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浮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店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酒吧的喧嚷背景乐还在继续,众人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了神,纷纷转头面向店外,疑惑地讨论着,有人带头走了出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外面的人大呼小叫起来,余浮跟在人群后,一出店门就被刺鼻的味道熏了个倒仰。
天早已经黑了,半死不活的路灯费力地发着光,酒吧夸张的霓虹灯牌下,一辆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样的车燃着熊熊烈火,浓黑的烟笼着整个车身,烧焦的味道怪异刺鼻,不时发出噼啪爆响。
人群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对着浓烟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刚才那么大的声音,估计是爆炸吧。”
“里面有没有人啊?”
“管他呢,有人多半也烧成碳了!”
火势越烧越旺,渐渐被烧得只剩一副焦黑的铁架,大家看够了热闹,纷纷转身回店里,毕竟这车爆不爆,人死不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余浮看着这车,一丝疑惑浮上心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种车型应该是总部专门配给暗人的车,所谓暗人,就是用来跟踪和监视的特殊人员,有时候还负责暗杀,不过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奎因被搅了兴致,店门口又出了这档子事,精致的脸上满是晦气,她抚掉裙摆上沾染的烟灰,怒道:“妈的,别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说完烦躁地一叉腰,对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店员喊,“你们是死了吗?还不快过来收拾!”
没有谁还记得刚才的赌约,余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打过招呼后就回了家。
肥总的热情一如既往,余浮刚进门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顺着往上爬,一张饼脸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东闻闻西嗅嗅:“叶舸,你身上有酒味,好香好香~~”
余浮一把把它扒拉开,一脸嫌弃:“啧,死酒鬼,离我远点。”
“喵呜,人家是猫咪~”肥总又一脸荡漾地凑过来,“叶舸叶舸,这是什么酒?你下次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些?”
余浮轻哼一声,把肥总抱在怀里,狂撸了一把毛茸茸胖乎乎的猫头,目光往某个方向一瞟,借着撸猫的姿势,在肥总耳边低不可闻地问:“今天如何?”
肥总不满地伸出爪子拍他,肉乎乎的爪子打在脸上软软的,毫无威胁:“出过一次门,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好吃的,应该是去超市了,然后就回房了没出来过。”
余浮眯眼,超市吗?月最近去超市是不是太频繁了?
他撸了会儿猫,肥总一直把脸埋在他身上狂吸,闭着眼舒服地发出咕噜声,那陶醉的模样,让余浮总觉得自己被一只猫吸了。
时间不早了,他把猫往沙发上一放就上了楼。
他的房间很宽敞,总体黑白灰冷淡系装修,深灰色的窗帘垂在地上,被晚上的风吹得摇曳起伏。
等等,风?
他白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
这里是总部的重点监视区,让余浮觉得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窥探着,所以他一般不怎么喜欢开窗。
余浮走到窗户边,唰一下拉开窗帘,果然有一扇窗是开着的。
他的心沉了沉,肌肉绷紧进入警戒状态,谨慎地走到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枪。
余浮握着枪,将屋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样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能是忘了关。
他呼出一口气,过于紧张的肌肉一经放松就酸胀无比,把枪重新放回去后,拿了睡袍去浴室洗澡。
全白的浴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不过余浮不是很喜欢用,因为泡澡实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他身上只穿了条平角内裤,人鱼线在腰上收出两条性感的沟壑,流畅的肌理贴在劲瘦的腰上,双手撑在流理台边,凑近镜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很帅,眼尾微微下垂,气质有点冷淡又有些性感,微微抿唇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很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心里倏然泛上好奇,这张脸要是被剥去了冷矜会是什么样?
他脑海中无法自控地想起了那晚,想不出当时的自己在裴简舟眼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哦,对了,裴简舟也很帅,一种更锋利的、冷硬的帅。
如果他来找自己的话……
余浮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他把内裤脱掉,随手搭在一边的置物架上,站到花洒下,抬手打开了水龙头。
温热的水泼洒下来,余浮闭上眼仰起头,黑发被打湿,一缕缕黏在额前,热水冲刷过脸颊,又顺着利索的下颌线流过喉结和胸膛。
哗啦的水声能掩住一切细微的声音。
然而即便如此,敏锐如余浮,在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能听见的咔哒声里,反射性地绷紧了后背。
有人进来了!
余浮想反击,可惜太晚了。
入侵者以一种近乎非人的速度,将他的手反扭到背后,把他抵在了墙上。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到了极致。
余浮下意识挣扎,可在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颈后,接着是熟悉的低音:“别动。”
余浮愣了愣,旋即脑中轰然炸开,是裴简舟!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话音在水声里有些模糊:“认出来了?”
余浮不回答,只不耐地低喝:“放开!”
颈后温温热热,是裴简舟细密的吻落在上面,闻言放开了他的手,却转而变成了抱,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话音里带着控诉:“久别重逢,就这么无情?”
余浮翻了个白眼,久别重逢?还真好意思说!几天前差点把自己打了个半死的是谁?于是言简意赅地回:“滚!”
裴简舟危险地抬高声调:“滚?”想起今天在酒吧里看到的那幕,心里烧着股无名妒火。
他好不容易花几日时间完成了一部分任务,空出时间后就在想要怎么跟他相认,毕竟之前两人的相遇情景都太过尴尬,无意中路过酒吧,竟看到他跟一个女alpha有说有笑,还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吻?!
他当时怒从心起,正巧发现了跟踪自己的人,于是跟踪车酒吧门口当街自爆,动静大得成功棒打某对野鸳鸯。
当初隐藏身份便罢了,不告而别也算了,现在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出轨?
