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司小蕤谴走司机，取而代之接送自己下班的时候，乔葳冷冰冰地说：“司小蕤，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如今轮到了自己方才尝到个中滋味。
这天下班，司小蕤和乔葳一道去了地下停车库。
未等他作出反应，乔葳先一步走到了驾驶室，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乔葳坐着，视线自下而上望他，“小蕤，上车。”
司小蕤愣了，到底谁是司机？
他手刚摸上后排车门，乔葳又道：“你知道我很愿意把你抱到前面来。”
这是司小蕤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的威胁。
这次他决定刚一点，干脆坐着不动，注意到乔葳正透过后视镜看他，还扬了扬秀美的眉，以示挑衅。
乔葳求之不得。
他的保守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从小克己复礼，举止都拿捏尺度，咖啡杯落桌都须用小拇指先垫一下避免声音过大。
这样的他时刻本能地克制自己，很难做出超出性格的事。
这下总算有了由头。
司小蕤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打开车门下车，绕车一周，开了靠近自己的这扇门。
乔葳不作停留，他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转头把手伸到后座，一只胳膊穿过司小蕤膝下，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瞪视下将人抱了起来。
稳稳地把人放进副驾驶，帮他扣安全带时，两人离得很近。
司小蕤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咚咚咚”的敲门声。
只要他松松口，守在门外那人立刻就能推门而入。
氛围实在不错，小孩眼底没有厌恶的情绪，动作上也没有抵抗。
因为失眠，乔葳声音有些低哑，“小蕤，我能亲一下你吗？”
没等到想要的回答，乔葳小心地靠近。
终于，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温度时，司小蕤别开了脸。
乔葳眼中黯然，反正今天已经做了一件超出预料的事，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给自己打好了气，他低下头，在司小蕤额头亲吻了一下。
一触即分，像是个做了坏事着急逃逸的歹徒，下车绕一周坐上驾驶座，动作行云流水，心声却聒噪得紧。
他不知有多少诉不尽的悔意，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发现这样的聒噪就是喜欢？偏偏等这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敢承认动了心。
同时，司小蕤脑子里也很纷乱，乔葳昨天说得对，他确实不讨厌他，就连刚刚这个吻，他甚至都是不抗拒的。
外国人思想开放，他察觉到自己的性取向之后，第一次去了gay吧，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请他喝酒，喝完就要摸他屁股，他被吓得转头就跑，再不敢去了。
所以这也是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横着抱他，还亲他。
司小蕤心乱了。
但他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没那么好骗。
给颗糖就能带走的是傻子。
既然乔总乐意给他当司机，司小蕤也乐得清闲。
汽车平稳地停在司马家老宅。
平时都是先送完乔葳再回家，所以老爷子这个点还在屋里待着，一听到汽车声，忙不迭出来接人。
乔葳先一步下车，司小蕤没给他机会，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只一眼，老爷子变了脸色。
“小不要脸的兔崽子，离我孙子远点！”老爷子说着，拎着拐棍迎了上来，眼看一棍子就要打到乔葳身上。
“爷爷！”司小蕤连忙阻止。
他爷爷动手打人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面对乔爷爷，这一次则是乔爷爷的孙子。
说来也真巧，两次都是姓乔的。
司小蕤拦住自家爷爷，回头朝乔葳不断使眼色，让他快点走。
乔葳点头，沉声道：“司马爷爷，明天见。”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老爷子更来劲儿，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前扑。
“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小蕤放开，让我打死这小王八蛋！”
司小蕤不是傻子，看爷爷和唐绿对乔葳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到些缘由。
乔葳说他们从前是情侣，这个他信，可他还说他们以前很恩爱，大概是假的。
想知道事情的缘由，问怒火中烧的爷爷肯定没错，问义愤填膺的唐绿也能问出个答案。
偏偏司小蕤不想问。
