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眠这才意识到封无昼方才那样是在引导着他去学换气,他食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磕磕绊绊地答道:“会……会了。”
“那……”封无昼说着又靠过来,以为他是要继续的季星眠下意识闭上眼睛,却久久没等到熟悉的触感落过来。
低低的闷笑声自耳边响起,季星眠睁开眼睛,看到封无昼微微弯起的眉眼,里面盈满活泼的笑意,“师兄这么喜欢的吗?”
季星眠:“……”
不好说是羞窘还是羞恼更多一些,季星眠推着他想下去,却被捉着手腕按在怀里,缠绵缱绻地又欺负了一回。
“好了,我的错,不该逗师兄的,是我喜欢好不好。”封无昼最后在他唇上轻啄两下,终于又放开了他,边帮他理着散乱的衣襟边道:“我是很想和师兄继续的,但这里不是我们的房间,还是先回去吧。”
不是他们的房间?
先前季星眠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一被提醒才想起来,男童似乎说过他是被封无昼抱出来的。
那也就是说……
季星眠后知后觉地看向房间,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在摆设上细节处的不同。
他居然就这么在别人的房间里跟封无昼胡闹了这么久?
浑身的血液都一齐奔流着向上,季星眠觉得自己脸上怕是已经红得要滴血,“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是师兄没给我机会说啊。”封无昼的表情很是无辜。
季星眠无言以对,他回想先前的事情,发现还真的就是封无昼说的那样。是他先在人走之后钻进被子,怎么叫都不肯出来的。
可他也是看那几个人走,才潜意识里以为这还是他原来在的房间的啊。
如果这是别人的房间,那他们在里面停了这么久都没出去,外面的人会不会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季星眠越想越远,最后还是封无昼一句话给他拉了回来,“师兄想到哪里去了,这跟之前那间一样,也是客房,没有人住的。”
“客房?”季星眠又在房间里看了一遍,发现它里面的摆设确实没有什么个人生活气息鲜明的东西。
若不是内部极为整洁,乍一看简直就是许久都没人住过的。可如果没有那么多客人的话,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空置的客房呢?
两人收拾好起来,季星眠还是醒过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地,刚新奇地走了两步,耳边听到一阵轱辘声,抬头见是封无昼推来一把轮椅,上面还细心地铺了厚厚的垫子,看起来就十分舒适。
季星眠:“……”
不用说,作为唯一的病号,这轮椅显然是给他用的。可是要不要有这么夸张……
“用不着这个吧……”季星眠向后退两步,硬着头皮道:“只是走两步路而已。”
封无昼低敛着眉眼,模样看起来有些失落,“我知道师兄不喜欢这样,可姑且让我放心一些吧,如果师兄出事的话……我实在太害怕了。”
“我……”
季星眠还想挣扎,封无昼忽然又抬起头看他,目光满含希冀,“如果师兄实在不愿意坐这个的话,那我把师兄抱回去也是一样的。”
在被抱回去和坐轮椅回去之间选一个,他就不能走着回去吗?
顶着对方隐含期待的目光,季星眠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终还是妥协,“我选轮椅。”
院外,先前戴着鬼面具的那位域主已经不在了,男童和女童倒是还等在那里,听到他们出来的动静后回头看过来。
季星眠目不斜视,竭力忽视他们的目光,假装镇定地被封无昼推着走,却不免还是听到身后二人的对话。
男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身边的女童,“他为什么要坐轮椅啊?”
女童道:“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走路。”
“为什么会不方便走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之前哪里好了,不是刚晕过吗。”
“他晕也是人晕,跟腿没关系啊。”女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自己去问他啊。”
男童迟疑片刻,不知是被好奇心战胜了还是怎样,竟然真的哒哒跑过来,仰着小脸问季星眠,“公子,你为什么不能走路啊?”
