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道:“你要怎么做?”
见她问得郑重,蓝轩道:“陛下舍不得了。”
毓坤沉默了会道:“你怪朕,没有处置陆循。”
“其实朕并没有打算放过……”
蓝轩打断她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苦衷,臣也不愿仰仗他人。”
轻易地箍住了她的腰,蓝轩低声道:“臣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
这话太放肆,毓坤抿起唇,瞪着他,然而现下两人交缠的姿态,很容易令她想起混乱的前夜来。
她想逃开,纤腰却被箍得越发紧。
蓝轩将她抱在怀里,有力地环着,毓坤忽然明白了。他要的并不是一夜|欢娱,而是征服。征服一个女人,征服一个帝国。
而她恰巧可以满足他想要的一切。
闭了闭目,毓坤用力挣开他道:“朕不是女人,更不是谁的女人。”
蓝轩淡淡道:“陛下求臣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毓坤面色一白,见她嘴唇都褪了血色,蓝轩不忍再欺负她了,将坠下的薄衾替她盖好,叹了口气道:“原本是两情相悦的事……”
毓坤冷冷打断他道:“谁和你两情相悦。”
蓝轩倒没恼,俯身在她耳畔道:“难道陛下不快活么。”
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话来,毓坤苍白的面上泛起嫣红,她想反驳他,面皮儿却薄得很,做不到像他那样坦然。
见她着恼,蓝轩捏着她的手,告诫道:“下次不许喝那些酒了。”
毓坤一怔,蓝轩扬唇道:“臣总得叫陛下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
他说得正经,毓坤却听出不寻常的意味,连脖颈都泛起粉色。毕竟初经人事的少女,再凭她怎么镇定,心中仍是羞窘的。
而他仿佛正喜欢这样子的她,不许她逃开,要她与他直面,毓坤暗暗起积蓄力量,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推开他,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原本以为,这样足以表达她的态度,然而在蓝轩重重的闷哼后,一切又被打乱了。
毓坤这才想起他身上有伤,不由道:“可是碰到伤处了?”
蓝轩没有放过她流露出着些微关切,蹙眉起了身。
望着他的背影,毓坤只能唤道:“朕唤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说完毓坤又后悔了,她应该叫他回去歇着的。然而为时已晚,殿内的冯贞虽未动,殿外的崔怀恩却走了出去,不一会,真领了陈木石来。
有他为蓝轩诊伤,毓坤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他多句嘴,将开了两副方子的事儿说出来。
好在陈木石是个通透的,又经过大风大浪,这后宫中的事,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待他将蓝轩的外裳解开,拿银剪将裹着的纱布也绞开,毓坤才发觉他伤的有多严重,狰狞的箭疮结了暗色的痂,方才蹭破了些,此刻有鲜血涌上来,将新上的三七粉浸得泥泞。
毓坤想象不出那样的疼痛来,却见蓝轩坐得很直,仿佛不在意似的,他的肩膀很宽阔,到腰线那蓦然收窄,肌肉线条流畅,她自然知道那强烈的力量感……
毓坤转开眼,烦躁地掀了被衾,她已经不怎么烧了,身上起了层热汗。
待她沐浴归来,陈木石已替蓝轩上好了药。她重在榻上躺好,蓝轩俯身试了试她的额头,放下帐子。
黑暗中,毓坤终于鼓足勇气道:“这儿不用你守着。”
蓝轩并没有说话,毓坤倒不紧张了,沉声道:“歇着去罢,朕许你的假,明日不用来了。”
她翻了个身,背向着他。
是彻底拒绝的姿态。
好一会,毓坤再没听到身后的响动,悄悄转过身,并不见蓝轩的身影。
知道他是真的走了,毓坤方松下口气。
然而那一夜她睡得并不好,在天不亮的时候便辗转而醒。她是不愿再罢朝一日的,所以忍着身上的不适,唤冯贞去准备。
大概因为她许了他的假,蓝轩今日竟真的没来,所以毓坤只带了冯贞去上朝。
下朝后,她在暖阁中秘密召见了廖仲卿,既然北伐结束,那么先前的帐也要好好算一算。
自被缉拿归案,张远便被关在锦衣卫诏狱,毓坤还留着他,便是要做个人证,与陆循案合并侦缉。同时也是为了牵制张太后,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自张远落马,张太后低调了许多,整日在景仁宫吃斋念佛,不出门,也不生事,然而毓坤没有忘记,若不是她与脱欢报信,也不至于牵扯出这之后的一系列的事来,她有心要夺了她的封号,先前是没有证据,如今脱欢人在京城,还愁没人对质么。
