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坐在茶楼时人还是糊涂的,怎么就神使鬼差答应下来了,答应的时候还说了哪家茶楼说话更好些。
说来虽是民风较开放,可这般的见面,宋慎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但宋慎与那位姑娘面对面时,不得不说,心中还是藏着几分情愿的。
这位姑娘说了她是谁,江家二姑娘江洛儿,宋慎对这名字有点耳熟,后来想起来是之前长乐公主的伴读。
这江姑娘来得快,谈事也是开门见山,直说此次寻他的目的。
无论是见面,还是后来这谈话,谈得还是有关朝政,不过短短的时间,换做宋慎以往的想法来看,要多匪夷所思就有多匪夷所思,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的事,偏偏和这江姑娘谈起来,似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一会儿便渐入佳境。
宋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对此事也有了数,待谈完,这位江姑娘便要回去了,宋慎还有些依依不舍,但他又岂能突兀地留她,不过却是有了一点念想,望着下回什么时候再能见着。
江洛儿与宋慎告别后便回了府,想着将事情办妥的消息,回头告知给父亲。
且想着,脚刚入府邸大门,就见一小厮急匆匆地过来,她瞧出是平日里负责接收来贴的小厮了。
那小厮似是极为紧张,走到她跟头请安,说话还有些不利索:“小的给二姑娘请安了,小的小的……”
白露在旁道:“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跟咱们姑娘说话!”
白露顶不喜欢这小厮,惯会看人下菜碟,这府里夫人长带着大姑娘出门,那来的回帖大多也是请的大姑娘,这小厮见多了请大姑娘的帖子,却极少见二姑娘的,之前每回见着二姑娘怠慢得很。
平日里不待见白露的这小厮,这会儿满脸讪讪地连应着白露的话:“是是是,小的唐突了。”说着,还轻扇了下自己的嘴。
完后,那小厮谄媚地掏出一张请帖来:“二姑娘,今儿送来的请帖。”
帖子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普通人家送来,甚至可以说精致无比,上面的图案似是名家手笔,贴名‘颐园诗会’还掺了金粉书写,交递之间盈盈闪耀。
江洛儿接过翻开一看,竟是瑶华送来的帖子,写着过几日在颐园举办诗会,邀请她前去。
“知道了。”江洛儿将帖子收下。
“二姑娘去参加长乐公主的诗会,那日可要小的们准备什么?”小厮没有马上走,又问道。
“不必了。”江洛儿未多说什么,转身准备回院。
白露跟在后头,欣喜道:“姑娘,真是公主的请帖啊?我瞧那混头怎么态度转变的那么快,原是这档子事,姑娘姑娘,公主是怎么样的啊?”
谈及楚瑶华,江洛儿淡笑道:“她很好。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性子外向,没什么坏心思,小事上有些骄纵但大事上一向懂事,过几日你陪我一块儿去,你便能见着她了。”
虽不见瑶华才几日,但她确实也想她了,只是不知那丫头气消了没,江洛儿想着这次去,定要好好哄哄她。
在府中几日,江洛儿忙着自个儿的事。
而外头,颐园诗会是传得愈来愈热了。
江洛儿第一批收到帖子,同一批收到帖子的,皆是京内一等贵族子女,而接下来,也只有实权大臣或是那高门贵胄的子女,或是一些极负才华的才子,才收到了这帖子。
消息出来,身份尊贵的长乐公主举办的诗会,这传出来有几个参加诗会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无数人都是蠢蠢欲动着,想拖人拿到一张帖子,却根本没有门路,随着快到诗会的日子,只好作罢。
到了颐园诗会的日子,江洛儿出府前去颐园。
这颐园是先帝之弟睿王在京郊的宅子,风景甚美,常有臣子为举办宴会或是诗会向睿王求借,睿王一向是婉拒,此次听说是瑶华举办诗会倒是欣喜出借了。
到了颐园,马车络绎不绝,但都井然有序,不少贵女从马车下来,继而又颐园出来的侍女引路进园。
轮到了江洛儿,方下马车,就瞧见一张熟悉的笑容,原是玉枝。
“玉枝?”江洛儿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玉枝欠了欠身笑道:“奴婢给江姑娘请安,公主给姑娘下了请帖,又说姑娘过来,怕那些侍女不熟悉姑娘,伺候姑娘伺候得不好,便把奴婢带来了。姑娘随奴婢来,奴婢带姑娘去见公主。”
玉枝带她走的路与其他人不同,似是走了另一条小道,曲径通幽,来到一处院落。
院落无别人,除了那些个伺候的侍女外,只有瑶华在院外的小池塘,撒着小鱼食,知道江洛儿来了,哼了一声,偏身没有理她。
江洛儿上前转过她的身子笑道:“丫头还在生气呢?”
