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其实是没有多痛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习惯了痛苦,所以才会觉得再剧烈的伤口也流血得麻木。
被镰刃几乎捅个对穿的鬼怪跪在地上想,他捂着伤口的手已经不再发抖,正准备一鼓作气把刀刃□□,从前面躲闪着跳过来的猗窝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迅速地直接从镰刃里抽出来,炼狱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就被卡着头栽下去摁在地上,剩下的闷哼和血沫都从喉咙里重新咽下去。
“要到顶了!!”同样一声血腥的鬼在他耳边大声喊着,“屏息———!!”
炼狱拍了拍他的背,又伸手虚虚一点,火蓝色的烈焰在他们周围围绕成屏障,极大地缓冲了上升的压力。重新刺过来的镰刃伴随着鬼王的怒吼被压在层层坠落的房屋瓦砾和砖块下。剧烈的震荡中炼狱半咽半咳地呕出一口血,来不及擦就被地面撞得眼前一片猩红。
压在他上面的猗窝座情况还要更糟糕些,他的背部收到了一次撞击,怀里还被炼狱顶了一下,肋骨应该断了两三根,直接昏迷了过去。火焰堪堪地快要熄灭,炼狱忍着想要呕吐的眩晕感,艰难地把他身上的岩石碎屑拨开,把猗窝座翻过来平趟,然后把手里断裂的日轮刀扔掉,伸手去摸腰间悬挂的那柄。
他现在几乎站在尸山遍野的炼狱中,目之所及皆是血红色的肉块和手脚,碎裂的刀刃和撕破的鬼杀队队服。大多都是他们和鬼王纠缠时赶来支援的普通队员,尽管他们试图大声地喝退那些队员,但无惨显然要更快一步,把靠得近的队员都吞成养料,在这其中他和猗窝座用一只手的代价把他的头削下半截来,但还是只能削弱他一点点。
不要再看下去了,炼狱,集中精神,把肺里的血沫都咳出来,然后继续战斗吧。
在他重新抬头的时候,陆续有其他的队员从堆积的废墟里爬出来,陆续站到他的身后,凝神屏息地注视着最中央的那一团最大块的废墟。炼狱无声地燃起治疗的火焰,他现在完全无所谓消耗,所以火焰烧得又大又旺,映得街道上一片灿灿的蓝色。
“炼狱先生………”有个身材矮小的队员来到他身边,他的眼睛被血痂糊住了,只能从声音听出来大概是炭治郎,声音带着稍重的鼻音,“弥豆子、弥豆子她———”
…………死掉了吗?
炼狱的手略微地顿了顿,然后继续把刀鞘压下去,止住孩童的哭腔。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过分冷静,又过分嘶哑,“把刀握紧。………她只是先去了我们都会去的地方,没事的。”
340.
他们没来得及说太久。最中央的废墟轰地一声炸裂开,队员们四散开来躲避飞起的岩石和鬼王扎过来的镰刃。后退几步后再两两三三往前冲,无数刀刃对着鬼王的脖颈刺过去,大多都被挡开,只有少部分刺破了他的皮肤,却又很快愈合。炼狱的火焰拖着他们平稳落地,绕开镰刃,同时又灼烧着鬼王的身体。血红色的竖瞳冰冷地瞪着他,所有尖锐的东西一瞬间都朝他刺过来。
“还有多久天亮?!”
黑色沾着血的乌鸦在天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嘶鸣:“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炼狱俯下身子往后跳过去,大部分的镰刃被他躲过去,有一两根刺破他的手臂钉到地上,又被周围离得近的剑士砍偏方向。同他有着一样外貌的炎柱来不及回头看他,便因为距离过近而被掀翻出去,又被身后的岩柱扯着领子拽回来。
鬼王显然也听到了他们关于时间的通知,狂妄地大笑起来:“愚蠢!以为我会乖乖站在这里让你们杀吗?!”
