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然默了,“……”
“你是在担心一苗他们会被影响?”陆云深看向许耀然,“你想太多了,一苗他们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何况你不是在一苗身边?若一苗真受了委屈,你会坐视不理?”
陆一苗虽性子沉,但偏偏他是陆家这么多孙字辈的哥儿中,让陆钱氏唯一看得顺眼的,可见其并不止表面看那么简单,很多时候都是陆一苗帮着陆二苗,心高气傲的陆二苗才不至于将陆钱氏得罪死,可惜陆二苗将这些看作是理所应当,时常抱怨陆一苗帮太晚,存心看他笑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陆云深这么一说,许耀然顿时恍然大悟道,“没错,有我在,我怎么就把自己给忘了。”
陆云深好笑的看了眼许耀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耀然顿时不好意思了。
陆云深下意识地将放在内袋的护身符出来,握在手心,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护身符上所刻的字。
阿离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同一时间,身处在马车上的江离不由自主地用右手包裹住陆云深所送的鹅卵石,低声喃喃着,“云深哥……”
陆雨溪耳尖的听到江离的低喃,当即俯身在江离耳边打趣道,“阿离,这么快就想念云深,你们的感情还真好。”
“呃……”
小心思被陆雨溪听到,江离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陆雨溪笑道,“放心好了,你二舅没听到。”
江离,“……”
两年前温喻之阻止江离跟陆云深来往,就是陆雨溪暗中帮的忙,要不然就凭江离一个,哪里能瞒过这么多人,顺利找到陆云深所在的房间,也正正是因为这点,江离对着陆雨溪实在说不出假话。
“好了。”陆雨溪点到为止,猛揉了下江离的发丝道,“阿离你要想开点,说不定等将来陆云深上洛京赶考,你们就……咦,阿离你带着的簪子好别致,能给我看看?”
“啊,好。”
江离摘下木簪递给陆雨溪,见其没有在继续说这个话题,暗暗松了口气。
陆雨溪细细打量木簪好一会儿,霎时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天,居然是木头做的,可这做工也太精细了,简直栩栩如生,阿离,这东西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云深哥送我的。”
提及木簪的来历,江离很爽快承认是陆云深送他的礼物。
“原来是云深。”陆雨溪轻笑了下,“等下次见到云深,我可要好好问问这木簪在什么地方买的,也让你舅舅买一个送我。”
江离愣住,“啊……这……”
要二舅买不大可能吧?
江离怎么都无法想象,一向板着脸的温喻之,竟会买这些小东西。
君子不夺人所好。
陆雨溪将木簪还给江离,意味深长道,“你别看你舅舅平/日/严肃着,他啊,纯得很,跟个孩子似的,若我提及木簪,他肯定想方设法的给我买回来。”
说到这里。
陆雨溪不禁回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温喻之时,温喻之正在掉眼泪,而且还是个比他矮的小不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爱哭的小不点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
县衙。
到了县试的考场,许耀然略带忐忑的对着陆云深道,“云深,等会儿进去县衙别紧张,以你的才学肯定没问题。”
为了防止作弊,县试的考场一般都会临时设立在县衙,再由衙役轮流巡视,以至于不少头一回参加县试的人,都吓着了。
那可是县衙,谁会没事来县衙,还要被这么多衙役围着,不是平添压力吗?
“啧。”一名看不惯陆云深的书生不屑地砸了下舌头,“黄口小儿也敢来考县试。”
许耀然听罢,率先笑了,“云深你听到没有?要是你考不过就真成他口中的黄口小儿了呢。”
陆云深但笑不语。
“真是晦气。”那名书生本就有心想要挑起矛盾,好挫挫陆云深的锐气,可陆云深二人却不接招,弄得那名书生黑着脸拂袖进了考场。
“我在这等你。”
在里面就是考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许耀然也就留外头。
“好。”
陆云深点点头,走了进去。
按大周律例,但凡参加科举者须搜身,确认无携带作弊物品,方可入内,故而每一位书生进入考场前,都要经过搜身。
轮到陆云深,负责搜身衙役吓了一跳,“你这么小就来考县试?”
