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捏着手里刚回收的资料,没来由的任性开口:“斐晋,如果我现在想辞掉这个秘书的头衔,你会怎么办?”
斐晋有些诧异,仍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隔了一会才认真看着她开口:“告诉我这个‘如果’只是玩笑。”
势在必得的自信似乎是他一贯强势的本性,夏凉凉低头慢慢敛起自己的表情,极力压抑着跟他争吵的冲动。再抬头时恢复了神色自如,淡笑着眨了眨眼:“是,斐董,这只是个玩笑而已。那么,恭喜您一切如愿。”
对于他出神入化的演技,真真假假似乎已经分不清楚。即使是他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在必要时也可以嘻嘻一笑说:那只不过是个玩笑。
他曾充满深情地对她说:凉凉,你让我情不自禁。他曾如同一个受伤的孩子般在她怀里低喃:所有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只除了你。
都是玩笑吗?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现在却什么都无法肯定。无法肯定的东西越是纠缠,陷得越深结果越是让人失望痛苦。她已经不想再次品尝那种不断沉淀的暗色绝望。
夏凉凉极客气地以正规礼节向斐晋微微弯腰,抱着回收好的文件自顾自地离开。她从昨夜开始刻意的疏远让斐晋沉默,微笑的俊容慢慢阴暗下来。夏凉凉觉得心里稍稍平衡了些,路过他身边时不禁暗自撇了撇嘴,秘书一职她已经帮他得到,一切都由他控制,具体安排谁上任还会重要吗?
心不在焉地进了资料室,里面两个翻阅文件档案的同事正在低声交谈。听到声音其中的男同事抬头看了一眼后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走过来轻轻在凉凉肩上一拍:“夏小姐,真巧。”
夏凉凉转过身愣了下:“杨科?”
她的直呼姓名似乎让杨科很开心,阳光帅哥露出了灿白的两排牙齿,身后的女同事扶着眼镜好奇地盯着他们。
“这位是我们部门的孙霞,也是低我两届的学妹。”杨科介绍了后面的同事,看着夏凉凉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又不方便开口。
“哦~夏小姐是广告客服部的啊,”孙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了想兴奋地凑到杨科跟前小声问:“学长,难道这才是上个月你为什么忽然天天免费加晚班帮广告部整理数据的最终奥秘?”
声音小到凉凉刚好听清楚,她略带诧异地看了杨科一眼,杨科正有些尴尬拿笔轻敲了学妹一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瞬间柔和的目光让凉凉一愣。
孙霞嘿嘿笑,歪头看着夏凉凉说:“夏小姐也是去年圣诞节的幸运者之一,跟斐董一起共餐的那位吧?”
当初她被斐晋牵出的绯闻虽然因为双方当事人都没回应影响不大,但在公司一干喜欢磕牙的小女生中还是人尽皆知。夏凉凉暗自咒骂了斐晋一句,淡淡回个笑:“机会均等,说不定孙小姐会成为今年的幸运者。”
“哈哈,真希望借你吉言。”小姑娘笑得挺真诚。
夏凉凉听不出她有什么讽刺的语气,也笑了笑,怪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学长,你们先聊,我把找好的资料送过去。”孙霞扶了扶眼镜,不怀好意地看了看两个人,又朝杨科挤了挤眼,走过夏凉凉身边时低笑着说:“虽然我这个学长比不上斐董那种豪门阔少,不过在我们软件部可是各方面最被看好的魅力男士top1,夏小姐欲购从速噢!”
夏凉凉无语干笑,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梵天这么开放,不像很多大公司那样规定内部员工不能恋爱,才让一干女职员吃饱了没事就东张西望找八卦当消遣。
身旁的杨科也尴尬地抓了抓头:“小孙开玩笑的,别介意。”又很认真地说:“上次真的很抱歉,临时接到上面的通知要加班。”
夏凉凉想了几秒才记起他说的是情人节那次失约,恍然地笑笑:“不用介意,又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动用私权损人利己的某人的错。
“谢谢你的体贴。”
“……真的不用谢。”说到底上次她也根本无心跟他约会。面对杨科歉然又柔情的目光,夏凉凉赶紧心虚地低下了头,胡乱翻着自己正摊在桌上装订的文件,忽然被某张纸上的东西吸引,眸光不着痕迹地潋动。
“这次的出游你选了哪条路线?”
