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赶榜的时候…… 麦宝儿对自己宽容大度,对别人却小气冷漠得可以。虽然红藕与她有过节,可要说眼睁睁看着她死,锦瑟还真做不到。
迟疑一瞬,锦瑟皱眉:“可我也不知那琴在哪儿啊!”瓤子换了,她现在可是如假包换的赝品。
“你还是不愿意。”红藕悲悲切切的摇摇头:“我知道了。”
“你等等!”
这句话一出口,锦瑟就暗骂自己犯贱。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实在不能忽略红藕眼底忽然迸发的神采。
“我只是试试。”不自在的转开脑袋,锦瑟双眼望天:“找不到别怪我。”
“不会不会,谢谢你!”红藕激动的抓着她的胳膊,若不是周围人多,她估计都能跪下了。
“这个……”锦瑟努努嘴,示意自己怀里的七弦琴:“先帮我拿一会儿。这可是骆嫔主子要用的,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好,记住了。”红藕殷勤的接过她怀里的琴:“锦瑟,我的命就靠你了。”
“我尽力。”郑重的点点头,锦瑟转身向明月宫疾步跑去。
……
紫藤树的另一面,君臣后妃们在百年老树下的十级长阶上分宾主做好,晚宴已经开始。
明亮的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映上垂挂而下的紫藤花串,仿佛朵朵香气氤氲的柔软浮云。皇帝坐在最上首,太后和皇后坐在他的左右下首,而后是贵妃和贤妃,再往下则是一干美人。
由于晚间只宴请了天子宠臣,故只有二三十人。席间虽有青年才俊,可大多却已经年过半百,况大周的风气一向开明,因此谁都没提避嫌的事儿。
麦宝儿身着金粉齐胸长裙,外面又披了个厚厚的褂子,半点春光都没露。此时已近十月,晚间很是寒冷。后宫这群不见雨露的女人们个个都坦胸露背尽力展现自己的窈窕身姿,她穿得如此臃肿,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坐于宠臣之首的左相麦朗眯起眼来盯着皇帝身边面无表情的女儿,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哟,左相大人这是怎么了?”他对面的学士骆炜捻着胡须冷笑。虽说他已致仕,可皇恩浩荡,再加上女儿还算得宠,当今天子还是把他请了来。
这等长脸面的事,他必须炫耀炫耀。更何况对面那个是他一生的宿敌,该嘲笑的时候决不能手软——不对,是嘴软。
“老东西,看你还能蹦跶几天。”懒懒瞄他一眼,麦朗不愿与他多说。径自倒了杯陈年佳酿,一想到深宫中的女儿,他的心肝脾肺肾就一阵绞痛。
“粗人就是粗人,得沐皇恩还摆出这晦气的死样儿,当真扫兴!”
“你才无聊!”麦朗被他缠得心烦:“亏你还是过气大学士,得理不饶人,主考官瞎了眼睛才会点你做状元!”
“不但我是状元,我的门生也是状元,将来我门生的门生还是状元!”骆炜得意洋洋的偏过头:“墨涵,你可得给我争气。”
挂着“骆大学士得意门生”名头的尹墨涵理所当然被安排到了骆炜身边。这是大喜的日子,他着了深灰色绣暗色流云纹的锦袍,低调华贵又不失庄重。与平日的白衣翩翩相比,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儒雅气质。
中秋晚宴允许重臣协同家眷,故席上还有不少妙龄少女。尹墨涵风姿出众,气质沉静,眼见前途无量,倒是得了不少少女的青睐。
骆炜有意把嫡次女许配与他,可他的小女儿骆芳菲却并不买账。不安分的端坐在骆氏身边,她频频向上首的皇帝处张望,对尹墨涵极为冷淡。
“你这门生倒是比你强了不少。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徒弟,也是你的造化。”眯起眼睛端着酒杯懒洋洋的倚在座位上,麦朗半点朝廷官员的威严样子都没有:“大好儿郎,奈何跟错了郎,错跟了狼啊……”
“老不休的,说什么呢!”骆炜吹胡子瞪眼:“有本事你也去找个状元来啊!”
