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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博睡眠很沉,第二天早起发现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张海峰和赵小楠还没起床,陆川不知道去哪了,狄然在楼下餐厅吃农家乐老板做的自助蛋炒饭。

她牙齿咬着不锈钢勺,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狼吞虎咽。

“早。”宋博打着哈欠,“川哥呢?”

狄然恶狠狠地说:“死了吧。”

宋博打碗稀饭咕噜喝了,又就着榨菜吃完两个肉包子,陆川才从外面回来。

他去晨跑,脖子上挂着一条擦汗的白毛巾,看见狄然和宋博在吃饭,打了声招呼然后上楼洗脸。

狄然看见他回来,把勺子一扔,饭也不吃,转身去湖边吹风。

陆川下来的时候不见狄然,老板在和宋博说话:“说了吃多少拿多少,浪费这么多粮食多可惜啊。”

陆川将狄然剩的半盘米饭拉到自己眼前:“我吃。”

老板无话可说,转身走了。

“然然生什么气?”宋博问。

陆川咽下嘴里的饭:“你问她。”

“问她不说,骂你骂了一早上。”

陆川了解狄然的脾气,觉得骂他一早上还是少的。

他想起昨晚女孩沐浴着月光,脸上覆着薄薄夜色的模样,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狄然走到眼前,痞痞地说:“我也没接过吻,要不咱俩试试?”

他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但不形于色。

狄然见他不出声,又说:“提前练习下,万一以后被男朋友嫌弃不会接吻呢?”

她只是想找个人玩玩,尝试接吻的感觉。

如果出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宋博,她也会这么说吗?

陆川眼眸微动:“不。”

狄然问:“为什么?”

他没来由一阵烦躁,漠然地看着她:“猪肉大葱味,下不去嘴。”

狄然的脸当时就绿得反光。

——

回程坐的是城郊大巴,赵小楠睡到中午才起床,几个人赶在下午日头最热的时候乘车回去。

狄然一晚上没睡好,昏昏沉沉,找了个僻静的位子打算补觉。

赵小楠扶着腰,细声细语和张海峰撒娇:“你昨晚弄疼我了。”

她扯开衣服底边,后腰一片淤紫。

狄然墨镜滑到鼻梁,头偏在椅背假寐,半睁着一只窥探的大眼睛看过去,心想玩了什么能弄成这样。

宋博调侃:“昨晚又刮痧了?”

张海峰笑道:“是啊,小楠腰不好,我帮她刮刮,可她又怕疼,叫得跟杀猪似的,我怕影响你们睡觉,后面都没敢用力。”

狄然:“……”

她看向陆川,刚好陆川也在看她,目光幽深锐利,像是洞悉了她内心猥琐的念头一样。

狄然觉得脸红,恨不得钻进大巴车的后备箱。她强装镇定朝陆川翻了个白眼,把墨镜架回眼睛上装睡。

——

两个小时后,大巴停在市区车场。

快到晚饭时间,狄然提议她请吃晚饭,郊游的钱是三个男生付的不要她aa,她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加上那天赵小楠说的话她都听着,更有点赌气的意思。

宋博打她脑袋,咋舌:“滨鲜馆是四星级,你知道人均多少吗?丫头片子个子不高花钱倒挺凶。”

陆川:“我不去。”

狄然霸道地拦住他:“不行。”

她挑着眼角:“你是不给我面子吗?”

昨晚没睡好,她眼里有红血丝,连带着眼角都泛红,像涂了浅妃色的眼影,被白色皮肤底子映着,有股俏丽的少女感。

张海峰见狄然和陆川间的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都去都去,川哥一起去。”

狄然和宋博走在后面,忿忿地说:“你们怎么受得了陆川?今天对你正常点明天又换死人脸,要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要么嘴毒得杀人不见血,我真想拿鞋底子抽死他。”

宋博:“川哥那叫酷,你懂什么?”

“酷个头。”

“要作业没废话直接给你,打篮球没废话和他一队就能赢,一起吃饭喝酒除了话少点也没对谁爱答不理,有的人天生话少,你能给他嘴里塞个大喇叭?”宋博说,“而且你又不跟他谈恋爱,要他话多干什么?”

“我和海峰之间都是叫着玩的。”宋博压低声音,“但叫川哥是真心实意的,你不懂。”

狄然看了陆川一眼。

“川哥多好啊。”宋博跟个迷弟似的,大声说,“自从有了川哥,我再也不用求着韩笑笑叫她姐换作业抄了。”

“对。”张海峰转头笑,“韩笑笑那丫头片子,整天盯着我写作业,监督我打扫卫生,不然就在我身边念叨我又给小组扣分,我耳朵茧子都起一箩筐了。”

韩笑笑是副班长和学习委员,陆川虽然是班长,但平日班里的琐碎小事和学习的工作全归韩笑笑管。她是个标准的三好学生和优秀干部,每天都追着狄然要她作业。

狄然也被她整的烦不胜烦,挖挖耳朵,不能更赞同:“我也是。”