他周身所有的镰刀炸开,无数白色的利齿密密麻麻地盘旋其上,靠近的剑士因为巨大的冲击被掀飞出去,炼狱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三个柱,飞得太后面的大概也有影的人能照顾好,他这么盘算着,听着前面的风柱大声吼叫。
“他要跑了!!还能爬起来的、快去拦住他!!”他一马当先地冲上去,给无惨裸露出来的胸膛划了一道,“用点力啊!!不然伤口太浅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镰刃刺穿腹部,挥舞着被甩出来,刚爬起来的猗窝座跳起来接住他,把挣扎着想再起来的人压下去,交给医疗人员包扎伤口。然后冲上来补上空缺的位置。炼狱从地上捡了把刀给他,他们一同冲上前去。
“让开,你是要用单手战斗吗!”炼狱把断了一只手还受了重伤的霞柱从鬼王的刀刃下丢开,后方的虫柱虚虚地托了他一把,扔给他止血用的药剂,又高高地跳起来,想用自己的体重来把鬼王压制在原地。猗窝座和岩柱帮她勾住无惨的镰刃,炼狱和炎柱死死按住另外两三根,蛇柱和恋柱分别压住一根,音柱刚往他背上狠狠地砍了一刀,硬生生把其中两根连根拽断。水柱和炭治郎前后夹击,伊之助和善逸从倾斜的角度刺过去。
无惨顿了顿,他的眼白朝两边翻去,布满牙齿的嘴巴猎到额头,直直地张开,等着蝴蝶忍落下来。
“不要退!!”在空中落下的女人大喊,“不要退开!!”
“—————猗窝座!!”
善用拳脚的鬼怪短促地应了一声,从交叠的刀锋下穿过去,手臂发力,一拳把无惨的下巴打得掀上去。蝴蝶忍正好能落下来一刀刺进他的咽喉,紫黑色的毒素瞬间通过刀尖落下去,她装的是能和珠世融和的紫藤花毒液,能加速破坏无惨再生细胞的速度。
鬼王尖锐地嘶吼,地面陆续炸开,柱们纷纷往后被石头压过去,炼狱拽住飞过来的猗窝座,他们两拿着刀继续冲上去,死死地卡住鬼王的牙齿,不让他动弹半分。
“太阳、太阳———”
鬼怪们从咽喉里呕出带着血沫的腥味,凌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到他们身上,炼狱接过另一人的刀,猗窝座绕开他们,伸拳去把遮掩住阳光的楼房打开缺口。
“猗窝座!”
“没事!人群早就疏散了!”
所有尚且完整,还有余力的柱都重新跑到他们身边,合力压住鬼王,让他暴露在阳光下。
“快化成灰,快化成灰啊………”
在所有伤痕累累的人的注视下,在所有人怨恨的眼神中。
不可一世的第一只鬼,嘶吼着化为了随风而散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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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定定地注视着那片废墟,手抖得几乎松不开剑。在短暂的沉默后,尖叫,哭泣,欢呼几乎掀翻这一片的天空。姗姗来迟的弥豆子跳跃着加入他们,和炭治郎拥抱。
炭治郎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头看:“炼、炼狱先生,我们———”
他欢畅的声音戛然而止,满身是血的鬼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太阳,然后微微回头望他。在阳光下不是的鬼怪看起来怪异而冷漠,在周围欢呼雀跃的人们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稍稍点了点头,握着刀转身离开这一片。
“炼………”
同鬼怪长得一模一样的柱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让他去吧。”如同朝阳般的柱这么说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会……他会去他该做的事情的。”
他说得很坚定,措辞清晰。但是炭治郎看着他,只觉得心被揪下来一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为什么你的表情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呢?
他把疑问咽下,连同破碎的心脏一同沉甸甸地压下腹腔去。又把目光重新落在鬼怪的背影上。他从地上捡了把刀递给粉毛的鬼物,然后一起血淋淋地从这里离开。他意外地走得很慢,步子抬起又落下,有那么一瞬间———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他要回头了。
但是没有,他就一直那么缓慢地,坚定地消失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