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草丢失三日后才被发现,吴国皇帝大怒,下令彻查,结果查到最后守门的侍卫却指证,只有紫云国的使臣进去过。
紫云国也怒了,那里面说是放着陪给他们的嫁妆,但是因为火凤草的关系,吴国皇帝信不过他们,所以都是派自己人在日夜守着,怎么出了事就想赖到他们头上了?
可吴国却说:紫云国虽然没有监守的权利,但却能随意进出,况且那晚的贼人有紫云国腰牌在身,除非紫云国和大镜勾结,否则绝不可能盗走火凤草。
紫云国使臣冤枉又委屈,他们当初是怕吴国私自调换了火凤草,这才要来了随意进出的权利,况且腰牌可以作假,他们还在怀疑是吴国贼喊捉贼呢。
原本只是为了口头痛快,结果却越想越怀疑,紫云国一个使臣说道:“会不会真是吴国贼喊捉贼?他们因为邪术的事情,被各国讨伐,虽说用一个康亲王府压了下去,可其他国家并没有对他们解除怀疑,会不会吴国看出我们有退亲的意思,所以故意拿火凤草来做借口,就是想逼我们认了这个栽,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我们给他们出银子打仗了?”
另一个使臣点头:“当初大境朝有宝藏的秘密是康亲王府最早提出来的,说他家已故的老太妃是前朝皇室的后人,咱们这才答应借他们银子打仗。可是现在康亲王府都死绝了,宝藏的秘密谁还知道?会不会吴国从一开始就在框咱们?”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几个使臣连忙修书给自己国家说明情况,让君主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两国联姻之事。
吴国原本是为了引出大境朝的探子设的计谋,却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他们最近就被各国虎视眈眈的盯着,现在紫云国又和大境朝有暗中勾结的嫌疑,吴国皇帝也阴谋论了:自己夹在大镜和紫云国中间,他们会不会私下联合吞并自己?
吴国皇帝想来想去,他们现在是四面楚歌,实在不宜和紫云国再闹翻,所以就想重修旧好,然而紫云国君主却在接到修书后对于两国联姻之事更加犹豫起来,不管吴国皇帝怎么暗示,紫云国使臣就是装傻不提。再加上莫水寒暗中加柴添火,紫云国对于婚事更加退缩不前,基本已经确定不打算联姻了。
吴国皇帝又气又无奈,换作以前他压根就不需要看一个紫云国的脸色,大不了派兵攻打,可现在只怕他一出兵,其他国家也会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攻打自己。
莫水寒冷战旁观,见两国越闹越僵,已经没有了联盟的可能后,这才放下了心,吴国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没有余力进攻大镜,他在这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算算时间,吴国那些探子应该也追不上影二了,他该趁机离开了!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过了半年,莫水寒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所以也从未对任何人付出真心,所有相交的朋友都是他利用的对象,临走时也没对任何人产生不舍,唯独对缇青公主有些愧疚,不管当初成婚的缘由是什么,自己终归利用了这段婚姻,日后恐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会让她面临指责和嘲笑。
莫水寒坐在桌前提起笔,却又顿住了动作,直到一滴墨滴在纸上晕染成一团,他才回过神又放下笔,能写什么呢?写自己怎么骗了她?还是该写自己很愧疚?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能说,因为很可能会变成吴国要挟大镜的证据,他不能给自己的国家留下这么大的隐患。所以,既然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她,就干脆一负到底,遇上自己也算是她的孽缘吧!
晚上吃饭时,莫水寒特意嘱咐下人做了一桌缇青公主喜欢吃的菜肴,两人都有些沉默,从那日观刑之后,他们就一直这样了,莫水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没说,干脆舀了碗汤递给她。
缇青公主看着汤笑了笑,抬眸问他:“你希望我喝?”
莫水寒皱起眉头:她察觉到了?
缇青公主端起汤一饮而尽,末了向他展示了一下碗底:“如你所愿。”
莫水寒没再说话,低下头认真吃饭。
等到差不多子时,影三悄悄落进书房:“公子,都睡了。”
莫水寒点点头:“走吧。”
两人刚打开房门,就看到正对着院子的石桌旁,缇青公主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莫水寒心里一紧。
缇青公主先开了口:“你要走了?”