封无昼看着季星眠由坐如针毡到身形微僵,求助性地回头看向自己,知道对方快到极限,再不帮忙怕是要恼羞成怒,这才出声道:“自己想。”
说罢,他也不理会两个小童的反应,连人带轮椅一齐遁走,彻底将两个小童甩开了。
季星眠只觉眼前一晃,人便已经换了一处地方。
眼前是一片花田,细白的花瓣并着鲜红的花蕊,风拂过的时候如波浪般摇动,花瓣纷纷扬扬飞起,像一片雪白的海,又像是下了场大雪。
他们就停在这海的最边缘处,离那边尚还有段距离,却像是一道天堑。
低头看到高耸的山壁,季星眠忽然明白过来封无昼为什么要哄着让他坐轮椅。
是为了来这里。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如活动是没什么关系,爬上这样高的山峰却是不可能的。
“师兄。”
季星眠循声看向封无昼,对方在他身前半跪下来,握住他搁在膝上的手,“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这里?是说这片花海吗?
季星眠努力回想片刻,又看了一眼底下的花海,迟疑着摇了摇头。
“是吗……”封无昼如释重负般,表情似庆幸,又像是失落。
这反应让季星眠有些困惑,封无昼到底是希望他想起来,还是希望他不要想起来,他这样想,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我么?”封无昼先是被问得愣了一下,而后抬眸看着他,犹犹豫豫道:“我是希望师兄能记起我,但我更怕师兄会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更不愿意见我。”
季星眠问,“为什么怕我生你的气。”
封无昼道:“因为我做了错事。”
他说着,眼睫整个垂落下去,完全是真的黯然神伤的模样,而不再是装出来的。
季星眠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伸手把人拉起来,捧着他的脸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无昼。”
“我们既然已经确定心意,我就不会随便不理你,不见你。”季星眠道:“我不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明白我自己,就算我会生你的气,那也是暂时的,我永远不会真正和你置气。”
“师兄……”封无昼怔怔看他片刻,抬手覆住他的,将他拉进怀里抱住蹭了蹭,在他耳边喃喃,“师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也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不是面对面的状态,季星眠说这些话也就不再那么磕磕绊绊,他抬手抚着封无昼的头发,在对方耳边继续道:“所以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对我,也不用说什么我永远不用和你说对不起的话,更不用藏着难过和不开心刻意地来讨好我。”
“我是自由的,也希望你也是自由的,”季星眠面上微微发烫,忍着羞涩偏头在封无昼耳边轻吻,“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你其实可以更加信任我一点。”
封无昼身形微颤,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人,他脑中嗡鸣不断,回响的却全是季星眠的声音。
这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从第一次有意识到现在,封无昼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快乐这种情绪,品味到它的甜美滋味。他抱着怀里的人,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得像乍然得了天赐珍宝的旅人。
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了。
封无昼不说话,季星眠也就这么任他抱着,只是面上愈发滚烫,疑心会不会是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太过直白,让对方有些接受不了。
他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封无昼却忽然站起来,连带着将他从轮椅上抱起。
季星眠被惊到一瞬,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忽觉身体飞起来,竟是被人抱着转起圈。
只是原地转圈还不够,封无昼还倾身过来,贴着他的脸黏黏糊糊地不断叫他,“师兄……师兄……哥哥……星星……我的小星星……阿涟……”
乱七八糟的称呼连成一串,季星眠被他叫得脸上愈发滚烫,满面的风都吹不散热度,被放下来许久后才勉强降下一些,“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这么幼稚。”
“我就是这么幼稚。”封无昼环着他的腰蹭过来,撒娇一般亲他的脸,“师兄刚才还说过我可以自由一点的,只是转圈圈而已也不可以吗?”
季星眠无言以对,又拗不过他,只好掰着他的脸转移话题,“我们该回去了。”
“师兄刚说完就耍赖。”封无昼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却没像之前那么听话地立即松开,又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带着他下去了。
回去前,季星眠又回头看了一眼雪白的花海,问身边的人,“你原本是打算带我下去吗?”
