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十世纪初,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电子产品日新月异。时间走过百多年,通讯设备微小、便捷,随便一款,都兼具了诸多功能。
牧邵清手上的这一款,是他母亲赠送的。随着牧邵清的成长,手表已经不适合佩戴了。但就算必须手动改装表带,他也一直没有换上新款的。
所以,他的手表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简单的黑色表盘,手指点过屏幕,画面展开。当然,最有辨识度的还是表带上特殊的m字凹槽,可以用来放置使用者的记录芯片。
牧邵清转了下手腕,将标识展露在宁珂面前:“你也喜欢手表吗?”
宁珂抱臂:“嗯。”
刚刚他的眼睛被阳光晃到了。
“是吧,收集手表挺有趣的吧。”说到手表,牧邵清的话就多了起来。相较于之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是零八年款式,那年还产出了七十二款,型号都不错。可惜这些机子刚出售价太高,不然全部买下来,放在一起,也很壮观。”
时至未来,牧邵清也拥有了把新发行的手表收集起来的习惯。
宁珂:“嗯。”
然后,接下来的一路,宁珂就专门听牧邵清介绍手表了,从最初的分离式型号到后来的十位一体,牧邵清说得非常详尽。
宁珂惊讶于牧邵清的专业,这个人是真的把手表研究得非常透彻。
宁珂眼中露出兴味的神色。在对方讲到最新型号的几款手表时,宁珂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我都有。”他很想知道,这样说的时候,牧邵清会有怎样的反应——
牧邵清真的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身上违和感的人。
牧邵清的脚步停下。
桃花在风中飒飒响着,假花不会掉花瓣,倒是几片叶子盘旋着着陆。他抓抓头发,笑倒是笑得很可爱:“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个不情之请。”
“可以。”宁珂说。
“我可以去你家……”
宁珂打断他道:“我说可以,我可以把收藏给你看看,东西不多,但如果你真的喜欢它们,你不会失望。”
牧邵清:……
牧邵清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有些过火了,但跟宁珂这么近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想说些话。牧邵清有意识地平静自己的心情,对人缓缓牵出一个笑:“那实在太好了。”
教导办公室在三楼的最里层,宁珂带着牧邵清直接走进。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手拿一杯茶,她开门见山道:“谈话前,我先自我介绍,孙卿。如果你能来我们学校,那很快你就要叫我孙老师了。”
孙卿道:“想必宁珂已经详细地介绍了学校的beta候选人计划,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牧邵清接过合同,将各项条款扫过:“没有,这个合同我答应。”
孙卿翘着二郎腿,闻言,她放下了茶,皱眉道:“鉴于你说话一直这么爽快,我需要确认你说话的效力。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牧邵清坐在对面,女alpha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他并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压迫,或许,这跟他的性别也有关系:“算。”
“那你的监护人呢?”孙卿说着,转而看向宁珂,“你没有把他的监护人一起带来。”
宁珂正要说什么,牧邵清却开口了:“他很快就会过来,在这之前,我可以去一下厕所吗?”
孙卿看了眼宁珂,大少爷靠在沙发上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孙卿道:“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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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萍水巷匆匆离开后,戴啼打车回去拿了档案,直接往南城一中赶去。
老旧的教学楼办公室里,工作的空调嗡嗡响动。戴啼坐在沙发对面的小木椅里,神情局促。南城一中的教导翻看着牧邵清的资料,越看越满意:“不错,不错,概率很高。”
他注意到戴啼只身一人,还特地关心了一下:“孩子呢?”