莫水寒没有说话,她自嘲的笑笑:“晚上吃饭时我就知道了,那碗汤里放了迷药吧?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连临走都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既然已经识破,莫水寒索性也不装了,打开门走到石桌旁,问道:“所以你等在这里,是为了和我道别?”
“不行吗?”缇青公主伸手指了指石凳请他坐下:“我原本也在想我是不是该顺了你的意思,就装作昏倒这么放你走,可想想还真不甘心呐,你做了一场我的驸马,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缇青公主笑了笑:“好歹以后我想起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时,不至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莫水寒却叹了口气:“别想了,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我还是想知道。”缇青公主盯着他:“我想我有这个权利。”
莫水寒站起身,依然是毫无起伏的清冷语调:“我是大境朝当今九公主的驸马莫水寒。”
缇青公主愣住了,有些意外的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驸、驸马?”
莫水寒点头:“只因左相与你国康亲王府勾结,私下给陛下下毒,这其中或许还有你父皇的授意。所以,我才不得不隐藏身份,来吴国找解药。”
“火凤草?”
“是。”
“为了那位九公主?”
“是,也不全是,还有为了大境朝的安稳。”
缇青公主自嘲的笑起来,逐渐红了眼睛:“难怪你能亲眼看着多清郡主一家去死,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是利用。如果当初挡你路的人是我,你也会那么毫不留情吧?”
莫水寒沉默,缇青公主深吸口气,又问:“你喜欢那个九公主吗?”
莫水寒毫不迟疑的点头:“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我对你很亏欠,不管两国之间有什么龌龊,利用了你确实抱歉。”
缇青公主嗤笑:“还真是分的明明白白。”
“你把我利用完了,把吴国搅的一团混乱,如今潇潇洒洒一挥手,却要离开了。”
莫水寒目光坦然的望向她:“我并没有做绝,只要你的父皇安分守己,别总妄想着攻打大镜,他国不会轻易开启战祸。”
缇青公主讽刺:“还真是大义凛然呢,我真想知道,你在那位九公主面前,是否也是这副死样子?”
莫水寒愣了一下,没说话。
缇青公主手伸进袖子里,身后的影三立刻警惕起来,缇青公主拿出一块令牌递给莫水寒,一边看了影三一眼:“这么长时间了才知道,原来你带着手下呢。”
莫水寒怀疑的接过一看:竟然是出城的令牌。
他又惊讶的抬头看向缇青公主:“为什么?”
缇青公主洒脱一笑:“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真看着你去死不是?”
莫水寒皱起眉头:“那你怎么办?如果我用了这个令牌,他们岂不都知道了是你帮助我?利用了你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要是再害的你失去公主之位,我真的难以偿还。”
缇青公主好笑的望着他:“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令牌给你?这是我以前偷的别人的,反正是个讨厌的人,你把她拖下水,也当做给我出口恶气。”
莫水寒深深的施了一礼:“多谢公主。”
缇青公主摆摆手,莫水寒叫上影三告辞离开,刚走了两步,缇青公主又叫住他:“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帮你做了件好事吗?你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
莫水寒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救了多清郡主吧?”
缇青公主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多清郡主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尹公子被封锁记忆真相的人,你想知道真相,就必须通过她。”
缇青公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你错了,我是为了自己。她那么喜欢你,你却可以毫不犹豫的要了她的命,这样的你让我感到害怕:是不是有一天轮到我你也会这么冷漠?我只是觉得救了她,就好像也救了自己一样。”
莫水寒低声道:“对不起。”
缇青公主从背后抱住他,莫水寒吓了一跳,刚准备推开,她轻声开口:“最后一次抱你了,这次别推开,好吗?”
莫水寒动作顿住,缇青公主继续说道:“还真羡慕那个九公主,能让你这么全心全意的对待,只怕换作是她,不管为了什么,你也下不去手吧?”
莫水寒抬眸望着挂在头顶上的月亮,声音有些清冷和寂凉:“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在不久后你就会知道,她才是天下最不幸的人。”
“因为遇到了你?”
“是。”
缇青公主站直身子来到他面前:“莫水寒,如果有一天你在大镜待不下去了,你就来找我,我带你去隐居。”
莫水寒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不会找你,即便是死,我也会死在大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活不下去,我就死在她面前谢罪!”
