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顾南楼的右手腕骨折了。
陶晚凉只得给茶庄经理打电话,请他过来帮忙处理损毁公物的赔偿和车辆保险等事宜,而她则带着顾南楼去医院。
陶晚凉这次得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就是在顾南楼犯病时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在医院窗口办手续时都一直牵着他,就连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都恨不得跟着进去。
单人病房安排好之后,由于刚骨折的部位在一段时间内会有充血肿胀情况,会影响石膏固定效果,所以只能先在病房里等待消肿,给他换好消毒病号服之后,陶晚凉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他。
顾南楼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多了,除了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其余行为都在恢复正常,心脏和呼吸系统的不良症状也都彻底消退,不然陶晚凉真的要考虑再挂个精神科专家,请求医疗介入。
顾南楼靠在枕头上,视线一错不错落在陶晚凉身上。他右手腕摊在一边不能动,脸上和手上有不少擦伤,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衬着蓝白色病号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从昨晚到现在,人生的大喜大悲几乎都在这不到短短一天中历尽,好在一切难过悲伤都过去了,终于能够松一口气,陶晚凉抱着手臂眼神无奈地瞅着顾南楼,寻思这就是个祖宗,是个作精。
一眼看不住就能吓得她原地升天。
大概能猜到陶晚凉在想什么,顾南楼委屈地抿起嘴唇,垂下视线。
“你还委屈上了?”陶晚凉终于还是没忍住,板起脸数落:“车还没委屈呢!你看看它都撞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你这条命都是它给的!”
顾南楼睫毛微颤,并不回嘴。
还行,能听进去话了。
陶晚凉撇了撇嘴,到底没有继续骂他,伸手给他整理靠枕。
正好医生进来观察情况,说差不多可以进行石膏固定了,叫护士带顾南楼去准备。
顾南楼眼神凶狠地抗拒,不让护士触碰,没办法陶晚凉又是好一通哄,再三保证哪也不去就在门口等他出来,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医生走了,看得小护士捂嘴直偷笑,说她男朋友真可爱。
陶晚凉尴尬地点头,心说那是你没看见他作起来的时候。
顾南楼吊好石膏臂出来后,按照医生嘱咐,要住院观察一周。陶晚凉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还是打电话麻烦茶庄经理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送到医院里来。
干练的中年人放下东西离开后,陶晚凉凶巴巴地对顾南楼说:“记得回去给人家发奖金!”
顾南楼拉着她,很听话地点头:“都听晚晚的。”
不需要再搞事情,顾南楼这回手臂真的活动不便,所以到了吃饭和洗漱的时候,他就垂下眼睛,不动也不说话,理直气壮等陶晚凉帮忙,不帮就说手腕好疼。
陶晚凉只好给他喂水喂饭,还要帮他刷牙洗脸。
仿佛他断的是两只手。
陶晚凉在他背后磨牙,在心里阴森森地盘算,等他出院了,这次的新账旧账都好好一起算。
晚上,陶晚凉在陪护床上躺下,就在顾南楼左手边,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和他聊天。
她回想起那些相册,不禁疑惑地问他:
“你之前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没留下个人信息啊,别告诉我是因为什么记得我的脸,这次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顾南楼抿了下唇,回忆起遥远的记忆,诚实回答她:
“那时候你为了帮我止血,在包里翻找纸巾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学校的校规手册,后来我查到了那所学校当届交换生档案,就找到了你。”
那本秃顶教授扔来的校规手册!
当年在教授办公室里,为不公平的待遇愤懑难平,陶晚凉临走前将桌上自己的成绩单胡乱塞回书包里,并没有注意到把那本校规手册也带走了,上飞机前收拾行李发现它,还好一阵不爽,徒手撕成四瓣扔进垃圾桶,吓坏了两个室友。
却原来,顾南楼能够找到她,多亏了这本手册。
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坏事也可以引出好结果,谁能预想到呢?
思及于此,陶晚凉不禁感慨地笑着,把那本校规的由来告诉给顾南楼听。
顾南楼听后,垂在病床边的左手握紧住陶晚凉,十分赞同她的说法。
不坚持下去,怎么就知道明天没有好事发生?
