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抵抗很快被击溃,那张西北的舆图被她压在身下,浸了墨的青纸被揉得发皱,她的脸颊就埋在山峦峰川之间,染上抹青黛。
鼻尖是新墨的香气,室中熏得暖香却是绯靡的,毓坤身子发颤,失神望着眼前纤细的笔触,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积聚起雾气,但她用力忍住了,纤指死死扣住案边。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毓坤被迫松开手,身子向下滑,却被他捞着腰,又拖进怀里。
她几乎失了神志,好一会才感到他正握着她的指尖,在她身下那张舆图上描绘着山川河流,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她耳畔道:“陛下喜欢么。”
毓坤不知道他问的是那画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力气去思考,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额发打湿粘在面颊上,苍白的肌肤泛着粉。
再有意识的时候,毓坤感到自己已被放倒在榻上,薄被盖住了不整的衣衫,却掩不住身上的黏腻泥泞。
青色的帐幔垂下来,周遭萦绕的是熟悉的龙涎香气。
这是他的床。
热意褪去,毓坤撑着身子坐起来,现下没有人,她越发感到羞耻和难堪起来。
眼眶发热,毓坤很快用手背抹了下。
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是她的选择,她总要付出代价。
甩掉那点软弱,毓坤艰难地下床,身体深处的异样感令她一顿。全然是痛还好,忍着便是了,她可以神志清醒地抵抗。但方才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激烈得令她失神,让她不知道是该讨厌他,还是该讨厌自己。
蓦然听到沉稳的脚步声,毓坤抬起眸子,便被他攥住将要落地的脚踝。
毓坤没想到,蓝轩竟回来了。
望见她睫毛上那点水汽,他很是怔了会,方才她在他怀里抖成那样,也不曾流泪,怎么这会倒像是哭过了。
将盛水的铜盆放在架上,他回身坐在榻上,按住了要下榻的她。
毓坤沉默地靠了回去,蓝轩却感到平静表象下她压抑的情绪。
见她面颊红得不自然,他抬手去试热度,毓坤下意识偏过脸。
感到她的抗拒,蓝轩顿了下,依旧将手落在她额上。
果然,又烧起来。
方才他便觉得,她的身子里热得异样。
见他那样望着自己,毓坤竟感到了怜惜和懊悔,她觉得荒谬。
她只想让他离开,她要去沐浴,她须得维持尊严和体面。
明白她的心结,蓝轩在她身畔坐下,轻声哄道:“不会有人来,也没人听得见,他们不敢。”
他手里拿着个瓷瓶,修长的手指一拧便开了。
三七的苦味儿扑面,是消肿镇痛的外敷膏。
“让臣看看。”他低声道。
毓坤楞了楞,忽然明白了他要看什么,嘴唇发抖。
然而他的神情却自然得像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攥住了她的足踝,压下去。
毓坤蜷起腿,推开他道:“你出去。”
她的语气很坚决,蓝轩叹了口气道:“这事自己是做不好的,还是让臣伺候陛下。”
感到了足踝上的力量,毓坤猛然抬眸。
她藏着雾气的眼神令他心中柔软下来,蓝轩放下瓷瓶,起身走出帐外。
握住了他留下的瓷瓶,毓坤试了好几次,一点指尖便叫她退缩了。即便是在贴身伺候的宫人,她也不愿展露出如此难堪的一面,更遑论是他。
攥着瓷瓶的纤指发白,毓坤干脆将那物事摔得粉碎。
听到碎瓷声,蓝轩走回来,也没管地上的那些,掀开帐帘,重在她身畔坐下。
这次他拿着热手巾来,给她擦了擦脸,又擦手。
毓坤脱开他,饱满的唇抿着,面上泛着病态的嫣红。
见她这样子,他心疼起来,面上没现出什么,握着她手的力道却轻柔起来。
这点不同还是叫毓坤察觉了,她终于相信,他是真的有点怜惜他。
毓坤想起以前做太子时,与伴读们玩乐时曾听说到条笑谈,说男人在床上时是最好说话的,原来竟连萧恒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她很是出了会神,情绪平静下来,忽然明白这是个机会,可能错过了便再没有。
感到蓝轩仍握着她的手,毓坤长睫一抬,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朕要亲政。”
虽然现下张家倒了,陆循也滚出去了,但她爹留下来的那几位顾命,名为辅佐,实为掣肘,她并不想用。
而且最为棘手的是,若蓝轩不肯放权,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
见她这会不伤心,倒提起条件来了,蓝轩倒没有意外,只是站起身,重换了水。
望着他的背影,毓坤道:“你须得帮朕。”
说完这话,她心中是忐忑的,见他不答话,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她根本会错了意。
像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重新将热手巾敷在她手上,蓝轩淡淡道:“陛下想让臣怎么帮。”
听他这么说,毓坤方放下心,她想说,最好那自然是你也别干了。虽然她知道,他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她也真的曾经那样倾慕过萧恒。
但也许是那个梦的阴影太深,毓坤并不相信,他对她有着全然的忠心。
既不能为她所用,还是不要用的好。
这点儿心意自然不能叫蓝轩得知,如今她是离不得他,不能急于一时,得一步步来,总要再过上几年,等她真正有了实力……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蓝轩撩起她的鬓发别在耳后,低声道:“说出来,叫臣也听听,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话倒好像是说,她的那些心思,他都知道一般。
毓坤抬眸望着他道:“你立下北伐之功,朕有意封你为宁国公,你意下如何?”