“是的。”陆云深拱手道,“老师让我下场试试,若是失败,就当累积经验。”
“这样啊……”你老师对你还是挺狠的。
衙役嘴角抽搐了下,没在说什么,放了陆云深进去。
陆云深这一进去,顿时吸引了在场的目光。
前来考县试的人不少,但像陆云深年岁这么小就来参加县试的,整个考场仅此一个,难怪会引得众人侧目,不过这些人的眼里大多充斥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随着负责监考的官员陆陆续续进/入,书生们纷纷闭正襟危坐注视着监考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不小心得罪他们,会累及自身。
监考的官员没有耽搁,到了既定的时辰,便发放考卷。
童生试主要考的是基本的内容以及一定的写作能力,对陆云深而言并不难,故而,几乎一拿到考卷,陆云深就提笔开写。
其中一名考官乍看到第一个开始写的书生,年岁竟如此小,顿时楞了一下,随即微眯着眼睛走到陆云深身后看着。
陆云深压根不在乎有人看着,不紧不慢的下笔。
“这……”正当其认为陆云深只是来过过场子的刹那,被陆云深写出来的那手馆阁体给镇住,下意识的揉了下眼睛,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
有了陆云深起头,其他参加县试的书生纷纷全神贯注的提笔写。
然而。
这一下笔,在场不少的书生瞬间傻眼。
他们考的真是县试?
不怪他们会这样想,实在是今年的县试比之以往的难度都要大,着重点很多都在理解上加入自己的观点,难度直逼院试。
一时间,不少原是心有成竹的书生,纷纷邹起眉头。
砰~
忽地,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考场的宁静。
“继续写,若谁抬头张望等同作弊。”监考官员警告地说了一句,便让衙役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衙役很快过来禀告道,“回大人,有一位书生晕倒。”
监考官员皱眉道,“既然晕倒,就把他挪出去,再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是,大人。”
衙役得令,立刻与另一名衙役将晕倒的书生带出考场。
这突然晕倒的书生须发皆白,一看就年岁不小,考场的氛围又那么严肃,不怪他会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场的其他书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被抬出去的那位书生,精神纷纷绷紧,甚至暗暗提醒自己不可重蹈那名书生的覆辙。
毕竟谁也不愿意被这么抬出去,进而失去县试资格。
陆云深对此没什么感觉,该干嘛干嘛,居然成头个走出考场的书生。
“云深,考得如何?”看到陆云深从里头走出来,许耀然迎了上去陆云深,神情有些紧张,想来是受到考试中途那个被抬出去的书生的影响。
“还成。”
陆云深回以一笑。
正如当初温喻之所言,题目的内容大多与书上有关,凭着陆云深过目不忘的本事,并不难。
“好小子。”
许耀然觉得自己方才白担心。
许耀然与陆云深相处也有两年,哪会不知道陆云深话中的‘还成’代表着什么,这小子分明是胸有成竹
“还成?我看你是做不下去,才出来的吧。”
“不过他年岁这般小就去考县试,莫非他天纵奇才不成?”
“噗呲,什么天纵奇才?我看他是愚不可及吧,真是笑话,也不去河里照照自己,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过得了县试?徒惹笑话罢了。”
“你们别这么说,说不定他还真有本事。”
“呵,真有本事会这么早就出来?大放厥词也要有才学,他有吗?”
