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司的地牢阴森湿冷,不见天日。
余沐沐站在地牢的门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青寒的伤势她已经听过不止一次,可当亲眼见到那天南山之上腾云驾雾,翻云覆海的青龙,遍体鳞伤地躺在那里,被深埋体内的铁钩困于方寸之间,动弹不得,整条龙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
他本是山海龙族,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得。
他本来一击得胜,斩落鬼军,无人可以阻挡。
救他本是无意,也是为了自己,他不欠她什么,更不必将自己的命都搭了进来。余沐沐眼眶有些湿了,紧紧抿住双唇,一股巨大的恨意自心底涌起,将她烧成一团烈火,直烧的她意识模糊。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恨身边的国师将他伤成这个样子,还是该怨自己连累他至此。
国师开了地牢的门,站在石台上,有些玩味地看着她:“哭什么?那日让吾给你送龙肉饺子的时候,不是英雄的很吗?”
余沐沐默不作声地走进去,阿悦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别介啊,哥们儿还全指着你救我出去呢。”
他贴过去的身子冷不防凑近余沐沐,犹如灵蛇一般的散魂鞭缠在她的手腕之上,阿悦顿时觉得身上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地一蹦三尺高躲闪开来。
余沐沐抬起右手,指尖灵力涌动,画出一道道繁复的曲线,结成一个暗金色的法阵飘至巨龙的身上。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口诀:“天地同生,九曜顺行,降我神辉,元灵散开。”
国师目光有些幽深地看着她,自那日情急之下她使血画出空手符后,倒是又有进益。
阿悦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鞭痕,突然有几分心虚,这空手符,再给他几年都未必画得出来。
聚灵阵将巨龙罩在其中,有了几分灵气的滋润,巨龙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金色的龙须在水面上不安地抖动着。
熟悉的气息将他的意识从冰冷的池水中拉了出来,青寒缓缓睁开双眼,落在身前的女孩子身上。
真的是她。
巨大的龙眸第一时间落在她的脸上,女孩子的眼眶通红,拼命忍着几欲夺眶而出而出的泪水,龙尾下意识地在水面下摇摆。
不可以让她看到自己没了鳞片的样子,现在的他一定是条很丑的龙。
巨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巨大的身躯从水面消失,少年有些纤弱的人形被铁链紧紧束缚在石柱上,铁钩穿过他的肩胛骨,衣衫上洇出血迹,凌乱的衣裳遮住了他周身的伤痕。
青寒抬起头,含着水光的眸子朝她看过来。
国师悠悠荡荡地飘到余沐沐的身后,俯下身来凑到她的耳边:“吾徒果然和这青龙,情深义重。果然对得住你这一次次和吾作对,也要保下他的心意。
吾一直有件事,未曾想明白,徒儿你究竟是用何种方式,让这青龙放弃杀你的心?是因为他看上了你的血脉?”
青寒柔情似水的眼神登时变得犀利愤懑,挣地铁链哗啦作响。
“元昊!”
“呀!戳到这小青龙的痛处了。”国师轻笑一声,“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你以为他是为了你甘愿放弃来人间杀你的目的?”
国师冰冷的手指抚上余沐沐的脸颊,指尖的凉意冻得她浑身一抖。
青寒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冲着余沐沐无力地摇头,声音也有些沙哑:“沐沐,不要信他。不是这样……”
“不是哪样?”
余沐沐猛地向前一步,转过身来看着国师。
国师带着些许笑意,目光打在她的身上,蓦地伸出手扯过余沐沐的手腕,并指如刀划下一道细长的口子,将她拉到石台前。
嫣红的血液顺着余沐沐的手腕流进冰冷的水里,划开道道涟漪,散着妖冶的红光朝着青寒的身前游过。
青寒因重伤失血的脸顿时染上了艳丽的绯红,他咬紧下唇,克制体内火热的欲望灼烧。原本自成年后,他已经能够很好的压抑住自己的身体对她血脉的渴望,可如今他身受重伤,当那一抹暖香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住的时候,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他想要她。
青寒无力地挣扎着,贯穿肩颈的铁钩在他的血肉里摩擦,鲜血顺着锁骨滴落在水中。
似乎只有这样清晰刺骨的痛,方能抑制住他对她的渴望。
“吾徒可看清楚了?吾若没有记错的话,你来的那个世界没有男女大防一说,你应该清楚,他这反应是什么。”
青寒咬着下唇,闪着水光的眸子带着几分恳求看了过来,眸光潋滟,难掩春色。
余沐沐拧紧眉头看着青寒,和他最初相遇时的画面清楚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之前在两年的生死之期下,从没想过感情的问题。自从见过他好几米长的原型后,她多数都是兢兢业业地养龙,偶尔也会沉迷于他化成人形时候的美色。
两个人之间从未有过亲密的接触,她稍微凑近一点,青寒都会脸红。
她只当他是个容易害羞的龙,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少年。
国师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捅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你以为他是喜欢你,爱你,所以才情难自持?
