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气正盛。
余沐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手里握着龙珠,翻着身旁的典籍,旁边的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这几日以来的实验成果。
根据《傀儡工术》的记载,若有同源的灵力维系,便可使用傀儡互相传递消息。可是如今青寒身陷地牢,即便小胖龙还在他的身上,也不可能会有灵力维持傀儡的运转。
余沐沐没有放弃,这几日一直试图通过用青寒的龙珠,来链接两个傀儡。做为一个现代工科女,她相信只要她不停的发起联系,但凡青寒有一丝灵力泄了出来,便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她几日来不眠不休,眼睛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只要恢复了一丝灵力便又立刻投入到傀儡中去。
听到傀儡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她激动地手一抖傀儡险些掉在地上,赶忙抓起来握在手里问道:
“青寒,是你吗?”
阿悦的声音从傀儡里传了出来:“是我!我是阿悦啊!”
余沐沐顾不上细想他怎么会有青寒的傀儡,赶忙问道:“青寒呢?青寒在哪?他还好吗?”
阿悦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之中的青龙,长叹一声:“不太好。幽魂司的恶鬼下手狠辣,割了他的鳞片,还日日前来取血……”
余沐沐的眼圈顿时红了,只觉得周身的血液流转都冷滞了下来,握着龙珠的手抖得厉害。
阿悦还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冷不防见小胖龙没了动静,赶紧又输了些灵力进去,伸手掸了下木龙的肚子:“喂!余沐沐!你还在吗?”
过了许久,那边才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闷哼:“嗯。”
阿悦泡在水里冻得直发抖,他抓着龙珠坐到石台上,躲在青龙的身后,严肃道:“余沐沐,你想要救这条小青龙的话,就听我的先和我族的大祭司取得联系。”
余沐沐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行恢复了几分理智打断他:“阿悦,此事因你而起,你最好还是先跟我说清楚,你在巫族里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能让大祭司以身犯险?”
“你别看小爷这次被国师那厮骗了就瞧不起小爷我,小爷可是巫族下一任大祭司。”
余沐沐摇摇头,复又想起来傀儡的那头见不到方才传音道:“大祭司,很厉害吗?”
阿悦登时像个被踩到痛处的孩子,跳着脚叫嚣:“大祭司是巫族一代人里面,战力最强的那个,肩负着守护族人的使命,你说厉害不厉害!”
余沐沐撇撇嘴:“若这代巫族守护者就是你这样,那还真是让人替巫族堪忧。”
哼。
阿悦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不与她计较:“你知道巫族多少年来,都没有暗巫一脉的大祭司了吗?”
“暗巫又是什么?”
阿悦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将傀儡扔回到龙爪子里的冲动:“你作为国师的弟子,修习我暗巫的术法,连暗巫都不知道?”
小胖龙沉默,她应该要知道吗?
阿悦在那头絮絮叨叨了很久,她这才听明白,巫族连着秦朝王室共有五脉,烛巫修习灵力,王室继承血脉,药巫钻研医术,蛊巫豢养蛊虫,暗巫使符道阵法。
“那国师,是怎么会画符咒阵法的?”
阿悦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说道:“哦,他生前也是我暗巫一脉的大祭司。”
他们暗巫一脉,若非出了元昊这样的叛徒败类,又怎么会千百年来,一直抬不起头?
余沐沐忧心小龙人的伤势,没有心思了解那许多巫族的仇怨过往。她按照阿悦的指点,做了一个傀儡鸟,揣在怀里匆匆出门向瀚海楼跑去。
她气喘吁吁地爬到顶层方才发现,往日空无一人的阁楼上,居然还有个人站在那里。明黄的锦袍板正的贴在身上,头发高高束起扎在玉冠里。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开口道:“你就是余沐沐?”
余沐沐盯着他的背影,从她上来后那人就一直背对着他站在栏边,并没有回头,却像身后长了眼一语便道出她的名字。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绪,捋顺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站到那男子的身边:“你是?”
那人转过头来,年纪跟她相仿,眉宇间端的是清明方正,不紧不慢道:“秦国太子,你的亲兄长,李昭愿。”
余沐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古板。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那个便宜皇帝爹,从来都是一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样子,连鞋都懒得穿,张嘴窑子闭嘴小曲儿的……
怎么能养出眼前这个一丝不苟,连头发丝儿都不乱一根的儿子来?
她眼神有些古怪:“亲生的?咱俩,一个娘?”
小古板点点头,看着她这一副狼狈的模样皱眉道:“君子当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为何如此蓬头垢面?”