有些在外头等着的人,正好听到陆云深与许耀然的对话,纷纷出言嘲讽,压根就不觉得凭陆云深本事能考过。
要真这么容易考,就不会有人考童生考到须发皆白。
陆云深勾起唇角,不紧不慢道,“时间不早,我们回吧,正好还有时间练会字。”
“哦,好。”
一听陆云深要练字,许耀然连忙与其一同离开,使得原以为陆云深他们会反驳的人们瞬间傻眼。
正常听到这些话的书生,都会愤怒反驳,或是气愤的离开,这陆云深倒好,年纪小小却能做到一笑置之,一时间,嘲讽陆云深的人脸色有些难堪。
“云深,你还真行,这么多人说你,你都面不改色的。”许耀然佩服的看向陆云深,“要不是你阻止我,我肯定忍不住会反驳他们。”
刚才那种情况,许耀然其实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反驳回去,可接触到陆云深投过来的目光,才临时打消注意。
“不着急。”
陆云深摇了摇头,继续埋头练字。
陆云深的字经过这些年的苦练,已初具成效,但想要拥有自己的风格,还需要多加练习,从中找出最适合自己的风格。
县衙。
“今年的书生似乎都不怎么行。”
一名考官连看几份卷子后,不禁失望的摇头。
“这篇写得不错,理解都在点子上,看来今年的头名就是他了。”阅卷的一名考官,满意的看着其手上的卷子。
孙知县一脸古怪的看着手中的卷子道,“那倒未必,我觉得这个卷子更胜一筹。”
那考官略一蹙眉,不认同孙知县的说法。
这考官手上卷子的书生,是这一带有名的才子,除开另外三县同样出色的书生,考官还真没听过有何人能与他比肩,故而考官一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以及其名字就认定,今年的案首是他无疑。
难不成孙县令想假公济私?
想到这里,那名考官看着孙县令的眼神变了,顿时质疑道,“孙大人,此话当真?”
“自然。”孙知县微眯着眼睛道,“本官两袖清风,莫不是你在怀疑本官徇私舞弊?”
孙知县做了这么多年知县,还是知县,就是因为性子太直,不会转弯抹角,一下子就让在场的气氛僵住。
那考官也没想到孙知县会把徇私舞弊直接说出,一下子愣住。
“哦。”负责这次县试的主考张玉堂,奉行眼见为实,既然有争议,就让两位考官将自己看中的卷子递过来,细细查看一看,“两个人都写的不错,不过这个叫陆云深的书生显然理解得更透彻,还有那一手馆阁体,定然下了不少功夫?奇怪,我前些天出去,怎的没听到有书生提及他?”
张玉堂喜欢看书生们辩论,来到这里后,时常都会乔装一番去看看,但去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听闻过陆云深这个名字,而另一张卷子的金槐安,张玉堂倒是见过几次,知道其有几分才学。
其实,主持县试本该是孙知县,但因着张玉堂因公事来到这,当今皇上就命张玉堂临时担任主考。
孙知县道,“或许是因为这名书生年岁还小。”
孙知县正是刚才在考场上亲眼看着陆云深写卷子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孙知县亲眼所见,他本人也不会相信,真有书生能在这般年纪就将晦涩难懂的书理解得如此透彻,须知,这次出题的乃是张玉堂,他讲究的是理解与本身观点的结合,要不是真有本事,很容易就栽跟头,还有那手馆阁体也让人惊艳。
“年岁小?”
张玉堂挑了下眉。
“是的。”孙知县拱手道,“下官猜,莫约始龀之年。”
始龀之年?
听到这么考官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考官很快就想到陆云深,因为在整个考场能称得上始龀,就只有陆云深。
可这样年纪的小孩,真能将书理解得如此透彻?还有那一手漂亮的馆阁体,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有的,难不成那个叫陆云深的书生从襁褓时期就开始写字不成?
张玉堂微眯起眼睛,“你确定真是他所写?”
张玉堂县试那会也在考场,自然知道孙知县说的是谁。
孙知县点头道,“这位书生写的时候,下官就在旁边。”
张玉堂,“……”
“张大人?”
