块上,手里的拂尘幻成了一条结实的白绫,一端缚在沈俏的手腕上,另一端连着水月。
沈俏道:“你的水月城呢?没了?”
水月蹙了蹙眉头,思索了片刻后,才道:“幻城之下,必定就是真正的水月城。”
“啊?”沈俏低头,见下面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忍不住打个寒战。仔细一想不无道理,要幻出那么巨大的一座城池,甚至从天上的月到城中各处细微边角都逼真到难以找出破绽,就必须牢牢依附在原物上,所以真假二城不可能隔得太远。
不过能幻出如此磅礴巨物,可见这幕后操纵之人也绝非泛泛之辈,除了一品幻师.....
一念之此,沈俏汗毛倒竖。
水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一道命令:“下去。”
“这么高你让我下去?你还不如就在上面给我一刀让我死痛快呢!”沈俏气得脑子发热,只恨手里没有空空如也,此时若是她手里哪怕只有一根羽毛,她也不至于成为待宰的羔羊啊。
上面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误会了,我也是才知这是一座假城。若我是那设计之人,又何必从那纸人的剑下救走你?”
“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所图呢?!”沈俏啐道,上一世,薛介不就是多番设计骗取白新星的信任,最后导致白氏一族被灭的。
“小姑娘,疑心太重了可不好。”水月无奈地摇头,“我现在腾不出手来,害不了你,况且世上的一品幻师又不只水月一人。”
沈俏脑子里浮起大国师那张俊美无俦却又冷酷得不行的面容,当即摇头:“你说的不错,一品幻师的确不只你水月一人,但这幕后之人绝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人?”水月笑了笑,“为什么不会是那个人?你和他很熟吗?”
“那可不?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他未来的关门弟子。”
“哦?你的自信倒挺出人意料。”
“......”
沈俏心说自己干嘛要和他扯这些,突然,山上巨石滚落,紧接着熟悉的震动声由远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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