“呃,什么?”夏凉凉一头雾水地回神。
“怎么你没得到通知吗?”杨科很细心地解释:“上个月那几份国外大订单听说你们部门完成的很漂亮,上周总结会上总裁亲自表扬了何理事,对于何理事想犒劳员工的出游提议也没有拒绝。而且由于跟我们部春游的时间差不多,两位部门经理已经决定一起组织出行。”
梵天的福利一向很好,公游从不占用周末且薪水照算。因为各部门员工众多还会提供出几条路线让职员们自由选择分批出游,既达到让每位员工尽兴又不会影响部门整体进度。
夏凉凉估计何以烈是怕影响了她跟商晚晴的这场竞争才没通知她。回到办公室,正接电话的何以烈抛过来一个灿笑,挥了挥手,又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凉凉点点头,走过去站在一旁等着,果然看到他办公桌上放了几份旅游路线的宣传单,可能由于初春时节,旅游路线大都在江南一带。
再看到何白马随意扔在地板上的西装外套和一些图稿,她无奈地先动手进行每天必不可少的马厩清理工作。
何以烈结束通话后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老实说在他看来夏凉凉这女人完全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如果没有斐晋的关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夏凉凉对梵天有所企图才肯屈就在一个小小的客服处。不过既然她是二哥看上的人,想想之前自己就在强悍的两个人面前完全没有反抗余地,保不准很快“夏小姐”这个称谓中间的小字就会被去掉……
想到这一点何以烈很奴性地不自觉就对夏凉凉多了几分尊敬:“啊呀,不用忙了,夏小姐坐吧,坐……这些稿件放着我来……咳咳,我是说,恭喜你即将上任二哥的特别秘书,今天你的表现很为我们梵天争光。”尤其是那个老女人跌破眼镜被气走的样子真是太叫人兴奋了。
何以烈亲切的态度让凉凉有些不习惯,她还是笑了笑回答:“应该的。”
“还有出游的事正要告诉你,我已经通知行政处延迟到后天再统计上报名单。这几条路线你喜欢哪个?”何以烈递过几张单页,靠在皮椅上摇啊摇,自以为透露的很隐蔽:“终于能给自己放个假了,就让二哥好好嫉妒我吧!谁让他下周还要去杭州出差……”
夏凉凉低头看了看报名表,略一考虑,在“天堂苏杭三日游”的路线后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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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周没见到斐晋。
凉凉像平常一样上班下班,一个人做饭吃饭,然后很早上床休息。明明很习惯这样一个人的生活,却又跟从前不一样了。小小的一室一厅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好像被一种压抑的虚无充填,散发出孤独的味道。
明明是自己非要赶走他的。
两颗心中间一旦悄悄长出了藤蔓,曾靠得再近也会被一点点被隔开。
斐晋赖着不肯离开,换了好几种方式问他到底哪里惹她生气了,夏凉凉只幽幽看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只是这几天不想看到你。”
他顿时沉默了。
那时她忽然想起暖暖给她讲的一个笑话:
男人做错事惹了女人生气,女人勃然大怒:“你想不想试试几天都看不到我?”
男人想了想,勇敢地说:“那就试试吧……”
于是男人果然几天都没看到女人……
几天后,男人眼角的肿消退了一点,终于可以看到女人了……
暖暖说以后如果她的男人敢惹她生气,这个办法绝对值得借鉴。
夏凉凉自认她和斐晋之间的问题不是区区暴力就能解决了的,可是每天看着那张脸就觉得埋在心里的那根刺开始狠狠地疼。
即使亲耳听到他欺骗利用着她,即使无数次下定决心想跟他断得干干净净,内心里都还是有期待的,期待他能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把他隐藏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告诉她他是身不由己。也许,她愿意再原谅他一次。
爱情可以把一个女人的心溶得很软很软,柔弱到汩汩流血时还愿意再次去尝试。
所以她说不出决绝的话,只能暂时眼不见为净。
“你先搬走吧……这段时间我想一个人住。”她看着他平静地又说了一遍。
如果他够聪明,应该猜到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做出选择。想起d对他说过的交换条件——不再干涉她的生活——这算不算是自动给了他一个机会撤离她的世界?
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会无赖地黏上来,但这次他没有。斐晋倚着墙,幽暗的眸像寒夜里快要西沉的星,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气氛静默了很久,凉凉惨淡地笑了下,低着头不看他往外走:“你这么喜欢住这里,那我搬走好了。”
手腕一下子被很用力的抓住,她正要挣开时听到一声低沉的“凉凉”,呆了下,胸腔里忽然弥漫出一片苦涩。
那样的姿势僵持了几秒,她被转过身的斐晋使劲一拽,鼻子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麻麻的酸疼。凉凉皱眉来不及开口,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后背猛力收紧,把她牢牢圈在他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她一时间忘了挣扎,意识沉溺在他周身的气息里,令她这样怀念。他的不参杂任何虚情假意的拥抱,带着淡淡哀伤的拥抱,她能识别。
凉凉的脸颊蹭着他淡蓝色的衬衫,薄薄的布料遮不住他胸口火热的温度。他的心跳剧烈而清晰,随着呼吸的起伏传进她的耳膜,咚咚作响。
这是不是可以表示他在犹豫?凉凉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希望,以为他会开口说些什么,期待下一秒他就分享出他所有的秘密,悲也好苦也好她都不介意,只要他说出来,她都愿意跟他一起面对。
可是斐晋侧头把脸埋进她发间,只发了狠似地抱着她,箍得夏凉凉骨头发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凉转了转头想叫他,又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仿佛这个拥抱耗尽了斐晋的气力,一松开就是世界末日,充满诀别的味道。
“斐晋……”她下意识悲怆地张了张嘴,声音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我马上走。”耳边的话语轻柔的像羽毛。
拥着她的力道骤紧了下,终于一点点松开来。斐晋慢慢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依然倚着墙看她,眼神的阴霾很快消散。
“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我听你的话离开……的确该回去收拾那边的烂摊子了。”他忽然站直了身体,对夏凉凉莞尔一笑,语气里带着点久违的招牌顽劣:“就这样被老婆扫地出门真伤自尊,幸亏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夏凉凉眼光复杂地看着他,总觉得斐晋刚才心底的那丝犹豫已经消失了。
“你胃不好,记得每天吃早餐。”他想了想就说了在这么一句,身侧的手指微微屈起又放下,没再多说,很潇洒地拨了拨头发:“我走了。”
凉凉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走向门口的身影。
开了大门斐晋突然又回过头,微眯的眼里神情似真似假,勾起性感的薄唇问:“凉凉,你会想我吗?”
