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手劲很大,拽池雾进房间以后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关门。
“关门做什么?”池雾问他。
程砚原地走了个来回。
池雾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脚步,问:“为什么让我呆在你家,明明我就住在隔壁。”他补充道,“厨房也在隔壁,要谈事情的话,我那边会好一点。”
“你家也是我收拾的。”程砚说,“有区别吗?”
池雾垂眸:“你难道是想,除了在我家免费吃饭以外,还边收家政费?”他自问自答,“可是你都给我买牛奶了,家政费这点小钱应该看不上吧。”
程砚又走了几圈,回到池雾面前,像是已经纠结出一个结果,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确实是一出好戏啊。”池雾说的很直白,“以前有人来我家骚扰我的时候,顾燃也是笑的很开心,还说那个人鼻子很挺,性功能应该不错,让我考虑考虑。”
程砚:“……”
程砚觉得自己和池雾的认知,在某些方面出现了严重的差别。
见他不说话了,池雾侧过身,膝盖跪在沙发上,探出身子去看收纳在角落里的那些道具。
“找什么?”程砚问。
“我想找些合适的道具进三阶天梯。”池雾说。
池雾有大半天没有提起要去三阶天梯的事了,程砚还以为他已经打消了念头,没想到转来转去怎么都逃不了要去三阶天梯的事儿。
池雾从没想过要放弃,对他而说,这只是一件,听了劝以后发现,确实不能操之过急的事情。
在一阶天梯的世界镜里看见自己现实世界的景象后,他就断断续续梦见有关过去的事。
那个不可得的人,成为了他的影子,近在咫尺,却只是虚无。
但即使是一片虚无,池雾也愿意为了片刻的相遇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
他跳下沙发,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这些道具里面有很多都是玩意儿,实用性不大,不过我也是实在没想到,和你组队去二阶天梯的难度那么大,直接废了我一个戒指,我还以为要到五六阶天梯才能用上。”
那一堆收拾好的道具被池雾弄乱,他按照有用无用排序,弯腰久了又嫌累,不嫌脏地盘腿坐下,算是介绍也算是自言自语地同程砚说:“勾小珍给的那个红绳虽然只能算个单功能的小道具,但是对我们来说很好用,以后都带着吧。”
他说完,发现程砚没有回应,便昂起些头,看向沙发。
程砚似乎不是很高兴。
“你生气了?”池雾悄悄把手上的灰蹭到了程砚的沙发上,“因为那个来骚扰你的人?”
程砚却捏住他的手腕,问:“你要去见的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池雾望着他的眼睛,感觉到手腕的疼痛只多不少,他脸上褪去这些天熟稔的模样,冷声道:“放手。”
程砚也没有如平时那般对他放纵,将他手腕从横捏着到竖捏着。
“你叫他哥哥,但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他执着地追问,“他是你的爱人。”
池雾撇开头,已经生气:“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知道了我心里怎么想的,你的心中会痛快吗?”
程砚目不转睛地看他,良久,才松开手:“对不起。”
池雾揉了揉手腕,膝盖抵着地起来,从程砚身边擦过,没有回头看他。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房间里空落下来。
那些道具被池雾弄乱,散落着丢在地上,程砚将池雾刚才放在手心里把玩的一个玻璃鸭子捡起来,看向内里晶莹的流光。
而后的五天,池雾和程砚都没有再见面。
第六日,程砚很早就打开房门,站在玄关的尽头,拿着扫把打扫客厅。
大约在玄关处“扫”了一个多小时,对面的房门终于打开。
池雾一眼撞见程砚也愣了两秒。
程砚将斜着的扫把打直,立放在地面上,往前走了两步。
不想池雾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程砚忙出去,追着他下楼的背影问:“你又要出去?”
池雾停下来,回头看他。
楼道里的光洒进来,将他没有打理得很整齐的头发照成通透的金黄色,周身拢着一层朦胧温绒的光芒。
“又要端着我的名字,去交易市场抢人家的道具?”
