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了身体感知确实不太容易受到外界迷惑,但是相应的,有危险也不太容易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要不是耗不起时间,庄朝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尽量将寻找庄玙这件事先从脑子里刨除出去,用心感知法阵的阵眼。或许是真的让他找到了合适的方法,庄朝明显感到周围的灵力游走的更加激烈。他这会儿没有痛感,但也能意识到鲜血正汇聚而下,顺着指尖一股股流了出来。
这副样子如果被庄玙看到,怕不是要吓坏了他。庄朝无奈的想到,好在自己今天穿的还是校服,深蓝色即便是染上血迹,视觉效果上也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又极为艰难的向前走了几步,庄朝明显的感到自己这回估计已经离阵眼不远,面前像是有一睹看不见的墙,哪怕再进一寸也难。
庄朝依旧关闭痛感,进而将身体其他感知一一恢复,眼前的黑雾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处都要浓厚,他沉吟片刻,又试着往前递出几股力去,还是毫无反应。看来温和的手段行不通,庄朝耐心告罄,索性打算做出点更暴力的举动闯进去。
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脚步声又起,偷袭者这回倒是疏忽大意,不光是脚步声,庄朝甚至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灵敏的避开,一个标准的擒拿,来人就被他脸朝下轻轻松松摁到了操场的沙土地上。
萧清队长大头朝下,十分悲催的啃了今天在操场上的第二口沙子,孤高潇洒的形象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他深深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进来救这个姓庄的,人家厉害着呢,根本不用人管。
庄玙终于看清了旗杆顶上的东西,像是一个小小的圆球,就垂挂在空中晃来晃去,在这一片辨不清东南西北的迷雾里,那小球发着悠悠的蓝光,说不上祥与不祥。
庄玙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作为理科班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考试学习的机灵鬼,科学论证的逻辑鬼才,脑子聪明爱较真,凡事凡物都习惯在脑子里如数学解题一般,自动生成因为所以的推导过程。简而言之,他才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
这片黑雾出现的莫名其妙,他能够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脱离操场的范围,眼下虽说是头晕眼花,可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这是障眼法?还是不小心吸入了有毒致幻气体?
唯一有点特别的还是旗杆上的那个球,庄玙可以肯定,学校里原本绝对没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很难说这玩意是真是存在还是自己的幻觉,更不能确定是不是它造成了自己困在操场的局面。
无神论者庄玙,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真相了!
他先是试图利用旗杆上绳子的滚动把这个小球给带到下面来,未遂!又试图从滑溜溜的旗杆爬上去,亲自将小球拿下来,还是未遂!
庄玙惨兮兮的躺倒在台阶上,不知道是因为饿着肚子还是怎么的,浑身都没力气。他的视线模模糊糊,两脚越来越软,眼前的旗杆在他眼里走样变形,生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恍惚间看到一只……看到一只……一只公鸡?
学校里怎么可能养了公鸡?庄玙目瞪口呆,眼睁睁看到那只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飞了起来……飞了起来?公鸡会飞?果然是幻觉!
那公鸡拖着鸡那样瘦弱的身板,闪着鹰一样凶戾的眼睛,扑腾着又短又秃的两扇翅膀,恶狠狠的冲着旗杆上的球体啄了过去。
“啪”!就如同炸开了蓝色的烟花,在这泼墨了一般的浓雾里,光芒四射。在最激烈的灵力碰撞下,庄玙带着满腹的疑问昏了过去。
夜色里的浓黑像是退潮的水,随着小球的炸裂,次第消散。雾气散去,周旋在法阵里的灵气也变得老实服帖,三中的操场看上去还像之前那样,宽敞的有限,走几步就能到了头。月朗星稀、清风拂面,又是一个悠长的夜晚。
“庄玙?庄玙?”是谁在扰人清净?庄玙迷迷糊糊的瞪大眼睛,哪有发着蓝光的球体,飞上旗杆的公鸡?再四下看看,什么走不出去的操场,遮蔽路途的黑雾?
入目的是庄朝微微透着担心的面容,操场上学生走得干净,倒是多了几个陌生的工作人员,旗杆子好好立着,并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上面。什么情况?自己躺在主席台前的台阶上睡着了?
