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好像正适合久别重逢。
但好像,不应该是在这个情形下。
破旧的面包车后备箱“彭”一声被打开,高大挺拔的男生被一把搡了进来,不仅双手双脚都被绳索分别牢牢捆紧,嘴上还被贴了黄色的工业胶带纸。
干完活、拍着手上灰尘的尤精忠冲着里面的男生呸了一声:“果然就是个小白脸,萧大佬还要我多加小心?这种弱鸡,来十个,老子都不怕,全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尤精忠的父亲,原名尤老精看起来还挺五大三粗的,用力地拍拍他后背,“行了,别在这多呆,不是说有什么小电视会照到。”
“什么小电视?那叫监控。”尤精忠翻了个白眼,但也帮着尤老精合上了后备箱,然后开了前门落座。
徒留被绑成同款的两个人借着透过车厢缝隙的阳光互相打量,突然一僵,面面相觑。
从舌头下抵出来一个刀片,蹙着眉的余舰用牙齿咬着它,划开了紧贴在嘴巴上的劣质胶带,用气音问:“姐姐怎么在这?”
对方无法回答,只用愤怒的眼神传达了相同的意思: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不合时宜,余舰还是忍不住鼻子里哼出来个笑,把含在嘴里的刀片给吐到一旁,俯过身子,用牙齿扯开女生脸上贴着的胶带纸。
“呼。”陈软芋终于嗅到了新鲜空气,深呼吸几口气。
这时候余舰已经把腿弯曲,努力把运动鞋凑到自己的手边。鞋侧藏了把瑞士刀,按开的话可以缓慢磨掉绑住手腕的绳索……
一双素白的手,先于弹出来的刀刃,按住了他手腕上的绳索,不出半分钟就全部解开了。
陈软芋笑盈盈地把他脸上沾着的胶带扯下来,“我是跟着爸爸去夏威夷玩的时候,学来的解绑自救技巧,是不是很厉害?”
瞥她一眼,余舰懒洋洋道:“是啊,没想到姐姐居然和柯南都有亲属关系。”
“本来都不想扯掉了,弟弟你还是太沉不住气。”陈软芋遗憾地摇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陈软芋还是俯下身子,顺便帮他把脚腕上的绳结弄松了一点,又从遍布灰尘的地面上踢过来一卷胶带,扯下来两段。
她把一段黏到余舰唇边,示意道:“一会儿被推下车前,你先把嘴撇到一边,再粘上它,这样之后有什么突发的情况的话,可以吐一点口水来自行挣脱开胶带。”
优雅不优雅、帅气不帅气的事情是臭弟弟需要考虑的东西吗?
不是的,那都是她陈软芋记者应该顾虑的东西!
至于原本他嘴里含着、但刚刚丢掷到一旁的刀片,已经被陈软芋眼疾手快地捡起来藏好,附在他耳边道:“这个东西我就没收了,小同学怎么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呢?下回可不许这么做。”
余舰笑着嗯一声,索性直接歪在她的肩上,“要是没有姐姐来救我,我可怎么办啊?”
非常可惜的是,就在这个陈软芋理应展现自己超级英雄气质、再揽住对方的头,柔声安慰几句不要怕的时候,她的肚子很不是时候地叫了一声。
余舰就快要忍住,偏偏不能笑,于是整个上半身都因着笑意,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最后还是在陈软芋气急败坏要把他推开时,才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掏出来一根能量棒,撕开包装袋递给她,“勉强凑合一下吧,姐姐。”
也不知道这尤家父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一通上下搜身,连用来伪装的能量棒居然都没翻全,还留了个漏网之鱼。
陈软芋轻巧咬掉半个,缓缓地咀嚼起来,最后留了半根塞到他嘴里,“不许嫌弃我的口水。”
姐姐还真是双标啊。
余舰嘴唇微动,依言而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凑过来女生的眼睛,鼻翼里铺展开的是晚香玉清甜清香。
虽然这么想好想很堕落,可不再是想象中的单打独斗,而是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啊。
后备箱的声响,前面的父子俩自然无从知晓。
父亲尤老精凭借着之前开拖拉机的经验,好几次都驾驶着这辆上了年头的面包车,险之又险地和旁边的小轿车擦肩而过。
尤精忠在一旁看着是心惊胆战,掐他的胳膊都要掐青了,“这可是大佬资助的。要是有划伤,咱们父子两个都得去卖肾。”
尤老精完全不以为意:“不是还有你妈妈?让她去就是了。”
说着他忍不住道:“后头这个女娃真的能卖到五百万?”
尤精忠又露出自己的白眼球,“爸你可真是没见过世面,别说五百万,五千万都行。”
后备箱的陈软芋闻言愤怒地睁大了双眼:五千万?呵呵,这是瞧不起她吗?
就凭着这样侮辱的言论,她也一定要把他们碾碎成末末!
等红绿灯的间隙,尤老精呸呸两声搓搓手,“就是没人赎也没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女娃娃。到时候留下来做小老婆也不错。”
尤精忠听到自己的神女居然被觊觎,当下不依了:“就算是老婆,那也是我的老婆。”
“你的个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了!”尤老精一听这话,就破口大骂道,“你个混小子把家里头都给败祸光了,还在这里头扯犊子呢?”