裴简舟越想越气,心里酸涩无比,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以抑制的庆幸与喜悦。
明明是相逢,可他却像失而复得。
贴着胸膛拥抱的时候,有一种心脏被填满的满足感。
余浮察觉到身后人气息的变化,或许是omega天性里对自己alpha的依赖,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心里就莫名就软了下来。
裴简舟的吻愈发热烈,他贴在余浮耳畔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余浮侧脸凑过去,极轻地回了一句话。
花洒的水一直没有停,蒸腾的热气充斥着浴室的每一寸空间,蒙着水雾的镜面映了一对模糊的身影。
余浮一手撑着瓷砖墙,小臂肌肉因太过用力而绷出嶙峋的线条,额前湿发被人捋到了脑后,露出的光洁额头下,眉似蹙非蹙,眼神迷离,睫毛湿漉漉的,凝着饱满的水珠,终于在不堪重负后,水珠划过眼角,像一滴崩溃的泪。
裴简舟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
余浮五指紧绷,近乎痉挛地抓了下墙面,接着手背被另一只手覆上,十指交叉紧扣在一起,他嗓音发颤:“叶、叶舸。”
“哪个字?”
“舟、可,舸。”
不知是被什么奇妙的点触动了,裴简舟愉悦地笑了一声,唇贴在余浮耳廓,把缠绵的话灌进他耳中,“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余浮不明就里,半晌后知后觉。
舸亦舟。
啧,还是个情侣名。
近午夜十二点,余浮穿着宽松的白色浴袍下楼,肥总正趴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好梦正酣,小呼噜打得震天响,白色的长胡须一耸一耸,肥胖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能来个肥猫落体。
余浮伸手托了它一把,引得它睡梦中不满地乱挥爪子,于是好笑地把它抱起来,轻轻放到了沙发上。
余浮在储酒柜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瓶红酒,一回头就发现身后无声无息立了个白色的影子。
他被吓得灵魂出窍,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快,迅速地绷住了表情,冷冷道:“你怎么在这?”
月一身白色睡裙,看样子也被他吓到了:“对、对不起,我晚上肚子饿,起来找东西吃。”
余浮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月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指指他手上的酒:“博士,您…那么晚了还喝酒吗?”
余浮面无波澜:“嗯,睡不着。”说完再不看她,抬步就走。
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她刚才似乎看到博士的锁骨边有一枚红印,像是……吻痕?
余浮反手关上房门,卧房配置齐全,甚至隔出了一个休闲区,有一圈小型的吧台,他从柜子里翻出两个高脚杯,把酒倒上,递了一杯给裴简舟。
裴简舟穿着他的睡袍,纯黑色的丝绸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慵懒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地灯的光只照亮了他半边身体,英俊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橘黄的光映得柔和而温暖。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红酒杯,暗红的酒液仿佛在他指尖流淌,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深邃如海。
余浮靠在吧台上,双手抱臂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一种很荒谬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哪里见过。
“好看吗?”裴简舟似笑非笑地问。
余浮错开目光,掩饰性地抿了口酒,“怎么找到这里的?”
裴简舟眨眨眼:“当然是跟过来的。”
余浮眉头微扬:“那刚才躲在了哪里?”他明明已经找过了所有地方。
裴简舟对着窗户扬了扬下颌:“窗外,实际上你当时一仰头就能看到我。”
余浮:“???”这是三楼!摔下去不死也半残,当自己属蜘蛛的?
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两人相对无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半晌裴简舟打破沉寂,开口:“之前都是你吧。”
是陈述句。
余浮知道他说的之前具体指什么,马甲掉得妈不认,承认地很干脆:“是我。”说着掀起眼皮子,将裴简舟从头打量到尾,意味深长:“身手不错嘛。”这厮上次下手那么重,他可是很记仇的!
裴简舟握拳抵唇,尴尬地咳了声:“抱歉,一开始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些,还疼吗?”
余浮轻嗤。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但都很谨慎地不提敏感话题,即便已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他们现在的身份仍分属于敌对的阵营。
已经是凌晨了,可裴简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浮木着脸:“你不会想在这里过夜吧?”
裴简舟吊儿郎当地坐在床沿:“怎么,不行吗?”
余浮忍不住想翻他白眼:“这栋别墅随时有人监视,楼下还住着个身份可疑的人,你嫌命长?”
一提到楼下的人,裴简舟的无名妒火又烧了起来,他抿着唇,眼睛危险地眯起。
很好,酒吧有个红颜知己,家里还玩金屋藏娇,这才提了裤子就着急赶人,是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吧?
余浮懒得深究他为什么突然变脸,把他的衣服拿了过来,扔在他旁边:“穿上,赶紧走。”
裴简舟坐着没动,平静地问:“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余浮理所当然:“一.夜.情关系。”
闻言裴简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当着他的面穿上了衣服,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前,临出去前忽然回身,手指隔空对着余浮点了点,意思好像在说,记住你现在的话,咱走着瞧。
裴简舟来无影去无踪,房间里顿时显得空空荡荡,余浮躺回床上,不久前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他把裴简舟靠过的枕头抱在怀里,alpha信息素气息已经开始淡了……
*
d区生化室,一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人站在实验床边,将注射器里的空气推出来,弯腰将药液注射到床上的实验品静脉里。
这是黎诺博士最新的研究项目,护士推得很慢,生怕实验品出一点差错。
忽然,她的余光看见实验品的手指动了动,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实验品有反应了!她要赶紧去通知其他人!
可就在她转身那一刻,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紧接着剧痛袭来,她尖叫一声,回头看见那实验品已从床上坐了起来,皮肤青白,睁着一双浑浊的灰白眼球,疯狂地撕咬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