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低叹一声,微微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住南玥的前额,稍稍蹭了蹭。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仿佛要沉到比南玥的心底更深的底下去,“我会陪着你,无论你想要做什么。”
南玥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她微张开眼睛,眼底还蕴着一丝水光,声音却很坚定:“我想关掉这个游戏。”
萧莫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南玥的指尖突然有点颤抖。
她轻声道:“你可能会死。”
萧莫抿了抿唇,然后忽而飞快地在南玥眉眼上落下一个近乎轻不可闻的吻,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南玥微张了张嘴巴,又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把眼底那股突如其来涌上的酸意压了下去,才玩笑似的道:“想要关闭游戏的前提,最起码也得是我们能找到我爸妈,而我连他们可能在哪里的丝毫线索都没有,你保不准能长命百岁呢。”
萧莫两指滑过太阳穴,向南玥敬了个非常不标准的礼:“借您吉言,长官。”
南玥听到这个称呼,有点不解地挑了挑眉。
但是萧莫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略过南玥疑惑的神情,半仰起头看向天空中的积分排名表。
“有什么其他的通关方法吗?”南玥低声问道,“不死那么多人的方法。”
萧莫用食指关节勾了勾她的鼻尖,漫不经心地回道:“有啊,杀掉兔子先生。”
南玥眯起眼:“可是感觉他很强,你能打过他吗?”
“能,也不能。”
“怎么讲?”
萧莫瞅了南玥几眼,忽然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巴,声音里带了些告状似的抱怨:“如果在这个副本之外,他看到我都是要躲起来的。可是我被这个副本限制住能力了,实力发挥不出三分。”
南玥看着他,隐隐约约觉得太阳穴在飞速跳动。
她压下想怼萧莫这做作行为一拳的冲动,把心思放在更应该被关注的重点上:“你的能力被限制有什么前提吗?这个副本的性质?玩家的数量?”
萧莫摇摇头:“我之前从来没有被束缚过。”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把心头那个“被系统发现了”的想法丢在脑后,缓缓问道:“如果我们能让所有人的积分都一致,可不可以大家全都通关?”
“也有可能全都被淘汰。”萧莫微蹙眉头,“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保不准会出什么差错。”
他顿了一下:“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这种能力。这么多人,心思各异,想要通过和平方式说服所有人一起冒险是很难成功的,必须动用武力才行。”
南玥不作声了。
她默默地用脚尖捻了捻地砖,然后低声道:“走吧,去找彩蛋,我自己先活下去再说。”
虽然步行街中的玩家很多,但是商店也一样足够多,在游戏开始还没有多久的时候,有不少家偏僻的门店还未曾有人光顾。
得益于萧莫“boss”的身份,他们两个人搜集到的彩蛋都由南玥一个人开启,两个人解决一个人的任务。
南玥在积分榜上的排名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蹿升。
空中不断闪烁着的积分排名表像是悬在玩家们头上的一把刀,唆使着他们一步步陷入争夺与反目。
南玥使用了不少道具,在萧莫的掩护下,艰难地躲过一波十数人合起来的攻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舒了口气,然后徒手敲碎一直拦在怀里的彩蛋。
一只巴掌大的半透明生物忽闪着翅膀从破碎的蛋壳中飞了出来。
南玥一晃眼还以为是只大些的扑棱蛾子,定睛一瞧,却发现是个人形生物。
一只手掌长的穿着粉色蓬蓬裙的缩小版的小女孩似的生物,正慢悠悠地扇动着背后的半透明偏粉色的翅膀,表情倨傲地悬停在比南玥头顶还要高几分的位置。
小小女孩一脸严肃地开口:“我是从粉色的蛋里孵出来的,你是从什么颜色的蛋里孵出来的?”
南玥:“?”
她微微眯起眼睛。
看上去这是个需要通过回答问题来获得积分的蛋,但是没头没尾的,南玥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小女孩的衣服和翅膀都是偏粉色的,她说自己是从粉色的蛋里孵出来的……
南玥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休闲装,有点茫然。
“她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普通人类。”
萧莫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一头雾水的南玥的头顶,又恭敬地向小小女孩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仙仙子阁下。”
小小女孩这才发现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还是长时间未曾谋面的旧识,神情一时间也是柔和下来,不复那么冷漠傲气。
“萧莫少将,久违了。”
她打量了一下南玥,转向萧莫道:“没想到今日跑这一趟,还能有如此别样的收获,看来你确实成功找到她了,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去你的老师?”