其他考官不约而同地看向张玉堂。
来回看着面前的两份卷子好一会儿,张玉堂做出最后选择。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放榜/日/。
“让开,让开……”
“让让……让让……”
县试的长案才贴上,就围满了人,有些甚至用挤的也要挤进去。
“咦?奇怪啊奇怪,这案首陆云深究竟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闻?还以为今年县试的案首会是金槐安呢,他可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名气的才子。”
“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你没听那些书生说什么今天的卷子特别难?说不定这个叫陆云深的要比金槐安厉害多了。”
随着长案的出现,众人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陆云深……陆云深……”金槐安一边走,一边想起刚才看到那个排在自己前头的名字,顿时气红了眼,喃喃自语,“不应该的,在这不应该有人比我厉害才是。”
金槐安比陆云深只低一名,若是没有陆云深,头名肯定是他。
“云深,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
许耀然恭喜地拍了下陆云深的肩膀。
陆云深通过县试,就意味能够接着考府试。
“云深?他就是陆云深?”金槐安就站在他们身旁,这一声云深,顿时让金槐安转过头,看向那名叫陆云深的人,然而这一看,金槐安瞬间傻眼。
还别说。
他们之前还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金槐安还看不惯陆云深,甚至对其出言讽刺,还挫挫其锐气,没想到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金槐安顿感五味杂陈。
陆云深敏锐的听到金槐安喊自己的名字,不紧不慢的转身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这不可能……你……你……”
听到陆云深的声音,金槐安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看着陆云深,金槐安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没什么不可能,不是吗?”陆云深勾起唇角,“再说长案旁边不是将我们写的内容都贴上去?”
按大周律例,县试以及府试前三的考卷会公示出来,让其他书生观看。
“……”
金槐安默了。
这点也是金槐安犹豫着要不要将未尽的话说完的原因。
金槐安看过陆云深所写的内容,之所以质疑其真实是对方的年岁实在太小,先不谈内容,单单是所写的字,就不是一个八岁孩子所有,而金槐安是这次县试的第二名,不能凭着这点就胡说第一名作弊,因为说了,官府势必要严查,金槐安本人也有要证据,要不然就是诬陷,科举诬陷他人可是重罪。
再说了,要真有问题,县衙的人应该知道才是。
“很快就是府试,告辞。”
陆云深朝金槐安拱手,便与许耀然一同离开。
“啧。”金槐安不服的砸了砸舌头,随即咬牙道,“好,府试见真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拿出县试的实力出来。”
得知县试瞬间通过,陆云深与许耀然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府试的考场。
陵州。
也不知金槐安是幸运,还是倒霉,乍来到陵州就与陆云深碰上,还住在同一家客栈,“啧,怎么又碰上他们?”
陆云深也注意到金槐安,当即微笑道,“金公子,我们还真有缘,又见面了。”
金槐安,“孽缘……”
啪。
忽地,一把扇子在金槐安的头上打了一下,使得本就不爽的金槐安恼怒道,“嘶,是谁?是谁打我?看我不……呃……”
金槐安气冲冲的转过身,待看清楚是谁对自己动手的刹那,整个人都傻住。
金挽楼勾起唇角,“你不什么?”
金槐安一改方才的态度,像个被抓住弱点的鹌鹑小声喊道,“堂……堂兄……”
要说金槐安在家中最怕的人,当初身为哥儿的大堂哥金挽楼,每每见到都跟老鼠见到猫一样,逃都逃不及。
不过。
说是说堂兄,实际上金挽楼只比金槐安大两个月。
金挽楼再次用手中的扇子拍了下金槐安的脑袋,微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堂兄?”
“嗯……”
金槐安低着头应了一声。
金挽楼深深看了眼金槐安,随即将视线落在陆云深跟许耀然身上,“在下金挽楼,方才实在抱歉,槐安性子急躁,若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
陆云深回以一礼,“在下陆云深,我身边这位是许耀然,方才只是小事罢了,我等并未放在心上。”
这种礼仪还是温喻之当初一并教导陆云深,没成想这么快就用上。
金挽楼没想到陆云深会回礼,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如此甚好,我观陆公子手上拿着书,莫不是陆公子在为府试做准备?”