缇青公主惊呆在原地,莫水寒招呼着影三从她面前擦身离开。
两人凭借着令牌一路快马加鞭,他们必须尽快走出吴国,最近正是追查探子的重要时期,作为驸马长时间不出现,肯定会引起怀疑,一旦被吴国皇帝通缉,他就走不了了。
莫水寒选的路线很特别,一般人可能不会想到,所以两人一路倒也没出事,有惊无险的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出了吴国边城。
在吴国和大镜的边城中间,有一个三不管地带,是一个很大的镇子,原先只是作为来往客商的临时歇脚地,后来一些犯事的人在自己国家待不下去,就逃到了这里安家,久而久之人口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特殊的镇子。
莫水寒和影三来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两人没日没夜的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此时早已人困马乏,莫水寒便决定在这里稍作停留。
来到一个干净些的茶楼,先要了一壶茶,影三一边小声跟莫水寒汇报:“公子,已经收到传信,九公主他们应该这一两日就能到这里了,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还是继续赶路?”
莫水寒说道:“在这里等吧,省的走岔了。”
影三拿起刚上来的茶水给莫水寒先倒了一碗,然后自己咕嘟咕嘟连着喝了好几碗,天实在太热了,他渴的嗓子都冒烟了。
莫水寒在想事情,过了好半天才端起碗,刚凑近嘴边他神情就是一变,抬起头严肃的问影三:“你喝了?”
影三脸色也变了,刚站起身就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又跌坐在椅子上,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却感到越来越晕。
莫水寒猛地看向门口烧水的一对老年夫妻,他们也走了进来,冷笑着望着自己,身后跟了一大群拿着大刀的壮汉,还有不少人从四周包围过来。
影三也看见了这些人,知道自己刚才因为心情放松大意了,忙拿出一把匕首往自己左臂上狠狠一划,疼痛瞬间席卷大脑,驱散了些许眩晕,他立刻站起身拿出长刀护在莫水寒面前。
那些人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等待着什么,不过不一会儿,人群中间让出一条过道,一个清丽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莫水寒定睛一看:多清郡主!他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多清郡主似乎变了很多,看见莫水寒后,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莫大哥,果然是你。那日缇青公主说什么你被一场大火烧死了,我当时就不信,这里是回大镜必经之路,果然被我堵到了。”
莫水寒暗中调运内力,一边问道:“你想怎样?”
“你害了我全家,让我满门全灭,你问我想怎样?”多清郡主突然变得发狂起来:“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居然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可惜老天有眼,我没死成,今天就来找你索命了!”
莫水寒情绪并无任何变化,闻言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多清郡主满眼恨意的看着他:“到了这时,你还不准备告诉我你是谁吗?”
“冤魂索命而已。”莫水寒说道:“你说我灭了你全家,可十年前,因为你家与萧裕守的阴谋,我们全镇被灭,至今曝尸荒野,这个仇又该找谁报?”
多清郡主瞪大眼睛:“你是青和镇的后人?”
莫水寒冷笑:“你果然知道,可见你死的并不冤枉!”
多清郡主拿着长刀狠狠的指着他:“所以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仇家后辈,何处值得我喜欢?”莫水寒的神情傲然又凌人。
“那你就去死!”多清郡主被他激怒,咬牙切齿的命令:“给我杀!”