此话一出,不仅是南玥,连萧莫都愣在了原地。
他轻轻皱眉,和南玥对视了一眼,复向仙仙子不解地问道:“阁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仙仙子闻言,绕着萧莫转了一大圈,右手托着左臂,左手食指微微蜷曲抵在下巴上,表情凝重地注视着萧莫,沉默不语。
萧莫的目光在南玥身上晃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
“你们的记忆都被篡改过。”
仙仙子许久才缓声道。
“真奇怪,明明没有这种必要的。你们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
萧莫轻声道:“我知道她的记忆被抹去了一部分,但是我已经能回想起来很多了。”
南玥闻言震惊地看向萧莫,却发现他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不不,不光是她的部分。”仙仙子连连否认,十分疑惑地问,“你真的不记得你的老师了吗?”
萧莫将唇抿得紧紧的,唇周的肤色都隐隐发青。
“我的记忆中没有老师。”他柔声道,“阁下您可不要因为这么一场小游戏而蒙骗我。”
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丝丝的危险之意。
仙仙子嗤笑一声,语带不屑:“这么一场小副本,我挥挥手就能让它天翻地覆,何必为此破坏我们长久的感情?”
“我来这里自是有冥冥中的指引,少将曾助我族良多,我也理应回给你一些东西,只是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是坏,还需你自己选择。”
仙仙子看上去虽然像是个巴掌大小的小女孩,言语间却是稳重大气,倒也符合她所说的话语。
萧莫并没有思索太久,目光在南玥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回复道:“阁下,劳烦您了,我愿闻其详。”
南玥本以为仙仙子会长篇大论讲一些他们两个具体被篡改的过程,正在环顾四周,想要找一个可以暂时躲藏起来的地方,不至于被其他玩家打扰。
没想到仙仙子沉吟了一下,索性伸出胳膊挥了挥手,在空中画了个圆。
随着她手指的摆动,一个不规则的圆洞出现在南玥和萧莫两人的身侧。
洞中流动着冰冷的黑色旋流,神秘又危险。
“说再多不如直接送你们一程,你们自己去找丢失的记忆吧。”仙仙子长叹一声,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也虚弱下来。
她缓缓降落到被敲掉一半的蛋壳中,伸出一只手指,指挥着彩蛋碎片慢慢复原。
“这场游戏我为你们保存,等到你们回来时,我应该也休息好了,到时直接送你们通关吧。”
仙仙子透过最后一点没封好的空间看向两人。
南玥直觉下,感觉她似乎更多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她去抓住那一丝疑惑,仙仙子很快变回到了蛋中,蛋上连一条缝隙都找不到了。
她最后的话还飘在南玥耳边。
“也算是还你们的人情,从此往后,就各不相欠了。”
南玥被这出意外搞得有些发懵,转头却见萧莫已经走到了黑洞旁边。
“你相信她吗?”南玥问道。
萧莫目光微闪,唇角微勾:“是你相信她,我才相信她。”
南玥成功被萧莫搞得更加迷茫。
“仙仙子是我原生那个星球里,神秘的花精一族的族长,精通各种精神力和时空方面的魔法。”萧莫解释道,“我救过她们一族,她也没必要骗我,既然她这么说了,也施与援手,我们不如去探个究竟。”
“总是要一层一层揭开的。”南玥盯着不停旋转的黑色涡流,轻叹一声,“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么短暂的生命里,居然还有记忆被篡改了。”
“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萧莫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握紧南玥的小手,带着她跨进那个黑洞中。
南玥在昏迷前模模糊糊听到了萧莫的声音。
“所以说,你妈妈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记录下游戏的一切,只是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发现,深入系统的人的记忆,都有被篡改的可能性。”
“我们离真相越近,就越危险。”
“真不想让你面对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万事顺遂,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