他在等，具体等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乔葳几乎每晚都会给他发消息，但这男人实在无趣，每天除了问吃了吗，就是睡了吗，要不就是晚安，翻不出别的什么新花样。
司小蕤看着最新收到的一条微信，不自觉地笑了。
【乔：今天有雨，气温下降，要加件衣裳。】
瞅瞅，由问安机器人变成天气预报了。
“我走啦，爷爷！”司小蕤嘴里叼着一块面包，在玄关处穿鞋。
穿好鞋之后，他在门口站了站，回房间去拿上了一把雨伞。
这机器人真不尽职，下雨竟也不提醒人带雨伞。
老爷子将他送到门外，昨晚在孙子温言软语的劝哄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蹭”地又烧了起来。
司小蕤看着门外突然出现的人和车，也明白了为什么机器人不提醒他带伞。
哪有坐车里淋雨的道理。
乔葳来接他了。
这次老爷子没动手，他苍白的胡子颤动几下，一双浑浊却依旧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乔葳，好似有许多话要说。
乔葳似乎也懂，他喊了声“司马爷爷”，又道了一句：“请您放心。”
两人无声地进行眼神交流，司小蕤一句话也没搭，自顾自坐进了汽车后座。
他就不相信乔葳敢当着爷爷的面抱他去前面。
乔葳果然没让他失望，等司马爷爷折身一进屋就回头抱起了人，放进了副驾驶。
这次没有额头吻。
他很克制。
即便如他所愿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司小蕤一路上话也很少，精神也不那么集中。
只在下车关门时，指腹捋了捋落在腮边的长发，侧头对乔葳道：“乔总，你昨天说的事我考虑好了，现在告诉你答案。”
“不要。”乔葳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眼圈发红，“小蕤，再多考虑一下好吗？”
算我求你的。
司小蕤想了下，点了头，“行。”
他想答应试试的，二十四岁还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说出去都丢人。
放眼西城，乔葳算是最跟他门当户对的了，长得也帅。
他排斥乔葳是渣男，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玩不起的人，比谁会玩儿，输的不会是他。
司小蕤觉得不能吊着别人才尽快给出答复的。
不过既然当事人都让他多考虑，他就更不着急了。
反正被吊在中间位置不上不下的人又不是他。
此后，司小蕤每天都由乔葳接送，虽然每去一次都被司老爷子拿拐棍追着打一次，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每一个人心里都藏着话，谁也不说。
除了收发文件，乔葳许多事情都交给司小蕤来做，他几乎成了乔总的第二个助理。
公司还没招到合适的翻译，许多外文文件的翻译工作都由他接手。
学过的他能自己翻译，没学过的也只能在网上招聘，临时找个翻译。
总之，事儿不少。
乔葳也很忙，但两人的交流却比之前要多，情愫也朦胧暗生。
司小蕤待在总裁办公室的时间比在自己办公室还要多，他一捏鼻梁，乔葳会给他泡咖啡，他困顿得打了瞌睡，醒来身上就有薄毯盖着，错身而过时，乔葳会伸手揉他头发。
一举一动的细致里头渗透着暧昧。
这自然逃不过唐绿的眼。
下班前，拿着一沓资料出门的司小蕤被他堵住，恶狠狠地问：“司小宝，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当事人云淡风轻，笑吟吟地问：“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这么生气？”
“你还好意思问？！”唐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张脸都气红了，“你答应过不会跟乔葳在一起的，还指天发誓了！”
“我没和他在一起啊。”
“还敢顶嘴？”唐绿像极了一个教训不听话闺女的老妈子，“你当我这对招子是长着当摆设的吗？乔葳那畜生走哪儿不带着你？就差栓裤腰带上了！”
司小蕤笑意不减，“老唐，关于我和乔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绿倏然哑火，神色躲闪，“什、什么？”
“没事，唬你的。”司小蕤淡笑着拍拍他肩膀，侧身出去了。
他知道唐绿是为他好。
但余生这么长，不能一直抓着过去的痛不放。
更何况，他什么都不记得，连痛都谈不上。
但有一点他很在乎，他和乔葳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让唐绿和爷爷都对这个人是这般态度？
此刻，司小蕤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在等乔葳亲自跟他说。
思索间，已然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和平时一样，门关着。
司小蕤轻车熟路地抬手开门，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女声。
“乔葳，今天开始，我就在乔式上班了，你不高兴吗？”
司小蕤凝神，未听到回答。
女声又道：“这些年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没有敲门，他直接抬手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