程砚将话说的更具体,池雾脸上才有了愿意沟通的神色。
池雾嘴唇微微张开一点,像是想要解释,但最后还是颇没有良心地说:“我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程砚站在门前,细数他的劣迹,“随便逛逛就抢了一只鹤的羽毛,人家不愿卖,就威胁说‘程砚一会儿就来了,我让他打你’,前天又非要低价收购别人的蛇蜕,说人家的东西不值那个价钱,最后讲不下价就塞了自己觉得的公道价,让他有本事来找我,昨天……”
“大不了我今天不说你了。”池雾不让他往下数,理直气壮,“而且他们来找你你不给他们就好了,顾燃和闻泊以前都是这样的,我欠债报他们名字,来人找他们,吓走就好了。”
程砚总算明白池雾在第三世界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做到人神共愤的了。
“所以你今天还是要去交易市场?”程砚问。
池雾垂眸,默认了。
他也没忘记,他们之前就是因为第三天梯吵架了。
“我今天也没事,跟你一起去。”程砚关上门,“走吧。”
池雾侧目瞥他,像是不大情愿,但程砚已经走在他身边了,将狭窄的楼道占满,池雾只好快了两步和他错开。
俩人一前一后,穿过居屋,来到ab两区的交界处,再拐过七八个长长的街巷,他们终于来到鱼龙混杂的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说是市场,其实也就是条筒巷,里面交易的人大都三三两两靠墙站着,抽烟嗑瓜子吹牛逼,细数自己的事迹再唏嘘几声谁谁谁没过天梯,人已经没了。
池雾看着,他在第三世界多年,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如众生百态,反而没有任何顾虑,清闲地散步其中。
“池雾来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大嗓子。
这效果和城管无差,几个人碾着墙角撒腿就跑,嘴里还喊着“强盗”“悍匪”之类的话。
悍匪池雾跑过去,从撤退的人群中揪住一个,说:“你别走。”
那人长得挺高大,却被小小一个池雾揪住衣服不敢走,原因无二,只因为他身后站着的程砚。
“池雾,我都说了不卖给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池雾从口袋掏出金币给他:“你卖别人五个金币,我给你六个,为什么还不卖给我?”
“谁都知道你运气不好,我收了你的钱,下次天梯我就要倒大霉了,说不定都没机会能出来,还要钱做什么。”那人拱手求饶,“池雾,看在四阶天梯不容易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想活。”
程砚在身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池雾歪歪头,强调:“你得卖给我,我知道你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根本没人要你的东西。”
金额达到五个金币的道具,并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
天梯越往后走,闯关者越需要花费时间准备,许多已达六阶的闯关者为了负担在第三世界长时间居住的费用,口袋里也是紧巴巴的,如何拿的出高价来购买一件不知道用不用的上的道具。
唯独池雾每日前来追问,高价收购,可惜那人却怎么都不肯点头。
好说歹说,池雾都没弄到心仪的道具,本来想上手抢,那人断言池雾一定找不到,让他不要白费心思。
最后池雾只买了一件勉强合意的道具回去。
“这件隐身衣有几个小时功效?”程砚问。
池雾抱着衣服站在门前:“半个小时。”
“三个金币,未免太贵了些。”程砚说。
池雾无所谓地摇头,随手将衣服叠好了,不大理程砚。
程砚换了个话题:“这几天吃了什么?”
“在顾燃家吃。”池雾说。
程砚看他离了自己也过的挺好,心中无趣,随口说了句再见就回自己家。
池雾看着他的背影和合上的房门,摸了摸小臂上搭着的衣服,站了两分钟,回了自己房间。
程砚在想什么,池雾不知道,他偶尔猜测程砚的心情也只觉得复杂而无解。
程砚的目的始终很模糊,池雾将他进入一阶天梯时对自己的关照当作是现实世界的交集使然,但现下他又不明白程砚在和自己生什么气。
如果他不想跟着自己快速通过天梯,他不可能强迫程砚去,冲着程砚和自己上辈子的缘分,他也会对程砚多多照顾。
现在这个情况,他也只能怀疑程砚喜欢自己,所以才和自己闹这些女孩子才有的小脾气。
池雾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枕着手臂发呆。
道具买了些,三阶天梯的难度他大概也了解,现在只等找到五里路,就可以出发了。
是夜,池雾窗外翻过一个身影,那人在程砚做的防盗窗外敲了敲,轻声唤道:“池雾,池雾。”
池雾在床上翻了个身,那人就继续敲,连续地喊他名字。
实在闹的不行,池雾翻身起来,从枕头底下摸了玫瑰岛站在阳台上,看着防盗窗外的人。
“哟,出来了。”那人诡笑着,“我听人说你是天梯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池雾唇角下压,从阳台上取了晾衣杆,一杆子戳出去,将那人戳了个翻身,挂往另一个位置。
“这脾气,”那人像壁虎似的灵活,抓着防盗窗的栏杆笑,“还挺辣。”
池雾的手已经压在玫瑰岛上,那人却忽然识趣:“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见。”随后一跳,消失在夜色中。
和以往被骚扰差不多,池雾翻了个白眼,准备回房,却听到隔壁阳台的开门声。
他侧过头,看见从门里出来的程砚。
“听到些动静,出来看看。”程砚说。
池雾垂眸,往前走了两步,和他隔着阳台之间的空隙说话。
夜色沉静,很多情绪都被藏匿和平复,池雾问他:“吵醒你了?”
“那人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很难不被吵醒。”
他往阳台边缘走,伸手:“过来。”
“干什么?”池雾问他,也往阳台边缘靠过去。
“你要的东西。”程砚说。
池雾将信将疑,将手从防盗窗的栏杆中间伸出来。
程砚看他细瘦的胳膊,只觉得自己用些力气就要捏断,柔柔弱弱。
他托着池雾的手,让他手心向上,轻轻搭了手腕,将池雾今天想买而没买到的东西放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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