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崩,举朝哀。
索性,刘嫖并未在宫中停留太久,很快就回来了。董偃在公主府门口迎接她,刘嫖刚下了马车,就问道:“娇娇在哪?”
董偃道:“太主莫慌,翁主还在府中。”
“快,快带我去见她。”刘嫖也顾不得仪态,扶着董偃就往府里冲。
彼时,阿娇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这里的摆设还是和曾经一样,没什么变化。听说,每天都会有婢女过来打扫。
阿娇刚刚将女儿哄睡着,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随后就听见了门口,丫鬟的声音:“长公主。”
阿娇听着,微微一震,刚刚的疲倦一扫而空,房门也应声而开。
刘嫖大步走进来,惊呼:“阿娇。”
隔着珠帘,阿娇却已然模糊了双眼,她吸了吸鼻子,提步向刘嫖走去:“娘亲。”
母女两人拥抱在一起,嗅着母亲身上的味道,阿娇眼里的泪终究是落下了。怀孕的时候,她的情绪不稳定,许衡又不在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特别的想娘亲。
现在,被母亲抱在怀里,她所有的不安和疲惫,似乎在一瞬将就被安抚了。
刘嫖缓过神来,抬手重重的在阿娇的屁股上打了两下:“你这个混账。”
隔着衣服,被打了也不疼,阿娇也不敢喊疼,她只能低头任由母亲斥责她。
刘嫖是真的想将阿娇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是很快,床榻上的小家伙却发出了声音。刘嫖惊觉:“床上是什么……”
阿娇连忙转身,将小家伙抱起来查看,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在梦呓罢了。
刘嫖看着阿娇怀里的小家伙出神:“哪来的孩子?”
阿娇小声道:“娘亲,这是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呀。”
刘嫖傻眼了,她慢慢走过去,看清了阿娇怀里的孩子。“这……这是你的孩子?”
阿娇用力点头:“娘亲,姝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她叫姝儿?”刘嫖下意识的伸手,阿娇将怀里的孩子放进刘嫖的怀里,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小家伙的眉眼,随后笑着说道:“这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阿娇鼻子微酸,却又有些骄傲的说道:“自然,这可是我的女儿。”
刘嫖抱着外孙女不愿意松手,看着小家伙的鼻子嘴巴,她却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去年,刘彻曾经离开长安一段时间,这孩子是不是……”
阿娇摇头:“娘亲,你在想什么呢?”
刘嫖叹息:“这孩子的嘴巴,倒是有点像他呢。”说起来,孩子像刘彻,倒也正常,毕竟阿娇和刘彻是表姐弟,外甥女像舅舅。
“娘亲,姝儿是我和许衡的孩子。”阿娇无奈的说道:“您就别乱想了。”之后,阿娇也简单的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和刘嫖说清楚了。
刘嫖听罢,只道:“罢了,罢了,如今你这样,娘也安心了。至少啊,还有我们的小姝儿,是不是?”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刘嫖纵然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至少证明,这一次,她的阿娇没有选错。
阿娇轻轻的靠在刘嫖的肩膀上:“娘亲,这段时间你可还好?”
刘嫖点头:“也就这样吧,我是大汉的长公主,就算你不是皇后了,我也还是刘彻的亲姑姑,谁能将我怎么样?”
听见母亲这样的话,阿娇倒是放心了。她想了想问道:“娘亲,采薇怎么不在府里?”
刘嫖想了想,才想起来采薇是谁,她道:“哦,你那婢女在你走后,就失踪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阿娇轻呼一声,可是想着采薇的能力,她就算一个人应该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哼,如今宫中办丧,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倒真想好好庆祝一下。”刘嫖的话中多少带着幸灾乐祸,毕竟这离开的,是她多年的死对头。“这个王娡,真是活该!”
阿娇连忙拉住她:“娘亲,死者为大。”对于王娡,阿娇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的死。
毕竟,她们之间也曾很好过。
如今人都没了,她还能说什么?