“不是。”封无昼摇头,“溯回的结果太不可控,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既然不是必须,师兄慢慢想起来也是可以的。”
那为什么要带他过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封无昼迟疑片刻,犹豫着道:“师兄出事前,我们曾经一起进过溯回。”
季星眠懂了,这是想试试他会不会对溯回产生反应。他想起封无昼方才忐忑不安,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模样,又有些心软,倾身过去主动亲了他一下,“等我想起来,我会告诉你的。”
“好。”
回程路上,季星眠又被半哄着抱上轮椅,封无昼好像喜欢上了这件事情,推着他玩得不亦乐乎。
这让两人花了近倍的时间才回到院子,正要进去,里面便有人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女童从院子里冒出个头来,歪着脑袋看向封无昼,“西越那边有消息了,域主让我来叫你过去。”
尽管只有一瞬间,季星眠还是没漏掉封无昼身体那一刹那的紧绷,直觉这个消息可能是关乎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等下就过去。”封无昼开口时,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半点也看不出有过失态的痕迹。
“师兄。”封无昼在季星眠面前半蹲下来,仰头看着他,“我先过去一趟好吗?”
“嗯。”季星眠点头,等他站起来后又忍不住去抓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
“师兄这么舍不得我么。”封无昼弯着眉眼笑起来,握着他的手躬身下来,半是撒娇半是诱哄,“师兄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快点回来好不好?”
若是旁边没人也就罢了,女童带完话又没走,季星眠怎么也做不出在别人面前亲吻的事,当即把手往回抽,“你还是快去吧。”
这一下却没能抽回来,封无昼飞快地在他唇角碰一下,偷袭成功后便很快退开,“只是去隔壁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师兄不用太想我。”
封无昼说罢便溜之大吉,气得季星眠想生气都没办法,刚想站起来回房,另一双幼嫩的小手却扶上了他身下的轮椅,“我推你回去吧。”
“不用。”季星眠连忙拒绝,“其实我……”
话还未说完,女童便已经将轮椅推动了。她个子不到季星眠一半高,力气却不小,推着季星眠走也丝毫不显得吃力。
季星眠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触之一片冰凉,不似活人。
联想起之前的经历,季星眠恍然意识到,女童可能并不像她外表的这样。
两人进到房间,女童把季星眠推至榻前,轮子却忽然硌到一处。
“咦。”她低头去看,摸出来一本书籍,“怎么掉下来了。”
季星眠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是先前封无昼给他念过的那本游记。想是昨晚出事时封无昼一时情急,不小心从桌上撞了下来。
“是我之前从架子上拿下来的。”季星眠道:“看过后就放在桌上了,应当是不小心碰到才掉下来。”
“嗯?”女童转头看向他,表情在面具的遮挡下看不清楚,声音却似乎有些奇怪,“你看过了?”
听封无昼念过,姑且也算是看过吧。季星眠于是点头,“嗯,和无昼一起看的。”
女童:“……你们一起看这个?”
“嗯,作者遣词华而不繁,语气诙谐有趣……”季星眠认真夸了几句,发觉女童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后停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女童语气微妙,把手里的书籍放回到桌上,轻咳一声,“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这反应看得季星眠愈发奇怪,等送走她后,便回到桌前去翻那本书籍。
因是重读,季星眠便随意挑了一页翻开,恰巧翻到了附有图画的一张。
画中山清水秀不假,景致优美不假,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水中那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画者笔力深厚,即便只有背影,即便是大半身体没在水中,也不难从两人欢愉的表情和勾缠的动作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这上面画的还是两个男人。
难怪先前听封无昼念起时只听到主角一直被邀请着到各种府上游玩,原来不是要看什么风景,而是另一种风景。
季星眠脸上迅速红透,捏着书页的指尖轻颤,险些不小心把书页撕下一角。他触电般缩回手,书籍被牵动着掉在地上,极轻地响了一声。
“师兄。”
封无昼刚回来便听到这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快步推门进来,便见季星眠躬身正要去捡那书,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他,面上绯红,神情既羞窘又气恼。
知道季星眠恐怕是已经知道书籍里的真正内容,封无昼慢慢笑起来,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揽在怀里,顺手将书捡起,随便翻开有图画的一页。
“师兄知道它是怎么画的吗?”封无昼附在季星眠耳边轻蹭,尾调上扬,声音里的愉悦怎么也压不住,“我画给师兄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来征集一下番外,成亲会写。
你们有啥其他想看的可以发在评论,我酌情挑着写。
(水平有限不能全部都写,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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