莫水寒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杀手,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不管怎样,自己决不能被活着抓回去。
虽然自己盗走了火凤草,但因为吴国阴谋在先,再加上如今又暴露了他们还在修习邪术,其他国家本就对他们很是怀疑,所以吴国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发难,因为他们不敢让人知道他们居然给别国皇帝下毒,一旦传扬出去,吴国就会被各国联合群起而攻之。可是如果自己被活着抓回去,吴国便可以随便编个理由,到时不管大镜再说什么,在其他国家眼里就都变成了狡辩,不会有人再相信,所以他宁死也绝不能被抓。
杀手立刻围了上来,莫水寒和影三迅速背对背应对四周不断冲上来的杀手,此刻也顾不得能不能使用内力,两人寻了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准备从那里撕开一个口子,多清郡主看到了,喊着让人赶快堵住。
影三中了强力的迷药,动作有些力不从心,被不断袭来的杀手砍了好几刀,尽管如此,可他还是将莫水寒紧紧护着。而莫水寒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已经尽力抵挡,身上的伤口还是不断增加。
趁着两人不注意的功夫,多清郡主一个示意,她身边一个护卫立刻冲上前去,对着莫水寒狠狠砍了下来,莫水寒周围被几个杀手阻挡,难以避开,影三不顾生死立刻扑了上来,用身体为他抗下一刀。
“影三……”
影三冷眼环视一圈,再如此下去两人都走不出去,可莫水寒身负大仇,必须活着,然而自己此刻早已觉得力乏殆尽,脑袋也越来越昏沉,只怕护不住莫水寒多久了。
他示意莫水寒一起往一个窗口方向杀去,杀手们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从其他方向不断过来增加人手,如此,其他方向便薄弱了许多,在经过门口不远处时,影三突然调转方向,在杀手都没反应过来时,不顾自己的伤势,用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硬是撕开一道口子,然后他迅速将身后还在打斗的莫水寒往出一推,同时将店门紧紧关住,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冲上来的杀手。
“影三!”
莫水寒不敢置信的回头,狠狠拍着紧闭的店门。
里面杀手似乎也愣了一下,一旁观战的多清郡主眼神一缩,指着门口厉声大喝:“给我捉住他,一个都不能逃!”
莫水寒拼命拍着门,又是这样,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他还是那个被推出来的人,后面是有人用命替他挡着让他逃命,以前是父亲、奶娘等等,现在是影三!
影三痛苦嘶哑的声音吃力的从里面传了出来:“公子,快走,别让影三白死!”
说完大吼一声:“都来吧,爷爷今天跟你们拼了!”
紧接着就是多清郡主狠毒的声音:“杀了他!”
莫水寒红了眼眶,轻声道:“影三,对不起……”
没再犹豫的转身拼命向前跑去,有时候他真的恨极了自己的自私,就比如现在,他明明知道留下影三就是让他去死,可影三用命替他换来机会,他不能因为一时感情用事而辜负,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全镇的仇,影三的仇,每个人的仇恨都背负在他身上,所以哪怕有一分可能,哪怕再自私,他也必须活着,带着他们的生命一起活着,然后将那些要他们命的人送入地狱,等到将来大仇得报,自己也要去陪着他们了!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又传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莫水寒回头,就看到多清郡主又带着人追了过来,他眼睛转了一圈:没有影三!
多清郡主冷笑:“跑啊,怎么不跑了?就凭你那个废物侍卫也想救你,简直自不量力!”
莫水寒冷冷的注视着她:“你把他怎么了?”
多清郡主仰头大笑:“我把他杀了,他都变成一摊肉泥了!”
莫水寒心口一颤,不顾浑身撕裂般的疼痛举起剑:“来吧!”
他身上伤口太多,连呼吸都疼得发颤,举剑的手也有些颤抖。多清郡主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了:“莫大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吗?就像一条狗一样!”
莫水寒不理会她,只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杀手的动静,多清郡主又开口了:“我不杀你,我要活捉你,用你向大镜发难,让你亲眼看着大镜变成人间地狱!”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一道声音突然夹了进来,莫水寒不敢置信的回头,就看到九公主带着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失声叫道:“湘雪……”
九公主冲到他面前,看着他满身是伤的狼狈模样,瞬间红了眼眶:“驸马。”
莫水寒心里一松,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紧接着就跪倒在地上。九公主吓了一跳,忙跟着倒下去一把抱住他:“驸马!”
莫水寒疼得呼吸都有些发紧,硬是咬牙对九公主说道:“一个人都不能放过,不能让他们逃了!”然后就再忍不住昏了过去。
九公主紧紧抱着莫水寒,发狠的盯着多清郡主一群人,咬牙命令:“敢伤我驸马,全部格杀勿论!”
多清郡主动作一顿,愣住了:驸马?
就是这一走神,一把剑便狠狠插进她的心口,多清郡主不敢相信的低下头,缓缓倒在地上,眼神涣散间,看见前方的九公主正心疼的捂着莫水寒的伤口,声声叫着驸马。
原来他早就成亲了,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利用欺骗她,灭了她的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