陆云深点头,“是的。”
金挽楼眼里闪过一抹讶异,“陆公子实在少年英才,这般年纪就过了县试,若在一并过了府试,定然前途无量。”
陆云深四两拨千斤道,“大周人才辈出,我这算不上什么少年英才,倒是金公子谈吐不凡,竟对我等如此客气,实在让我等惊讶。”
陆云深与许耀然都是穿着最普通粗布衣,而这位叫金挽楼的哥儿则穿着一身冰蓝色的绸子,绣着云纹的白色滚边与其头上戴着的和田玉簪交相辉映,一看就是一位贵公子。
一位贵公子向他们道歉?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
“槐安有错在先,我身为槐安的堂兄理应代为道歉。”金挽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接着道,“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喝杯茶?”
金槐安没想到金挽楼会出言邀请他们,“堂兄,你不必对他们这么客气,他们……”
陆云深打断道,“却之不恭。”
金挽楼警告的瞥了眼金槐安,“这边请。”
金槐安背部一僵,将方才未尽的话咽下喉咙后,连忙跟了上去。
开玩笑,他不跟上哪里能行,万一陆云深向金挽楼告黑状,说了他在县试的作为,他岂不是更麻烦,自然要跟上去盯着点。
再说金挽楼是个哥儿,跟两个陌生汉子待在一会难保不会影响其名声,故而于公于私,金槐安都要在场。
因着金挽楼之前就在客栈定了厢房,这会儿正好与陆云深等人一同去厢房。
金挽楼坐下后,先给陆云深以及许耀然到了杯茶。
“陆公子,许公子,请。”
“谢谢。”
陆云深与许耀然不约而同的道了声谢,便分别接过茶,喝了一口。
金挽楼见两人如此爽快就喝了自己倒的茶,不紧不慢道,“听闻陆公子得了案首,我这又有些问题连槐安都不会,不知能不能请教陆公子?”
陆云深道,“这还要请金公子先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答上。”
“好。”
金挽楼说了个‘好’字,便直接将题说了出来。
金挽楼问的题目很偏,但好在陆云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就回答上。
听陆云深回答了好几个旁门的问题,金槐安傻眼了。
金挽楼所言并非有假,故而听到比自己小陆云深这么快就回答上困扰自己的提问,金槐安的心情可想而知。
金挽楼听着陆云深的解答,冷不防的问道,“陆公子文采斐然,不知师承何处?”
一个农家子能拥有这么出众的才华,他的老师定然不简单。
“抱歉。”陆云深看向金挽楼,摇了下头,“在下曾向家师发誓,一天没有考中举人,一天不会跟任何人提及家师名讳,还请金公子见谅。”
“原来如此。”金挽楼放下茶杯,理解道,“陆公子不必道歉,原是我唐突。”
陆云深挑了下眉,“不知金公子为何突然提及家师?”
“好奇罢了。”金挽楼勾起唇角,“毕竟能在陆公子这边年纪的案首,可不常见,不知我能否跟陆公子,还有许公子交个朋友?”
陆云深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若金公子真心结交,我们自当不会拒绝。”
听到陆云深的回答,金挽楼再次愣了一下,连带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明显的疑问,“陆公子此话……当真?”
陆云深点头,“是。”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金挽楼彻底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个哥儿,陆公子不会介意?”
金挽楼不是没试过跟其他读书人打交道,可一旦对方知道他是哥儿,态度就会立刻大变,赞美也变成了讽刺。
“哥儿又如何?”
陆云深反问。
金挽楼咽了咽口水,“就是……你不觉得跟哥儿交朋友有失身份?哥儿就该待在家中,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金挽楼这番话原是无心之失,本想等陆云深回绝后,用一笑置之的态度圆回去,没成想竟然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陆云深断然回道,“不会。”
提及哥儿,陆云深瞬间想起江离,下意识的伸手轻触了下腰间的护身符。
陆云深出人意料的回答,不但让金挽楼愣住,就是金槐安也一脸的难以置信,很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
“陆公子真是妙人。”金挽楼猛地合上纸扇,“你这个朋友,我金挽楼今/日/交定了。”
金挽楼的学识实际上要比金槐安要高,可惜生错哥儿身,注定今生与科举无缘,如今乍看到不轻视其哥儿身份,愿意与他讨论问题的人,金挽楼怎可能不高兴。
金槐安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想要说些什么,但考虑到陆云深他们在场,只好先咽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
待陆云深跟许耀然他们告辞离去,金槐安才着急道,“堂兄,这于理不合。”
金挽楼笑了,“槐安,你什么时候如此迂腐?”