——

滨鲜馆是滨海最大的海鲜酒楼,坐落在南礁湾的黄金地段。

滨海城是s省省会,临海而建,海岸线蜿蜒几百公里。坐在餐厅透过落地玻璃看窗外的海景,海岸线上一圈灯照着,远处的海面却暗暗的,蝉鸣岛在黑夜里只剩一个粗略的轮廓,像一只困于海上的巨兽蛰伏。

经过一天的相处,赵小楠看出狄然不认得她,对她态度好了点。

张海峰给她剥皮皮虾:“都三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就还像恋爱第一天似的。”

宋博骂他臭酸。

狄然看着赵小楠碗里剥好的虾肉,忽然怀念起李东扬了。

如果李东扬在,也有人剥虾给她吃。

正想着,坐在对面的陆川捏着虾尾递过来一只剥好的母虾。

这个季节的母虾是最肥的,虾籽都在肚子里,陆川剥得很细心,虾肉上干干净净没一点破损,平时狄然最烦吃皮皮虾,一不留神就会被虾刺捅破手指,她也不会剥,弄出来都吭吭巴巴的,丑得不想吃。

“我没碰。”陆川说。他见狄迟疑,以为她嫌脏。

狄然一愣,鬼使神差接了,撇撇嘴:“讨好我也没用,我记仇。”

“你想多了。”陆川说,“我只是觉得你笨,不会剥虾。”

狄然:“……”

“那边的人怎么总看我们?”宋博指着他们斜对角一桌人。

那桌六个男人,桌下垒了三箱啤酒,桌上放了一堆空的白酒瓶子。

一桌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整个楼层就属他们嗓门最大,吵吵嚷嚷骂着脏话。

狄然转头,见那几个男人直勾勾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小点的在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偷瞄这边,狄然认得他,是严航身边的人,叫雷得昌。

雷德昌挂了电话,拿起一瓶白酒过来。

他喝得最少,脚步比身后那群醉鬼稳得多。

狄然没看见赵小楠已经发白的脸色,捋了下头发,自恋地说:“找我的吧。”

严航以前堵她的时候,这雷德昌没少在背后出坏点子,和狗头军师一个性质。

“大嫂。”雷德昌在赵小楠面前立定站好,笑得诡异,又看见靠窗的狄然,阴阳怪气地说,“哟,然然也在呢,从你转走以后,航哥可是想你得紧。”

“然你妈。”狄然泼辣无比,张口就骂,“然然是你他妈能叫的?”

雷德昌笑容一僵,在酒盅里倒了杯酒,自罚一杯:“我的错,然姐。”

他一句航哥,像是打开了狄然记忆中的某个开关。

“严航上学期在追她。”

“暑假严航带她去日本,回来就好上了。”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等你长大就懂了。”

狄然看向赵小楠,她紧紧攥着张海峰的衣袖,勉强不让自己身体颤抖。

雷德昌皮笑肉不笑,指着张海峰:“大嫂,给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啊,大嫂?”

张海峰站起来,把一身酒味的雷德昌推开,挡在赵小楠身前:“你认错人了。”

他平时虽然嘻嘻哈哈,爱笑爱闹,沉下脸却也让人头皮发麻。

宋博也收敛起玩笑的表情,问雷德昌:“喝醉了来耍酒疯是吧?”

雷德昌眼睛乱瞄,从赵小楠的脸看到她胸脯,虽然嘴上叫着大嫂,却没几分尊敬:“赵小楠,放假前你说要回老家祭祖没时间陪航哥,你老家在滨鲜馆?”

他指着张海峰:“这人是谁?他死了吗你就来祭他?”

“你背着航哥在外面有男人?航哥知道弄不死你。”雷德昌阴惨惨一笑,“你胆子也真够大,滨海就这么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竟然敢在航哥身边偷人。”

张海峰回头看她,雷德昌连名带姓叫出赵小楠,说的话有鼻子有眼,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赵小楠不发一言,身体轻微颤栗,在雷德昌说出那句航哥弄死你之后,吓得一屁股坐在酒楼的软垫沙发上。

张海峰隐约明白几分,脸色僵硬。

陆川一言不发,目光若有似无落在雷德昌按在酒瓶的那只手上。

狄然把虾放下,弯弯唇角,声音甜美,出言打破席间死一般的寂静:“雷德昌,你说话就他妈跟放屁一样,刚才还说严航想的是我,怎么她又变成大嫂了,到底是严航骚还是你记性不好?”

赵小楠和严航的事放在这说,张海峰脸上难看不说,打起来他们这边就三个男生,三对六肯定吃亏。

狄然看上去蛮不讲理,但她很聪明,让自己吃亏这种事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发生。

狄然玩着筷子,在托盘上点来点去,眼尾微微上挑:“到底谁是你大嫂?”

雷德昌笑:“你要点头,今晚就是我大嫂。”

狄然眯起眼睛:“那你还不滚。”

雷德昌:“狄然,放平时这个面子我给你,但今天不行,航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事没完。”

张海峰脸阴沉沉的,拉着赵小楠的手:“回去再说。”

雷德昌冷笑:“还想走?”