瑶华一把把所有的鱼食撒进池塘:“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与你有何相干。”
“快快快,把鱼食捞些上来,”江洛儿对旁的侍女赶紧道,继而又对瑶华说,“好好,与我不相干。”
“你说不相干,我偏说相干。”
“那就相干,”江洛儿道,“好瑶华,莫要再生气了,你转个念再想想,如今我出来了,你也有理由出宫了,大不了回头便说来寻我,总之要比待在宫中好许多了罢。”
听到江洛儿这话,楚瑶华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你说得倒也是。”
江洛儿笑了:“本来就是。不过来了那么多人,你怎的还在此处偷闲啊?”
“那么多人,我方来时,且就坐在无名湖畔的那亭子里,就有不少人来向我请安,稀里糊涂也不知说些什么,说得我口干舌燥,我便寻了个理由逃到了此处。”楚瑶华道,又拉着江洛儿,“不过这个时候,确实要出去了,免得被说不合规矩,走吧,我带去你见见。”
江洛儿还没反应过来,就便楚瑶华拉着出了这院落。
继而来到了无名湖畔,今日的诗会也便在颐园的无名湖畔进行。
江洛儿在老远处就看到了不少人,而在这其中,她还看到了宋慎,宋慎似乎也看到了她,一愣后,冲她笑了笑。
江洛儿刚要回应,楚瑶华已经将她拉走了。
众人自然好奇长乐公主身边的这位姑娘,后来有人说是那伴读,大家一下子明白了,尽管是有些看不起那门第,但有长乐公主在,不少都是给着她这面子,先是给着面子交谈。
然而后来谈了一会儿,发现与这江姑娘说话真是舒服,如沐春风,她极为谦虚但不谦虚得虚伪,她知识广博却也不卖弄知识,她什么都能说上一些,但不侃侃而谈,仅是笑着倾听,这样的女子,让在场不少人都略升好感。
一会儿,她四周便聚集了许多人。
无名湖对岸的一处高阁,阁上有二人。
“瑶华也大了啊,竟开始办诗会了,前几日她说起这事时,本王还当她开玩笑,还想着能办成什么样,如今看来,还办得有声有色,”睿王看了眼窗外,对坐在对面的萧长颂道,“不过啊,平日里请你你不来,今日人这般多你倒来了,本王可记着你不爱热闹,怎么,如今性子变了?”
萧长颂面色淡漠,未说任何话。
睿王见萧长颂这般,笑道:“朝中近来是有什么棘手事?”
萧长颂狭长的眼眸一抬,慢道:“能有什么棘手事。”
“没有棘手事,今日你从进门到现在,脸色可没好过,”睿王道,“本王还以为朝中近来出了你都解决不了的事呢。”
萧长颂眼底暗沉。
睿王本还想调笑着,可看了眼萧长颂这般,一句调笑的话都说不出了,看这样子,今日是极其的心情不佳啊。
睿王赶紧转移话题,看着窗外道:“哟,开始择花了。”
这‘择花’是诗会的一项传统项目,大致便是谁的诗最佳,谁便先去挑选备好的花,春日有春日花,这秋日,自然也有秋日花。
睿王眯了眯眼,仔细看着,继而道:“这次诗会,瑶华似是还请了宋慎那愣头青,他别的不说,这才情确实数一数二,瞧瞧瞧,本王就说,这第一朵花便被他择去了。”
睿王与宋慎相识,他还颇为赏识他。
“选的倒是极好……哎?”睿王突然惊道,“他这是要去送给谁?这是要去送给瑶华的那伴读吗?那一直在瑶华身边的是她之前的那伴读吧,好像还真是,宋慎这小子有出息了啊,这大庭广众之下的,那伴读——”
睿王的话还未说完,一下就听到了萧长颂不善的语气:“你说谁?”
睿王只感觉气氛不对,萧长颂也未等他说什么,自己起身到窗户旁,远眺过去,果真看到那宋慎正将花送给一女子。
这女子化成灰,萧长颂都认得出来。
萧长颂眼底的暗沉更重,脸色从未有过的寒霜,语气是愈来愈冷:“看来宋大人在翰林院日子过得不错,还有闲工夫参加诗会。”
说罢,甩袖下楼。
睿王直直得愣在那里,他与萧长颂相识多年,此人发火惯不会表露于色,不过有表露于色的时候,离席的事却是从未有过,今日竟气到这般地步,当真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