金槐安被金挽楼的态度弄得越发着急,“堂兄,这事万万不可,跟个汉子来往对你声誉有损,以后要是让沈明晏……”
金挽楼道,“那是我的事情。”
金槐安还想说服金挽楼,“堂兄……”
“够了。”金挽楼不容置疑的打断道,“我与陆公子相交是止乎于礼,若沈明晏连这点都怀疑,便不配做我未来夫君。”
金槐安话中的沈明晏,正是金挽楼未来的夫婿,因着金家想多留金挽楼两年,所以两人现在还未完婚。
金槐安听到金挽楼的回答,心里是一万个后悔。
要知道这样,我在见到陆云深那小子时,应该有多远走多远,这样一来,堂兄就不会认识他,我真是笨啊,怎么刚才没有想到。
殊不知。
金槐安就算真如此做,也改变不了金挽楼与陆云深相遇。
因为金挽楼会突然出现在这,就是冲着陆云深这个年纪最小的案首去的。
“这金挽楼挺有意思的,如此满腹经纶的哥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回到房中,许耀然不禁想起金挽楼方才与陆云深的针锋相对。
陆云深冷不防的道,“不,除了他,还有一个。”
“啊?还有谁?”
许耀然只是感叹一声,没想到陆云深会回应,顿时楞了一下。
陆家村牛车那次是许耀然头一回见江离,而且许耀然与江离没有直接交流过,对江离的印象很多都是出自陆一苗,只知道对方性子不错,并不知晓江离的学识如何。
“没什么。”
陆云深似乎意思到自己理解错,很快就将话题掐断。
现在算算时间,阿离应该已经到了洛京吧?
洛京,宣平侯府。
“咳咳,舍得回来了?”面色惨白的江延锋坐在主位,饶有深意的注视着缓缓走进来的江离,“我还以为你会等我死了,才肯回来。”
说起来,他们已经好些年没见。
江延锋也已经忘了最后一次跟江离见面是什么时候。
“父亲。”
江离不卑不亢地给江延锋行了一礼。
“还知道礼数,看样子喻之把你教得不错,”江延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已经跟武安侯府谈妥,咳咳,过些/日/子你就先与武安侯嫡子傅亦舟定亲,待你冠礼后在成亲。”
江离攥紧拳头,“我的亲事不需要您费心。”
江离早就猜到江延锋一而再再而三的写信催促他回来没安好心,可万万没想到,江延锋竟然在打他亲事的主意。
江延锋放下茶杯。
“咳咳,江离,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告知。”
结亲这件事,江延锋势在必行。
江离对上江延锋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父亲,我相信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的亲事不需要您费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延锋瞥了眼旁边的人,“你们带江离回房,没有我的命令,在定亲前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江延锋已经铁了心要跟武安侯府结亲,根本就不在意江离会怎么想。
“是,侯爷。”
得了江延锋命令,侍从们不顾江离的反抗,架着江离回房。
“咳咳……咳咳咳……”
许是方才被江离的反抗气着,江延锋咳着咳着,竟硬生生咳出血。
“侯爷,您……我马上找太医。”楚闻进来正好撞见江延锋吐血,顿时六神无主。
“行了,给我站住。”江延锋习以为常的拿起旁边的手帕,将唇边的血/迹擦干,“这点小事不必喊什么太医。”
“是,侯爷。”
楚闻怯弱的点了点头。
江延锋丢掉染血的手帕,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楚闻捧着东西的手,霎时颤抖了下,“回侯爷,侍听闻侯爷这些天都睡不好,就亲自炖了汤给侯爷补补身子。”
江延锋瞳孔一缩,断然拒绝道,“不必,拿回去。”
楚闻听罢,神情顿时变得楚楚可怜。
“侯爷……我是真心……”
“我叫你拿回去。”
江延锋这番话带了一抹明显怒气。
“是,侯爷。”楚闻跟在江延锋身边多年,很快看出江延锋开始不耐烦,立刻放弃纠缠,一副楚楚可怜的做派转身离开。
看着楚闻离去的背影,江延锋勾起一抹满是嘲讽的笑。
宣平侯府,东厢。
“阿姆?你怎的这时候过来?”正在把玩纸扇的江以容,见楚闻突然进来,吓了一跳。
楚闻饶有深意的看了眼,正被江以容小心翼翼放在怀里的扇子。
“都多少天了,还在看着这把扇子。”
“我……我……”想起这把纸扇的原主人,江以容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的将扇子抱在怀里,“我也没有经常看,也就偶然,对偶然拿出来看看。”
“行了,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我?”楚闻摇头道,“可惜你跟武安侯的嫡子怕是有缘无分,以容,这把扇子你还是趁早扔了吧,省得以后难受。”
有缘无分?