与廖仲卿吩咐布置了一通,毓坤又叫人将脱欢了带了来。先前他有意毁宁熙的婚事,一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是想叫她干脆杀了他,却没想到她竟不入彀,反而晾了他这些时日,脱欢心中恨得牙痒,知道恐怕又是蓝轩在她身边提点。
说起来,他倒是真小瞧了他这个对手,以至于一败涂地。
脱欢心中凛凛,虽有恨,却不敢造次。
毓坤也不多言,先命人打了他三十杖,打得他皮开肉绽。她知道,越是厉害的狼,便越是要煞一煞他的威风。
果然,三十杖之后,脱欢老实了许多,但仍旧是不开口,无论毓坤怎么提醒他张太后的事,他依旧是装傻充愣,不明所以的样子。
心中暗气,毓坤却拿他无法,不由想,若是蓝轩在,他定有办法叫他开口。
然而她是拉不下脸去求他的。更何况眼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
婚后第三日,是公主归宁宫中,省亲的日子。毓坤到了永寿宫的时候,宁熙已到了,陆英也在。
她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场面,沉默着坐到了上首,宁熙倒是很高兴,用力拉住她的手,毓坤见她已换了妇人的打扮,眉宇间透着宁静安稳。
原本被脱欢劫去过,宁熙自觉失了清白,心中是卑微的,好容易迈出一步,没成想婚车还未到陆府,又遇到那样的事,她几乎生了轻生的心,好在他并不介怀。望着陆英的身影,她怔怔想,是他撑起了她的一片天,虽然她还未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但她已做好了准备,放下公主的架子,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
见宁熙望着陆英,眼中是全然的眷恋,毓坤知道,他做到了答应她的事,她心中既高兴,又酸涩。垂下眸子时候,正与陆英对视,见她面上带着病容,他的表情带着沉沉的忧虑,毓坤却蓦然转开视线。
心又痛起来,她忽然待不下去了,赐了宴,便转身而去。
望着毓坤匆匆离去的背影,宁熙忧心道:“皇帝哥哥怎么了,可是病了。”
薛太后抚着她的手,未多言,只吩咐了开席。
回到隆宗门,毓坤方感到透过口气,她仍记得先前的正事,不由向冯贞道:“你去瞧瞧,蓝凤亭在做什么。”
没想到冯贞没动,直接跪道:“方才蓝掌印来了趟,奴婢说,陛下在永寿宫与公主、驸马叙话,他便回去了。”
毓坤怔了怔,犹豫了会,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是记得,蓝轩的居所在乾清宫东面的配房中,循着记忆找过去,毓坤推开印象中那间书房的门,一下便怔住了。
蓝轩确实在,长身玉立,风姿秀逸,身前的案上铺着的是整张的青纸。
他竟然是在画画儿。
毓坤未想到他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然望见他与墨色融合的颀长身影,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或者说是看萧恒画画儿。
未许人通传,毓坤缓缓走了过去,蓝轩也好似并不在意她一般,待她走到案前,方掷笔道:“怎么来了。”
他握笔的手很是俊秀,随手扯过檀木架上巾帕擦手的样子,透着股潇洒随性。
也只有他能做到这般收放自如。
毓坤走到他身前,沉下心看,方发觉他画得并不是山水,而是西北之北的地形。
原本那被瓦剌人占领,并没有完整的舆图,没想到蓝轩借着北伐,将那处地形也了解清楚。
这当真太珍贵了。
毓坤讶异地抬眸,却听蓝轩淡淡道:“这是臣数月来心血。”
毓坤下意识伸手去掀,手腕却被捏着了,她再次抬头,发觉蓝轩正望着她,只是目光有些沉。
毓坤直觉他今天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
心中凛然,毓坤退了步,腰却抵在案上,蓝轩俯下身,压了下来。
他的手轻易地抽去了她的腰封,毓坤猛然一惊,还未开口,已被捏着下颌抬起脸,话全被堵了回去。
疾风骤雨似的吻令她眩晕,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腰肢不由自主发软,还好被他撑着。但很快毓坤便感到整个人被翻了过来。她觉得荒谬极了,心中却慌起来,她想狠狠地斥退他,纤手却只攥住了案上青纸的一角,然而蓦然又脱力似地松开,打翻了砚台,浓稠的墨汁顺着案角流下来。
依旧是痛,毓坤用力咬住嘴唇,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心中混乱成一片,她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