余沐沐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疲累地看着他,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看着他这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却莫名觉得心切,压在心头多日的怅然脱口而出:“青龙因为我被国师抓走,没有爱美的心思。”
李昭愿蹲下来:“你喜欢他?”
余沐沐摆摆手,刚想义正言辞地摆出“生殖隔离、物种不同”的那套理论,眼前却蓦地闪现出那天的风雨里,青寒冲她微笑的模样,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惟余苦涩难当。
“那你可知,他被国师割了鳞片……”
“知道!”
余沐沐没好气地打断他,不用一个两个都跟她说的那么详细,她现在全靠这一点执念强撑着,根本听不得小龙人的半点伤情。她一巴掌给小古板推开,李昭愿冷不防被她一推,坐在了地上,索性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起腿。
“那你为何不救他?光颓废是没有用的。”
余沐沐耸拉着肩膀:“怎么救?我能闯幽魂司的地牢还是能杀的了国师?”
小古板却掰着手指认认真真地跟她分析起来:“你可见到青龙现世那日,这京中的百姓有多激动吗?”
余沐沐没好气地说道:“没有。我在京郊,差点被国师拿刀抹了脖子。”
小古板看了看她脖子上早已结痂的伤口,不屑一顾:“皮外伤而已。”
余沐沐作势又要打他,他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父皇教我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君之道,当善用民心。”
民心?
余沐沐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李昭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她的肩:“纵然行至巅峰,掌控生死,亦不能枉顾人心所向。”
“不然,为何怨鬼杀生之时,会有天道雷罚降世?”
余沐沐恍然惊悟,她蹭地一下跳起来,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个熊抱:“太子哥!你真是个天才!”
小古板一脸“不天才能当太子”的傲然,一边嫌弃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了下去:“你很臭。舍妹从前,都是香的。”
余沐沐不由分说地推着他朝楼梯下走去:“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这碍眼。”
李昭愿被她推着走下了瀚海楼,眼底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笑意,他自幼便喜欢这个妹妹,但她却为了腾出自己的血脉而被替换了灵魂,他一直无法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一见,似乎这个妹妹,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她情深义重,胆识过人,而且她的眼睛里一直燃着熊熊的火焰,让人能够从那团火光里,看到从未有过的希望……
赶走了小古板以后,余沐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只木鸟,取出放在鸟肚子里的那封字条,掏出笔详细地添上了一段话。趁着天光正亮,四下无人,将傀儡放飞,忐忑地看着那只小木鸟在空中扑棱了两下,顺利地飞出了皇城的高墙。
阿悦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经他提点以后做出来的傀儡,的确是比小胖龙靠谱了很多。
余沐沐抓起傀儡问道:“阿悦,青寒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吊儿郎当的声音才从那头传来:“死不了。”
“他醒了吗?”
“喘气呢。”
余沐沐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你能不能给他画个聚灵符贴在身上?”
阿悦正站在石台上拧着衣服上的水:“哎!他是上古灵兽我可是个脆弱的人啊,我也被关进这幽魂司的地牢里来了,你怎么也不说关心一下小爷我?
我勉强给你算咱半个暗巫吧,你未来的大祭司我那日,好歹也是一人独战幽魂司好几十号鬼军,救了咱们巫族大据点里百十号人呐!”
“喂!喂??”
小胖龙的另一头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联系。
此时已然夜深,余沐沐下了楼,直朝着东直门外走去。
踩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她看着身边时不时飘荡而过的怨魂,脑海里却是那个写了血书代妻受过,求她递给国师的驿丞。
有人满腔情谊,费尽心机只求能将爱人的魂魄留在自己身边,而在这深宫之中,身怀不知多少宫中秘辛的怨鬼,却可光明正大的在深夜里游荡。
生前身处高位,死后便可不往生。
人类的世界,从无平等一说,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鬼。
余沐沐伸手划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淡淡的血腥气登时飘散在夜空之中,
她看向这漫漫长夜,一道束魂符打在最先被血气吸引而来的鬼魂身上,将那透明的魂魄拉至身前,狠狠地按在自己的伤口上,沾了怨气的伤口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血流如注向外喷涌,那怨魂受了血腥的刺激,登时化作厉鬼狠厉地撕咬着。
霎时间,狂风四起,阴云翻涌。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太子哥出的主意大家猜到是啥了没?昨天下了刀子,今天过渡章稍微轻松一点啦~作者不太经常写作话,怕影响到读者看文的情绪,小天使们的每一个评论都看到啦,收到大家的的爱灰常开心,会继续认真写下去哒!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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