余沐沐,你的血是他的药。
是治伤的良药,也是他动情的春|药。”
余沐沐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青寒。
青寒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这地牢的水里。
他……苦苦隐藏的秘密,被一语道破人前,而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最本能的反应,羞耻的感觉像一团火,在他的心底烧起熊熊的烈焰。
“你以为他放弃杀你便是爱你?你便真的当他可亲可信?”
国师言语犀利刻薄地嘲讽着她,嘲讽她为了这条青龙不惜和他作对,以命相护的情谊在这血脉的诱惑之下都化成了一个笑话。
余沐沐低下头,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知道她养了龙之后,都会自动地默认为自己和他之间有暧昧。
她在现代社会中见到过太多走心的女孩被走肾的渣男骗情骗色,可就算自己的血脉之力对青寒有那种作用,他也从未因此而轻薄自己半分。
他,是个连自己的手都不敢碰的傻龙啊。
阿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打破了空气中的僵局:“不是,母老虎你别听他的,小爷我可是万花丛中过来人。山海灵兽和秦朝王室的血脉之间的确是有这层亲近,可要是真没半点感情,那谁还至于还能为了瓶春|药连命都不要的吗?”
国师手腕垂下,散魂鞭啪一声抽在阿悦的脚边。
“纵然有几分感情又如何?你以为如果山海妖兽和秦朝王室的血脉之间如此相亲相爱,他们会不惜联手幽冥酆都设下封印,背叛山海吗?”
“他们是妖兽,动辄风云色变搬山吞海,会因为一点子香气和灵力的诱惑,就爱上一个人类吗?
你自以为是的所谓爱情,最后都湮灭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吸干了药力,连点渣滓都剩不下!”
阿悦梗着脖子顶撞回去:“你不就是怕人家联手对付你吗?堂堂国师在这里挑拨人家小两口的感情,你不嫌丢人吗?人家小青龙没感情,难道你对你徒弟有感情?”
国师苍白的面色变了变,散魂鞭像长了眼睛一般落在阿悦的身上,直抽的阿悦呲哇乱叫地在地牢中上下闪躲。
余沐沐沉默地看着散魂鞭打在石台上,抽起四溅的火花。她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鞭子,右手的掌心不着痕迹地落下一道闪着寒光的刀片。
凌厉地破空声响起,散魂鞭从她的手腕扬起,在空中甩出一道冰冷的弧度,落在了青寒的身上,登时一道渗着血迹的鞭痕出现在他的衣衫上。
青寒未有防备,轻呼出声。
国师停了手,散魂鞭卷住阿悦脚踝将他拖过来死死按在地上,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余沐沐再度抬起右手,紧紧握着散魂鞭的手柄,抽在他的身上:“你欺我、瞒我、骗我,从不信我。这些话,你为何不亲口对我说?”
青寒紧紧咬住下唇,忍着喉咙里哽住的呻|吟,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他是龙族,因着要穿越山海封印来到人间,这百年以来数次在生死的边缘游走试炼,他早已习惯了与伤痛相伴。
散魂鞭内里中空,混着她鲜血的灵力顺着鞭梢落在他的身上,当那火辣的疼痛过后,掺杂着她血脉之中那撩人的暖香,将他深深地拉进欲海之中浮沉。
青寒的意识渐渐恍惚,额头上的龙角冒了出来,脸颊也透着淡淡的粉意,长长的睫毛不安份地抖动着。
他跪在石台之上,单薄的衣衫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瘦削的身形。凌乱的长发落在胸前,透着几许摄人心魄的脆弱。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被紧紧束缚住的身体,无意识地在她的散魂鞭起落下挣扎着。
她知道了自己所有不堪与人的秘密后,仍然信他、护他、愿意救他,在国师的眼皮底下,偷偷传来自己的血液给他。
她的诱惑,是龙的原罪,她怎样惩罚他都可以。
他心甘情愿在这疼痛和欲望之中迷醉和沉沦,再痛他都可以忍下,只求她,永远都不要抛弃龙。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不晓得写的是不到位,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