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胸口大痛,连呼吸都那么不顺畅。
有时候,他不得不去承认,自己能给阿娇的,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当初他没有走错那一步,阿娇就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可所有的一切,都容不得他后悔!
现在的她,一定很高兴吧……可他,却不是能和她共同分享喜悦的人。
阿娇这边,自从知道有孕后,她自己就紧张得不得了。毕竟,第一次怀孕,第一次作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她没有任何经验。
吴夫人被她这样紧张得模样给弄得哭笑不得,于是她干脆搬到阿娇家里来,告诉她其实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正常的吃喝,就不成问题。
阿娇在吴夫人的劝说下,倒是显得不那么紧张了。可平时走路,吃饭什么的,她依旧格外的仔细。
吴夫人叹息:“你说你男人也真是不靠谱,怎么就在你有孕的时候,出去公办了?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阿娇自然是见不得别人说许衡的不是,她连忙为他辩解:“他离开之前,又不知道我会有孕。而且这件事情,必须要他去的。”
“哎,你呀。”吴夫人轻笑:“算啦,在你男人回来之前,我就住在你家,给你看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吴夫人是过来人,在她先夫没死之前,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只可惜后来丈夫死了,孩子没多久也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好在,她比其他女人都要坚强,愣是一个人咬牙活了下来。
阿娇感激:“谢谢你。”
“和我说什么谢?日后这孩子生下来,得管我叫干娘。”
“好。”阿娇轻笑。
转眼,竟到了元朔三年。
此时,是元朔三年三月间,阿娇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可许衡还未归来。
虽然她答应了许衡,要在家里等他回来,可是一点都没有他的消息,阿娇心中也着急。
后来她多方找人打听,这才隐约知道一些关于匈奴的事情。
年初的时候,匈奴的大单于死了,单于太子降汉。刘彻心情大好,大赦天下。
阿娇在丹阳城呆不下去了,从有孕之初,到如今她孩子都要生了,可孩子的父亲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想去找刘彻,想找他问清楚,许衡是否……是否还活着。
吴夫人听到阿娇要去长安的话,大惊:“你疯了,从这里去长安,少则一个月,多了则数月。且不说你大着肚子,万一在路上动了胎气,你可怎么办?”
阿娇在吴夫人的劝说下,倒是冷静了下来,她现在实在是不便于远行。
又一月过去,阿娇安排人打听到,匈奴发生内乱,据说有一伙人,趁机将被困于匈奴的张骞给救了出来。
听到这个一消息,阿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人一定是许衡,一定是他!
松懈下来之后,她竟感觉肚子一阵疼痛,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好在吴夫人守在身边,及时找来了稳婆,为阿娇助产。
四月中的那天夜里,阿娇平安诞下一女。
看到自己女儿的那一瞬间,阿娇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年,娘亲唯独对她宠爱有加,对两个哥哥更多的是严加管教了。
这是她的小棉袄呀,只要看到这个小小的人儿,她就想着,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原来,娘亲当年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
阿娇鼻子一酸,竟然就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在一边的吴夫人连忙给阿娇擦眼泪:“刚刚生了孩子,可不要这么大喜大悲,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阿娇哽咽的说道:“呜呜,我想我娘亲了。”
吴夫人哭笑不得:“你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等你做了月子,去看你娘亲不就成了?”
阿娇乖乖的点头:“嗯。”
坐月子的时候,阿娇在房间里实在无聊,就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小家伙的眉眼,却发现,她乖巧熟睡的模样,和自己很像。这个小不点,是她的女儿啊,是和她血脉相承的女儿。
阿娇忍不住,低头轻轻小家伙的脸颊,谁知道,却将她给弄醒了。清醒后的小家伙也没哭,反而是睁着小眼睛看着阿娇,仿佛是知道,眼前的人是母亲,小家伙乐呵呵的笑了。
她这一笑,简直就是将阿娇的心给融化了。
此生啊,哪怕什么都没有,有这个小家伙就足够了。
阿娇在房间里呆了大半个月,总算是能出房门了。而小家伙也能被抱出来,见人了。
女儿的出生,一瞬间成了府里的娇宠,倒是叫阿娇忽略了府里的另外一个人,子渊。
今年已经四岁的子渊,突然毕恭毕敬的在阿娇面前跪下:“儿子多谢母亲这一年多来的照顾,以后儿子不能侍奉在母亲身边,母亲见谅。”
阿娇呆住:“你不在我身边,要去哪?”
子渊这孩子,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他只道:“当初母亲收养子渊,是因为母亲想要一个孩子,如今母亲有了妹妹,应该不需要子渊了。”
阿娇皱眉:“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子渊垂头,一副倔强的模样。
阿娇抬手,将他拉起来:“我既将你领回来,你叫我一声母亲,那么你就是我的儿子,这一点不会因为姝儿的出现而改变。”
子渊抬头,一双眼眸惊喜的看着阿娇:“母亲真的不会赶我走?”