之后,在阿娇的引荐下,刘嫖也见到了阿娇收养的义子子渊。对于这个收养的孩子,刘嫖倒没表现的那么亲近,淡淡的说了几句后,便没什么了。
吴夫人在公主府住了一日后,算是彻底相信了阿娇的身份,她感叹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竟然还能遇见曾经的……不过,吴夫人终究只是平民,在公主府住不惯,只要她出了房门就有丫鬟跟着,让她觉得不舒服。
阿娇也明白,便安排人将吴夫人送回茂陵。
长乐宫——
太后的灵寝前,如今已贵为皇后的卫子夫,正跪在正前,带着后宫的妃嫔,为太后守灵。
夜深了,有些后妃坚持不住了,险些跌下。卫子夫道:“若是身体支撑不住,妹妹们可以先回去休息,这里不必全部人守着。”
妃嫔们连忙应道:“妾身还能坚持。”
卫子夫轻笑,也不多说什么,继续跪着给太后守灵。
许久,她突然睁开眼睛问身边的婢女道:“今日长公主府来人后,长公主就匆匆回去了?”
婢女点头:“是,听说好像府里来了什么人,陛下便准许了。”
“陛下去哪了?”卫子夫忽然想起,天黑之前还在这里的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大殿了。
身后的这些妃嫔,之所以坚持跪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装给陛下看的,如今陛下都不在这里了,那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卫子夫嘲讽一笑:“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的?”
婢女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似乎是天黑的时候,就没瞧见陛下。”
卫子夫不再问话,继续闭上眼睛。
婢女不安心的问道:“要不,奴婢派人去寻一寻?”
“不必了,你派人去看看几位公主,有什么需要便可。”
“诺。”
因为在太后丧期,阿娇本来答应子渊,带他转转长安城的事情,就耽搁了。她也更不能这个时候去找刘彻询问关于许衡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凑巧的聚到了一起,阿娇只能耐心在等上一段时间。
晚上,阿娇将姝儿哄睡着之后,她也准备入眠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本以为听错了,可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时候,丫鬟们应该也都睡了,哪里还有人在院子里走动?阿娇披上衣服,悄悄的走过去,想要看看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
打开门,却意外的发现,刘彻站在院子里。
“陛下?你怎么来了?”
月光下,刘彻的身影看上去格外的孤寂,在阿娇看来,此时的刘彻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孩。
“我打扰到你了?”刘彻转身看向阿娇,轻轻的问道。
他知道她回来了,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找了过来。本想看看她,却发现夜深了,她已经睡下了。
他本想在这里站会儿就走,谁知她又出来了。
阿娇想了想,转身将房门关上,抓进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刘彻身边。
“你说有没有打扰到?”阿娇轻笑着反问。
没有了曾经的爱恨纠葛,他们竟然也能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面对面说话。
刘彻扯了扯嘴角,最后微微垂下头,用很小很脆弱的声音说道:“阿娇,母后走了。”
阿娇轻轻的点头:“嗯。”随后,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了。
这么脆弱,无助的刘彻,上一次见,还是在舅舅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伤心。
他无助的靠在她的怀里,阿娇才知道,原来平日里沉稳霸道的阿彻,竟也会如此的脆弱。
阿娇想了想,踮着脚尖,抬手轻轻的拍拍他的头:“阿彻,一切都会好的。”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太子了。
而如今的自己,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你了。
刘彻倏地伸手,直接将阿娇抱进了怀里。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心中所有悲伤的情绪,这才一点一点的回转。
这个怀抱,曾经给他无限温情,仿佛只要靠近,所有的疲倦和烦闷,都会彻底消失。可是他很清醒的知道,这一切再也不属于他了。
阿娇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他的靠近让她心生警觉,十分的不自在。她想要推开他,可想到他刚刚的模样,又下不了手。
一直到刘彻松开了她,阿娇如获大释一样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后退一步。
刘彻将阿娇的动作看在眼里,暗沉的眸子更加幽深了。然而,在松开阿娇的一瞬间,方才他表现出的脆弱和无助,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帝王。
“夜深了,阿娇姐早点休息,朕回去了。”刘彻的声音,和此时的夜一样,冰凉的。
阿娇愣愣的点头:“哦。”
刘彻转身就走,一步一步不曾回头。
这条路,注定了是孤独的,不会有人陪伴,也不会有人懂他了。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阿娇,从此以后,他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次穿越真的在这一世快要结束的时候,后面时间跨度会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