这五年,他一直牢记着那个大雨天,她说的话。
还好他没有放弃生命,坚持到他们能够走到一起,只要陶晚凉在他身边,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幸运的好事。
……
顾南楼出院之前,梁栋从外地赶过来探望他,顺便向他汇报近期工作。这次顾南楼没有再隐瞒他们的关系,在住院期间,他向陶晚凉坦白了不少事情,比如说他在爱慕的身份,再比如说那份只为她一个人准备的翻译兼职。
虽然陶晚凉早也料到,三个月前的那次相遇,以及后来发生的每一件巧合,都是顾南楼设好的局,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气到肝疼,为此一整天没有搭理他。
顾南楼坐立不安,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错极其态度良好,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陶晚凉这才满意地原谅了他。
其实顾南楼也不算隐瞒,他从一开始就给陶晚凉留下了好多信息,期望她能发现。
爱慕农帕德的原意是暗恋,只要稍加搜索,就会知道法人是他。
南凉茶馆的名字。
还有他在商场送给她的那张名片。
关于那张名片上的小心机,陶晚凉也是前天才发现的。
住院期间,逐渐痊愈的不止是顾南楼的伤,还有他的抑郁症状。入院没几天,他就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虽然有时看不到陶晚凉会出现焦虑情绪,但顶多是闷闷不乐,耍小脾气,却不会再作出偏激举动了。
再三确认他可以独处之后,陶晚凉偶尔会抽时间返回寝室,拿一些她自己要用的东西,或者到顾南楼家里,给他熬些猪骨汤,做些补充营养的饭菜带回去。
那天她回宿舍拿东西,翻开抽屉无意间瞥见那张黑色名片,回忆起在商场的初遇,心续微荡,不由得把名片拿出来,夹在手指间又来回翻看,忽然发现了秘密。
随着手指动作,名片平面变换角度,黑色哑光纸上的亮面暗纹在阳光下晃过。陶晚凉以前只注意过上面显眼的主人名字,以为暗纹只是底板装饰,现在眯起眼睛仔细端详,才发现那些细小的纹路,好像是一串串外文。
她慢慢看清了,然后捂住嘴唇。
那串细小的文字翻译过来是:
你是我的唯一。
细细密密地缠绕在这张名片上,交到她手里。
从陶晚凉印象里的第一个照面,顾南楼就已经把自己的感情告诉给她了。
陶晚凉把这张名片拿回医院,指着上面的字给顾南楼看,那厮躲开视线,不声不语。
她不依不饶:“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一开始就看见了这些字,以为你是变态怎么办?”
顾南楼转回视线,扶着自己打上石膏的右手,貌似很认真地回答她:“那就是名片花纹印错了,跟我没有关系。”
陶晚凉眯起眼睛,为他的厚脸皮所不齿。
这厮最开始还跟她装高冷冷淡精,什么斯文得体,端庄矜持……
呸!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小心把那张名片夹进钱包夹层里,拉上拉链仔细收好。
……
一周后,顾南楼终于能出院了,虽然是回家继续养伤,但是在家照顾他,总比夜里挤在陪护床上,白天还要宿舍、医院来回折腾强,陶晚凉松了口气。
而且在家里,她还给顾南楼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被陶晚凉扶着换好拖鞋之后,顾南楼走进大厅,忽然就停下脚步,站住不动了。
他的家里如今有了很大变化,不是装修上的变动,而是多出许多充满生活气息的小摆件。阳台上翠绿喜人的多肉植物、沙发上一看就特别舒适柔软的毛绒抱枕、茶几上成双配对的情侣杯和糖果罐,还有洗手间架子上他的剃须刀和陶晚凉的护肤乳……
最瞩目的是散布在房间各处的,装有他们两个人照片的小相框。
照片上有陶晚凉毫无技术可言拍下的顾南楼,有顾南楼放在相册里用路人视角拍下的陶晚凉,但更多是他们的合照,囊括三个月来一起留下的甜蜜和幸福回忆。
这间屋子不再是他一个人住时冰冷空旷的样子,现在哪怕是个外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对年轻恩爱小情侣的爱巢。
陶晚凉从他身后走来,在背后贴住他,踮起脚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歪着头,声音雀跃。
“顾南楼,欢迎回家。”
身前的男人没有动作。
陶晚凉眯起眼睛,声音温暖,轻声在他耳边说:
“书柜那些相册里只有我,但是很少有你的身影,这次做一本新的相册吧,我们一起。”
顾南楼身体开始轻颤,良久,忽然回身抱住她,将脸埋进她脖颈间。
有温热的濡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