……
她当时是怎么答的呢?
想?不想?怎么会想?真的不想?
夏凉凉拉了拉丝被把姿势换成平躺,一米八宽的床还余下很多位置。她伸展了双臂,另一侧的床单上没有任何温度。
是有……那么一点点冷。但这样她才能更清醒地了解自己的感情正处于什么状态,才能更理智地选择该怎么走。
****
午餐时遇到了杨科那位学妹孙霞,小姑娘很热情地跟她坐在一起用餐,叽里呱啦倒豆子般讲了一大堆他们软件部的趣事,其中十有□□都是关于杨科的。末了还友情提醒她明天就是她那个团出游的日子,要提前准备好。
她不是没猜到杨科可能跟她报了同一条路线,也没那么迟钝看不出杨科对她的好感。可是现在爱也斐晋恨也斐晋,已经没有心思再花在别人身上。
原本报了这条路线却打算找借口临阵脱逃的,她才没傻到会按何以烈的安排跟斐晋在杭州私会……尽管一周没见让她的确稍稍矛盾了一下。不过早上何以烈很遗憾地告诉她斐晋去不了杭州,原因是已经回美国的宁红玉忽然病倒了,斐晋已经赶昨晚的班机离开。
凉凉一下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她看得出斐晋暗中在跟宁红玉作对,甚至不惜拿整个斐式作为代价,但他却又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母亲。凉凉只隐隐觉得是跟那次斐晋和d谈话中说过的“复仇”有关。可是该插手调查他的事吗?
她在半夜失眠,打电话问暖暖:“如果你爱的男人欺骗了你隐藏了很多秘密,你还能爱下去吗?”
“早就知道你不适应豪门内战搞不定斐晋那种狐狸。”暖暖打着呵欠,脑子却是异常清晰:“如果真的放不了手,就把阻在你们之间的秘密全部挖开看他值不值得你爱呗。凉凉我告诉你,想要套男人的秘密就得选对时机,最好的地点是在床上,要这样那样再这样……”
这……还真是暖暖式的强悍观点。
这一周里斐晋没打过一个电话,即使在公司也从未遇到过。倒是何以烈似乎看出什么端倪,充当和事老似地解释说斐式那边出了些问题,他二哥这几天都忙得吃住在公司了。
夏凉凉忽然问:“何理事,你跟他认识多久了?”斐晋的事何以烈又知道多少?
何以烈想了想,带着回忆的表情笑:“我第一次参加斐式举办的广告设计比赛自信能获奖,但后来连个名次都没有,那时太心高气傲直接冲进斐式大楼去闹了,然后碰到了二哥。他亲自看过我的设计稿后居然很欣赏……后来的一切,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和肯定,我不会走到现在。算起来我跟二哥认识四年了吧。”
四年,那就是在斐晋已经接任斐式后了。斐晋曾提起过小时跟宁红玉相依为命的话,却好像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被宁红玉当做控制斐式的工具,就是因为这样才跟宁红玉作对?他的“复仇”又是指什么?
“比起我大哥跟二哥好像在大学时就认识了。”何以烈羡慕地说了句,又扬起眉强调:“不过我们好兄弟间的情意可不分什么深浅。”
夏凉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头绪。
“明早八点在公司门口集合。”何以烈伸了个懒腰,充满壮志豪情:“放心吧,虽然二哥不在,有我亲自带队保证把你照顾得全全面面。”
“是斐晋让你这么做的?”她想了想,还是轻声问出来。
何以烈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站起身帅气地行了个煽情又讨好的弯腰礼:“夏小姐,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二嫂的不二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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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为无数省略的道歉……看了大家的留言催促羞愧难当都不敢爬上来了
大家就当我去云游了……事实上,俺的确是去旅行了……
每年这时间都是俺偷跑到人少的地方闭关隐居的日子……
在海边做了大半个月的白日梦,被海风吹得醉醺醺,于是坦白:俺偷偷到大连醉生梦死去了……
在温柔的编编提醒下俺知错了,回来后赶紧抽时间在补了。这文根据规定八月底一定要完结的,所以大家不要担心会坑掉,只是最近天气太热写作的劲头不足可能更得慢些。
还有7w字,所以一周会一到两更。
拉斐晋和凉凉向大家一起鞠躬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