自立朝以来,她的祖父立下规矩,不封异姓王,王爵以下,只封过五位公爵,皆是有从龙之功的旧臣,其中就有谢意的父亲定国公。
所以这无疑是极大的恩赏,但与北伐之功比起来,倒也相称。
见她竟使起了怀柔之策,蓝轩微微一笑道:“臣这样的人,又没有儿子,要这世袭罔替的尊荣有何用。”
毓坤心道,都这会儿了,还装什么,但是她是不能点破的,只得道:“朕有意为你恢复本名,你也不用再做内臣。”
不做内臣,自然也不能再做监军,是要他将军权交出来的意思。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见毓坤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蓝轩忽然先前逗金赤霜的时候,它也是这样,试探的向他伸出个爪子,想缩回去时,却被他捉住,拎起来抱在怀里大力揉搓。
蓝轩觉得有趣起来,见毓坤的神色失望,他站起身,重取了个瓷瓶道:“陛下不必忧心,臣会归还军权。”
毓坤蓦然睁大眸子,蓝轩俯下身,低声道:“一部分。”
虽如此,毓坤仍旧紧张起来,在心中盘算着,他究竟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蓝轩却未给她思索的机会,复又握住她的足踝道:“在那之前,先让臣看看陛下的伤。”
他竟然还执着于这事,望着他绕在指间的瓷瓶,毓坤不由自主起了层战栗。
僵持了会,她最终没有挣扎,而是沉默地伏下身,用力将脸埋在软枕里。
鼻端是清新的香气混着三七的苦味儿,毓坤努力将思绪放空,却无法身体的异样感。
她起了层热汗,肌肤泛起粉色。
好在只是有些红肿,并未见红。但他仍旧悉心地探索着,过了好久,漫长的折磨才结束,毓坤坐起身,正见蓝轩拿着帕子擦手。
刻意忽视他修长的手指,毓坤很快下了地。
腿还是有些软,但她勉强把外裳穿好了,蓝轩从身后扶住她的腰。
毓坤身子一颤,有些担心他的强势会让她在人前难堪,好在并没有。
也没有让她为难,蓝轩道:“软轿已备好,臣送陛下回乾清宫。”
撑着她的身子向外走的时候,蓝轩的举止间没有丝毫的越礼。
上了软轿后,毓坤松了口气。
她确定应该没有人能看出什么端倪,与此同时,却不由自主紧紧绞住手指。
沐浴后,毓坤重换上燕居服,冯贞便报,廖仲卿来了,正候在暖阁中。
毓坤到的时候,发觉蓝轩也在,同样换了身常服。
毓坤压下心绪,示意廖仲卿开口。
见她并没有叫蓝轩回避,廖仲卿禀道:“已得张远供述,私放勘合符一事,陆循亦是同谋,不如以此为引,先将人犯缉拿归案,。”
他奉上一份帛纸,毓坤也未看,摆了摆手道:“朕拟道旨意,你去找锦衣卫指挥使方诚,叫他带着人去陆家。”
“抄家。”
她的声音很沉,廖仲卿即刻跪道:“臣领旨。”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一场酝酿已久的真正清洗,拉开帷幕。
待廖仲卿走后,毓坤望着蓝轩道:“不管你信不信,朕说会还你个公道,是真心的,朕说不冤一人,不错放一人,也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蜂蜜薄荷糖swe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