“本相忙于朝政,可没到‘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时候。”轻嗤一声,麦朗干脆不再多言,只与交好的武官喝酒聊天。
看他这模样,骆炜也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只与其他重臣互相寒暄。被他拉来同坐的尹墨涵初涉官场,又与这些权臣不熟,更不可与女眷随意交谈,一时倒被孤立起来。
平康郡主的世子程宏高坐上首,冷眼旁观尹墨涵被冷落却没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觉轻哼了一声。注意到他的动静,安亲王楚烈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还以为你在看哪家的小姐,倒让本王白白好奇一场。”
“我哪敢跟王爷比呢!”程宏收回目光,轻笑一声。他的语气随意,显见二人平日关系非常不错。
“别瞎扯。”楚烈微微勾唇:“同是在朝为官……还是多担待些吧。”
他虽然没参加过科考,对其中的同门关系却也了解几分。虽然与程宏、林谨义这种贵胄打小一起长大,可他也真是欣赏尹墨涵的才华气度,不希望看着他受人压抑。
“王爷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女人,自不会对谁小气。”程宏一笑,却没做什么承诺。他自来顺风顺水,头一次主动邀请人却被尹墨涵婉拒——哼哼,这笔账他会一直记到棺材里的。
无奈的摇摇头,楚烈也没多说。目光偏转,他朝楚洵身侧妃嫔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刻,贤妃正举杯笑吟吟的对着巩太后说着什么。她今日梳着高高的随云髻,穿着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庄重清美,皎皎照人。
楚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底一阵酸涩。那是他的皇嫂,永远都是,就连死后都要葬在帝陵里陪伴皇兄长眠。就算二人曾经有过什么,现在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是天潢贵胄,他是“大周第一公子”,可他偏偏落到一个女人手里,再也逃不出她的掌心,并且甘之如饴。
这大抵就是麦丞相口中的“犯贱”吧……
心底一滞,他只觉得满嘴苦涩,居然有种掉头离开的冲动。烦躁的扫过嫔妃的席位,他正要转头,哪知却与一道凌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正是穿着臃肿的麦贵妃。
愣怔一瞬,楚烈心底暗暗警惕。他钟爱的女子入宫为妃,而麦宝儿正是心上人的死对头。恨屋及乌,他对这位贵妃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只是……她望向自己时那刀子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瞬竟似响起了金石碰撞的铿锵之声。只是片刻,二人便各自调转眸光,仿若无事。
淡淡端起一杯清酒,麦宝儿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锦瑟与安亲王走得颇近,可那小子却绝非良人——
若有什么苗头,还是尽早扼死在摇篮里的好。皇家的男人全是一个德性,个个儿都是热不起来的白眼狼。
觥筹交错间,就到了嫔妃展现才艺的时候。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楚洵今儿的兴致正巧也好。本就斗志昂扬的嫔妃们见状,更是牟足了力气,会跳舞的跳舞,能唱曲儿的唱曲儿,力求在陛下心底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种在外臣前抛头露面的表演在麦宝儿眼中简直与低等乐姬无异,她自持身份,对这些卖弄的女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她对面的贤妃身份高贵,当然也不会像猴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杂耍一样表演。故在场的妃嫔里,只她二人表情镇定,丝毫没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意思。
月亮东移,低等嫔妃们几乎人人都演艺完毕。楚洵的心情不错,赏了几个姿容出众的,还特地问了两个采女的名字。其他人羡慕嫉妒恨却也无法,谁让人家合了皇上的意呢?
重头戏过去,整场筵席几近结束。骆湘定定神,暗暗在心底盘算一遍,笑盈盈的起身向皇上一举杯:“皇上……”
“陛下!”
清亮羞涩的少女声音自阶下传来,正正打断了她。骆湘一愣,蹙着眉头转眸望过去——
却是骆炜的嫡次女,骆芳菲。
心思一转,骆湘无声的重回座位,波澜不惊,仿若无事。
骆芳菲自幼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骄横跋扈,说一不二,极难伺候。骆湘寄住在骆大学士府上时,没少被她刁难。此时眼见这位小姐不顾旁人的目光施施然上前两步跪在皇帝的御案之下,她便直觉没有好事儿。
骆湘尚且如此以为,了解自己妹妹的骆宛如更是如此——她的眉头简直都要打成了死结。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能有多少心思?看她双目迷离两颊酡红的样子,骆宛如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她想干什么。
先不说骆芳菲的容貌,但依父母对她的宠爱,就会是自己的劲敌。当今陛下宠爱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家世,可如今来了个更受宠的棋子,焉知自己就不会成为弃子?
更何况,同为女儿,却也有手心手背之分。母亲疼爱妹妹,若是二人一同入宫,家人对她自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全力以赴;若是日后姐妹二人因争宠而反目……
她简直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