尤精忠嘟嘟囔囔地:“那陈小姐的第一次也得给我。”
“嘿,”后头的车已经不耐烦摁喇叭催促了,尤精忠这才慢悠悠地挂了档,踩一脚油门说,“这上阵还得是父子兵,你精水可别被这祸水给吸干了。”
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
好歹尤精忠还记得正事:“那后头这个小子怎么办?”
“明天大佬会来接人,亲自料理他的。”尤精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给他关屋子里,别让叔啊婶啊的发现就成。”
其实,本来萧大佬萧戊诞要求他明天来绑人,而且表示一旦赎金到户,就赶紧把陈软芋给放了,陈家的大小姐可不是随便能用来当人质的。
深层原因萧戊诞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觉得这样普通的撕票一点都没有爽感。
就是要先给人希望,再给人失望,这绝望才更加刻骨铭心。
陈软芋毁了他手底下这么多弟兄,简单玩玩怎么够?
萧戊诞已经细致筹备了计划,就等着明天陈软芋以为获救后,再从精神到身体来双重毁灭,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记者尝一下入骨的伤痛滋味。
至于用来威胁余舰的表格,那更是不可能真的放到网上,纯是用来吊这小子上钩,甚至唯一的硬盘也只放在了尤精忠的老家里,是为了余舰不肯来的时候当加码用的。
只要大佬一接手,全部都自动销毁,这资料其实对他们泡我吧没啥用,麻烦倒不少,要不是为了消解私怨的怒火,那完全就是形同鸡肋啊。
而且,如果后来要是余舰他爸找条子反扑,再把这例凶杀案和之前窃取私人信息的案子一结合,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就算做的再隐蔽,互联网也是有痕迹的。他们也不过是瞄准了系统升级时候的bug,才能真的偷出来一批,以后要是对方真的较劲来查,就是现实版吃不了兜着走。
萧戊诞为人很谨慎,能坐得上泡我吧第一把交椅那也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不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打动。
总而言之,这次的终极目的就是搞死陈软芋和余舰。
但是大佬恐怕想不到,这位让李车金气得五佛升天的乖徒弟尤精忠,那从来都是不一样的烟火,总能搞出来不一样的事情。
饶是萧戊诞准备的再充分再完美,还手把手教尤精忠怎么发短信、怎么避开人群绑架、如果对方挣扎该怎么办、被路人看到了怎么解释、怎么用乙醇捂嘴让人昏迷、怎么细致搜身全部都不厌其烦地教给了他,甚至还演练好几遍。
可惜,那也阻挡不了憨批这种变数。
绑人非常成功,两个人就是意思意思挥两下手,连乙醇都没用就乖乖被绑上了车。
不过,作战计划直接自己提早了一天你敢信?
这哪里是猪队友,明明是批皮的间谍吧!
萧戊诞真就是实惨。
不管怎么说,尤精忠是真的说做就做了,他爹更是连小老婆该怎么和儿子划分哪天上炕都议论起来。
可能是和萧戊诞有了交集,尤老精身上都带了股大佬的悍劲儿,“你妈是越来越没有个女人样,上回居然还在村长面前拿鞋头子抽我,说什么我当时把积蓄都擅自拿给了儿子?还求上妇联,说自己被家暴,连女儿都被卖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头学来的鸡贼招数,骚娘们都坏到骨子里头了。打老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尤老精一脚油门发泄怒火,“何况第一个拿钱给你、嚷嚷着和老大老二断绝关系的,不就是她。你两个姐姐生出来的时候,也是你妈第一个表示要溺死在公厕里,这下鼻涕一把泪一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个撒谎撂屁的煞笔娘们,都人老珠黄了还成天在那里嘚瑟?反正也被老子给操松了,这就跟她离婚,我瞅还有谁能捡这破口袋!”
尤精忠挠挠头,劝了一句,“好歹我妈也天天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呢。”
“那是女人天生就该做的,她们就喜欢干这个!”尤老精呸一声,“她不做难道你来做?”
尤老精还狠狠道:“这次万一被警察给逮住,就把这娘们推出来。”
尤精忠心里啧一声:这可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从出生开始就被自己母亲偏袒疼爱的尤精忠,也就只劝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之后就沉浸在和神女陈软芋双宿双飞的日子里,也不说话了。
在后备箱闭目养神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竟然不觉得愤怒,而是感觉到了一点稀奇。
毕竟,这实在不像是常人能做出来的事。见过绑匪因为分赃不均而吵起来的,没见过明明一家三口都是干坏事的,居然先想出来万一之后事发的话,先把谁给推出来顶罪了。
这也是完全不忌讳,谁指使的、后续要怎么办全都给说的明明白白,似乎生怕后备箱的两个人不知道接下来这两个货想要干什么。
这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真的俩二百五啊?
就不知道,若是此时在老家里正四处替爷俩放风、看有没有邻居经过会目睹绑架现场的尤精忠母亲,若是知道了这个事情,还会不会这么地勤勤恳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俺真是个取名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