听到这四个字,江以容顿时僵住,“阿姆,你这话什么意思?武安侯府不是正在跟我们议亲?难道出了问题?”
因着宣平侯府与武安侯府结亲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江以容又是宣平侯府唯二的哥儿,反应才会这么大。
“没有出问题。”楚闻想起今天听到的对话,眼里闪过一抹不甘以及难以察觉的野心,“但跟武安侯嫡子结亲的人不是你。”
“不可能,除了我还有……难道他回来了?”
江以容想要反驳楚闻,但很快就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人影给镇住。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江离。
要是以前,江以容根本不会将江离放在眼里,毕竟当初江离可是狼狈的离开侯府,可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江延锋处置了算计他的继室开始,便性情大变,谁也不知道江延锋会做些什么。
楚闻为江延锋育有二个汉子,一个哥儿,出身又是书香门第,可说是继室的热门人选,哪里甘愿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人。
可惜楚闻不敢。
因为江延锋已经不是以前的江延锋,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之前就有侍人想趁机坐上继室的位置,都被发疯的江延锋当场杀死,楚闻可不敢触霉头。
换而言之。
如今对楚闻最大的威胁,就是江离。
别看江离只是哥儿,但他背后有个温家,宣平侯府的嫡出又只有江离这个小哥儿,若是让江离再跟武安侯府嫡子结亲,扶持其他庶子坐上宣平侯,他还有什么活路?
所以与武安侯府的亲事,他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让其成为自己的助力。
楚闻不是没想过暗中对江离下手,以绝后患,但坏就坏在江延锋还在,若是楚闻动手的话,肯定逃不过江延锋的眼睛。
“嗯。”楚闻点头,咬牙切齿道,“江离回来了。”
“不,阿姆,不能这样。”江以容将怀中的纸扇握得死紧,“这门亲事明明该是我的,他一个一直住在穷乡僻野的野哥儿凭什么跟我争?”
自从知道两家要结亲那刻开始,江以容就认定自己一定会成为武安侯府嫡子傅亦舟的夫郎,压根没想过江延锋会将江离接回来,甚至让其跟傅亦舟结亲。
楚闻握住江以容的双手,“以容,你先冷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江以容闻言,着急的看向楚闻。
“阿姆,什么转机?”
“江离要拒婚……”楚闻当即将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一一告知江以容。
砰砰……砰砰砰……
“放我出去。”
江离不停地用双手敲打房门,直到双手受伤,依然没有停下。
回应江离的是一名下人的话,“少爷,您别白费力气了。侯爷说过,除非你答应结亲,要不然只能一直关在里头。”
此时,江离已经被关在房里二天一夜,滴水未进。
期间温喻之也有派人请江离到温家做客,然而,江延锋似乎铁了心要江离妥协,不断拒绝温喻之,还不允许温喻之入宣平侯府。
“云深哥……”
已经两天滴水未进的江离跌坐在地上,下意识的喊着陆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