张海峰暴躁地吼:“我他妈跟你说话了?”

雷德昌就算是严航的小弟,在一群社会混混里也还是大哥,脸上挂不住,趁张海峰转头问赵小楠话,他借着酒意,一个酒瓶砸在张海峰头上。第一下使劲太轻,没碎,他又砸了第二下,瓶里的白酒飞溅开来。

狄然看他对瓶吹的白酒溅到陆川给她剥的虾上,一瞬间心里莫名烦躁。

陆川钳住雷德昌的手把他推出去,雷德昌身后醉酒的五个人抡着瓶子过来一阵乱砸。狄然低头躲过一个瓶子,捂着头钻到餐桌下面,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张海峰被碎玻璃碴割出一头的血,跪在沙发边捂着头,赵小楠在他身边,发出尖叫。

狄然骂了句傻逼,扯着赵小楠的脚踝拖到桌底:“闭嘴!”

狄然爬出去,扶张海峰起来,他眼睛被血浸着,看不清四周的东西。雷德昌摸索了一个酒瓶冲过来,铁了心要给张海峰开瓢,狄然转身挡在张海峰身前,身体护着他,死盯着雷德昌:“你敢!”

雷德昌不敢打她,正犹豫着,被后面来的陆川一拳抡在面门,推倒在旁边的饭桌上。

陆川护住狄然的后背:“你带海峰躲起来。”

一个醉醺醺的胖子从后面来,一个半碎全是棱角的酒瓶朝张海峰脑袋打去。

他准头不足,方向又像是冲着狄然去的,狄然捂着头,张海峰躲不及,要看着就要溅血。千钧一发之际,陆川伸出胳膊,把酒瓶拦了。那瓶子结结实实扎在他小臂上,碎片将皮肉割开,殷红的血随着伤口涌出。

陆川痛得眉毛抽动,闷哼一声。

狄然抬头,看见陆川血流如注的手臂,眸光发狠,盯着那胖子醉酒后在酒楼灯光下显得油腻的脸颊。

陆川捂着胳膊,沉声对在前边拦人的宋博说:“别砸东西。”

酒楼保安上来,分开两伙人,地上碗筷酒瓶碎片狼藉不堪。

狄然扶张海峰在软椅上坐着,拉过陆川看他伤口,他手臂血肉模糊,脸上表情却平静如初。

宋博和酒楼经理交涉:“他们先动手的,东西也是他们砸的,大厅有监控。”

经理面色不悦:“这些你们待会跟警察说。”

然而比警察先到的是严航,他接到电话时在附近夜场玩。

狄然冷冷扫他一眼。

严航看见她,笑了:“你也在。”

雷德昌打完人不仅不跑,反而得意洋洋留在原地等警察来,样子嚣张得不得了。

他指着赵小楠,又指着那边的张海峰:“就是那男的。”

张海峰眼睛被血糊死,意识模糊说不出话。

严航眼神微有阴鹜,他揪着赵小楠的胳膊,阴下声调:“你他妈耍我?”

他扯着她朝门外走,被狄然拦住。

严航挑衅地问:“你什么意思”

狄然把赵小楠拉到身后:“警察马上就到,她要留下来做笔录。”

严航撒手,去捏她下巴,暧昧地说:“那你跟我走?”

狄然微笑别过脸,一杯酒泼他脸上。

严航伸手抹脸,笑得暗暗的,他目光发狠盯着狄然,附唇到她耳边:“你越这样我越喜欢,越骄傲越带劲操得你哭爹喊娘才越爽,你给我等着,不把你弄到手我不叫严航。”

严航放开赵小楠,看都不看她,转身走了。

雷德昌那行人要跟着走被酒楼的人拦住,警车和救护车的铃声响起。

陆川流血过多,脸色微白,说话声音低了低:“我陪海峰去医院,宋博你陪赵小楠去警察局做笔录。”

陆川看着狄然:“你回家,这没你事。”

狄然说:“怎么没我事?你这是搞孤立!”

警察上楼,为首的女警大步跨过眼前地上的碎玻璃渣子,径直冲狄然走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脑袋上:“狄然然,你又给我在外面惹事!成天给我爸丢人现眼,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狄然被打疼了,委屈地抱头骂她:“惹你爸啊,我没有!”

雷德昌眯着眼睛,觉得面前这女警有些眼熟。

他哥大他几岁,当年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位女同学长得漂亮,身材火辣,却没男生敢招惹,面子大得校长见了都温声细语问候几声。

那女生姓狄,他哥当时给他看了照片,满脸可惜:“漂亮吧?要放平时怎么说我也得追一追才甘心啊,可她爸是狄俊华,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狄然、狄梦、狄俊华。

狄然在学校低调得紧,把家里的情况捂得严严实实,加上身边的李东扬太耀眼,她傍大款拜金的说法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真,她不辩解,别人更觉得她心虚。

雷德昌额头冒了汗,忽然想起严航走之前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他去摸手机想给严航发消息告诉他别乱来。

狄省长那位暴脾气的大千金站在他面前,夺过手机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抱着头去墙角蹲下,都他妈给我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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