阿娇低笑:“自然不会,你是我儿子,我为何要你走?你要好好长大,保护姝儿,如何?”
陈子渊用力的点头:“母亲,子渊是哥哥,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的!”
阿娇揉揉他的头:“好了,去上课吧。”
等子渊走后,阿娇的神情微冷,她将望兰叫过来,冷声说道:“将这些天,在公子面前胡言乱语的人都找出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走吧。”
望兰还没见过如此冷厉的阿娇,心中惶恐,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夫人平日里向来和善,如今为了公子,竟直接要赶人,看来是触及了夫人的底线了。
五月中,吴夫人和阿娇商议,准备着手搬迁到茂陵的事情。阿娇正想着要回长安,看望刘嫖,顺便找刘彻问清楚,许衡的事情。
于是,她们开始清理这边家中东西,能卖出去的,便变卖了。阿娇看着房中,刘彻之前送来的东西,叹息一声,她这家是不能卖了。
毕竟是皇帝送的东西,谁敢买?
阿娇遣散了家中的一些奴仆,本来连望兰也打算放她自由的,只是她说自己无处可去,愿意跟着阿娇,伺候小姐和公子。阿娇想着身边的两个孩子确实需要丫鬟,于是就见望兰留下,其他人全都遣散了。
至此,阿娇随着吴夫人,一起搬迁去茂陵城居住。
因为是官家的马车,她们一刻都没耽误,两个孩子都很乖巧,都没闹腾。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经赶到了茂陵。
茂陵到了,长安城也近在咫尺。
茂陵的府邸还没准好,阿娇干脆道:“不如随我去长安,保证你有地方住。”
阿娇之前大着肚子的时候,就说要来长安,现在还说进长安保证有地方住,这让吴夫人有点好奇,阿娇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跟着阿娇一起进了长安城,吴夫人感叹:“天子脚下,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阿娇淡笑不语。
子渊趴在窗口,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一切:“母亲,长安城真的好大啊。”他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见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阿娇怀里抱着女儿,轻笑道:“等有时间了,母亲带你去内城走走。”
子渊开心的点头:“好!”
吴夫人惊讶:“内城?”那可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的地方啊。
话说着,马车已经在公主府门前停下,吴夫人好奇:“到什么地方了?”
阿娇抬手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门庭,眼眶微湿,她低声道:“到我娘家了。”
吴夫人跟着看去,最后结结巴巴的念出门匾上的字:“公……公主府?”
阿娇点头:“嗯,公主府。”
望兰更是傻了,阿娇拍了她一下:“下去了。”她这才回神,小心翼翼的扶着阿娇下马车。
阿娇带着儿女,朋友走到府门口,看门的小童自然不会认识“已故”的堂邑侯翁主。见她们一行人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好的,便不耐烦问道:“你们找谁?”
阿娇笑:“你进去叫管家出来。”看门小童不识人,管家却认识。
“公主府的管家也是你能见的?”小童送了阿娇一个白眼。
吴夫人扯了扯阿娇的衣服:“阿娇,你……”她想说,是不是找错门了,这可是公主府哎,哪是寻常人能进的?
阿娇淡淡的挑眉:“你错过了一个上升的机会。”
看门小童挠挠头,心里突然有些惶恐了。这个时候竟是董偃过来,他看到阿娇一下子愣住了。
阿娇含笑看着他:“董偃。”
董偃这才反应,连忙作揖:“翁主……翁主怎么……”怎么就回来了?!
阿娇点头:“没想到,多年过去,你还认识我。”
董偃低声道:“窦太主日夜思念翁主,偃自然不敢忘。”
“我母亲在家里吗?”
“窦太主入宫了。”
“嗯。”阿娇点了点头,带着吴夫人进门:“那我便回家等母亲回来。”
一直到,进了屋子歇息下,吴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刚刚说的窦太主……可是如今我大汉朝的大长公主殿下?”
阿娇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点头:“正是。”
“阿……阿娇,刚刚你唤窦太主为,为母亲?”
阿娇抬头看她,笑着说道:“是。”
“那你……你……你岂不是……”吴夫人指着阿娇,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彻底呆住了。
阿娇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放心心里便好,也不要多问,知道太多不好。”
“哦……哦哦!”吴夫人傻了。
想来,董偃已经派人进宫通知刘嫖了,阿娇逗弄着怀里的女儿,心里其实也有点紧张。当初任性的离开,也不知见到娘亲之后,她会不会怪罪自己。
“等会啊,见到你祖母后,若是祖母训斥娘亲,你就使劲冲着你祖母笑,这样她一定就舍不得责骂娘亲了,知道不?”阿娇低声对女儿说道。
但愿有这个小家伙在,能让娘亲分心一点。
姝儿在阿娇的怀里醒来后,小小的哭了一阵子后,又睡着了。因为舟车劳顿,阿娇便让人带着吴夫人和子渊先下去休息了。
只有她还坚持在这里等着,刘嫖的回来。
本以为,刘嫖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竟等来了宫中的丧讯。
王太后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