戴啼结巴答道:“他、他三天没有休息了,在家里补眠。”
不算高明的推脱办法,但教导却格外满意。他点头表示了解,让助手拿来一份合同,同样的‘beta候选人计划’,但合同里的条件可就严苛多了。
戴啼指着上头的条款,问道:“三年不分化,需要返还所有奖学金,可这……”
教导摸了摸自己没有毛发的头顶,咪咪笑:“学校的规定,我也没办法啊,这不是我写的。不过,三年的时间呀,看你们家小孩这样,分化的概率太大了。说不定,到学校第一年就成功分化。你看它的附加条件……”
分化成功,每年都可以拿到高额奖学金。
也就是说,牧邵清如果成功分化为beta,那在南城一中的三年,他可以为戴啼拿到四十五万的奖学金,还不包括入学拿的那一份。
戴啼微微心动,他一咬牙,拿起桌边的钢笔,脱下笔帽。
助手脚步匆匆,在教导耳中说了什么。
戴啼正要签字的手被人拿住了,他疑惑地看向起身的教导,却见这个和蔼的地中海收敛了微笑,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戴啼不明所以。
助手在旁边道:“戴先生,我们收到了第一医院的消息。”
戴啼接过座机,耳边传来一道甜美的女音。
同一时间,身处闵州一中厕所的牧邵清看着窗外飘摇的桃花,手表的屏幕显示着——
变声器使用中……
“南城一中,我们遗憾地通知您,您所送编号8988dna,真实性别是男性omega。短信发送请摁1,重播请摁0,结束请挂机。”
戴啼刹那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肯定是有人诈骗!我说的是事实。”
戴啼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人,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对这则消息的不信任。
很可惜,他的期望落空了。
“不会有人开这种玩笑。况且,座机id显示,具体地址确实是第一医院。而我们所送的dna,编号也却确实是8988,不存在误报的可能。”助手弯身,拿起合同,“dna样本是你亲自送来,由学校送去检验的。”他的声音宛如冬天飞雪。
“既然是这样,鉴于你们并未在择校区域内,如若想要就读我校,必须缴纳一万的择校费。”
戴啼愣住,他捏紧手中座机:“你、你……”
“抱歉,这是规矩。”助手道。
戴啼强笑着请求出门思考一下,助手让他自便,就不再注意人了。
在他看来,戴啼这种浑身穷酸劲的人,不可能交择校费的。没看见他还准备骗学校的奖学金吗?
戴啼跌跌撞撞地走出门,他一手撑着墙,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那个女人还在时候的事情。
牧邵清从小早熟,在大人的怀里哇哇大哭的机会并不多,他有幸见到过一次。
大概六岁那年,牧邵清将坐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推到地上,一脚踩住了对方的衣服。躺在地上的孩子哇哇大哭,惊来了周围的大人。牧邵清的妈妈一身淡灰色连衣裙,温柔地抱紧自己干了坏事的儿子。
戴啼是那个漂亮女人的丈夫,出了这等情况,他肯定得去处理。
目睹了全程,他知道,他得带着牧邵清道歉。
眼泪蓄满了牧邵清的眼眶,女人到来的时候,牧邵清却哭得比谁都凄惨,哇哇的声音整个游乐园都听得见。晚了两步的戴啼愣住了。周边有些孩子受了他影响,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孩子嘈杂的声音充斥了所有大人的耳膜。
苦主双亲问起来,牧邵清抱着女人的脖子不撒手,指着对方孩子口齿不清地控诉。而被他推倒的孩子,由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回答不出来。
那父母一脸尴尬,最后居然道歉了。
那天晚上,戴啼来了牧邵清的房间,孩子坐在床边,手上抱着一本书。
“你为什么骗人?”戴啼问。
牧邵清抬起头,面上略显无辜,稚嫩的声音几乎可以把人融化。他脸颊上有着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太可爱,就像洋娃娃一样。饶是戴啼看着也心软了。
“爸爸?”
秉着教育的初衷,戴啼还是直白地提到:“邵清今天骗人了,明明是你先推的小朋友。”
闻言,牧邵清悬着晃啊晃的脚,也慢慢停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就好像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因为他说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我有点伤心。他们太小了,像个长舌妇一样,这样不好,我只是让他们不要提了。”
那天晚上,戴啼跟牧邵清讲了很久的道理,孩子点头,保证自己记下来了。
隔日,经过妻子的房间,戴啼停住了步伐。
清脆而暖人心的童音,像个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田:“妈妈,打人是我不对。”
“邵清有什么打人的原因吗?”
“哥哥威胁我,他向我要零花钱,如果我不给他……”牧邵清的声音顿了顿,天真无邪,“他会打我。妈妈说过,我们不能让人欺负,所以,我先下手了。”
戴啼浑身冰冷。
从那以后,他就对牧邵清格外在意。他在孩子睡觉的时候,翻开妻子赠的日记本,上面明晃晃地写着——
“谁也不能说我妈妈是疯子,爸爸也不行。”
时隔多年,戴啼还记得那种感觉。
震惊、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