“哥,我怎么,我……”
他试图站起身来,可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一阵天旋地转,庄玙直愣愣栽进了庄朝的怀里。
庄朝手忙脚乱的扶起他来,“你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我见你一直没有回家,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就到学校来找你,正好工作人员在抢修高压电线,就都帮我一起找你来着。”
这么说之前在操场上四处游走,找不到出路的记忆都是一场毫无缘由的荒唐梦境?庄玙觉得哪里还是不太对,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电量不足,手机早已自动关机。
电量耗得怎么这么快?自己今天一下午都跟着班里同学走方队,又哪里用过手机呢?倒是在梦里,自己好像因为找不到出路而一直开着手机的照明,所以那真的是梦吗?
“咦?哥,你这是穿谁的衣服?”
庄朝裹着一件明显很不合身的长款风衣,衣服的下摆才堪堪到他膝盖以上。这衣服原本或许不错,只是这会儿沾满了土和泥,使他看起来比晕倒在地的庄玙还要狼狈些。
庄朝拢紧了衣服前襟,也遮挡了里面校服上的斑斑血迹,“出来的急,门口工作人员借了我一件外套,明天再还。咱们快走吧,你都把自己饿晕了,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随你挑好不好。”
庄玙缓过那一阵难受劲,终于被好吃的勾出了点精神。“我要吃南街王叔叔家的馄饨,再配上两张葱油小饼。”
“好好好,都听你的,小少爷,下次没事早点回家,要什么有什么,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唬。”
庄玙撇撇嘴,看来庄朝早忘了往常他自己才是最让人操心的那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庄朝回家路上尤其话少,或许是关照自己还不舒服,连走路也比以往慢上几分。
到了家里,已是夜里十一点钟,二人各怀心事,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明晰了今晚事情真相的人,暗搓搓的打算瞒着对方,自然没工夫扯什么哥俩好的闲篇。
庄玙一进屋里就快速的给手机充上了电,他才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全由其他人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上次去城中村的事情已经给了他教训,这回将将被困在学校,庄玙就立刻对周边环境录了像,旗杆什么的重点位置,更是拍照留念,绝不放过。还有什么能比现代科技更忠诚、务实、有担当?
没有!啧啧……
他给手机开了机,满怀期待的打开图库,要是里面真有拍摄的图片和视频,就说明……
庄玙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图库,画面一片漆黑,不仅没有新拍摄的照片视频存入进去,就连之前相册里保存的老照片也都变成了一堆黑色的方块,再也显不出原本的风貌。
看来现代科技也靠不住啊!那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绝对不是做梦。
庄朝稳稳当当的走回自己的卧室,关门前还耐心的嘱咐庄玙早点休息,睡前要是还不太舒服就多喝点热水。他早在路上就偷偷往庄玙背上画了安魂符,只要今天好好睡上一觉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门关上的一霎那,庄朝顺着门板缓缓滑落,他怕闹得动静太大让庄玙听出端倪,可绷得那股劲再也撑不住自己。他仰躺在地板上,从风衣遮不住的位置来看,校服褂子早已被鲜血浸透。
法阵这玩意确实厉害,即便有研究室的萧清相助,庄朝也被伤的不轻。最后一刻,要不是现出原形,尽力一击,说不准几个人这会儿还被困在那个出不来的鬼地方。
为了防止被看出伤势,庄朝不仅借穿了萧清的外套,同时有意把恢复能力着重使用在暴露出来的脸、手、脖子等位置。
也是庄玙今天被法阵弄晕了头,不然一路走来,肯定能发现他衣领以下和袖扣以上的地方皮肉翻卷,浑身都是一股呛人的血腥气。
他虽说实力比起其他灵物要强悍几分,到底是生活在一个灵力匮乏的时代,也确实长了一副血肉之躯。受伤会疼,伤重会死,并不比别的灵物高贵到哪去。这样重的伤势要是再来几次,再硬的命也架不住要死。
可是庄玙在里面,他想,便是早就知道会受这样重的伤,只要他在里面,庄朝就不可能不去救他。从他五六岁起,从发生了那件事开始,不,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从庄玙第一次叫自己哥哥的时候起,庄朝便必定要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