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雉扬眉“嗯”了一声。
也不怪燕翎不认得,她只是府上小小的外院丫鬟,哪有见着主子的机会。
先前还觉得,这谨王一不高兴就洗澡的毛病十分龟毛,此刻见到真容,燕翎只想说——
美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殷池修踏入慈宁宫,众人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只是整个大殿内,却并无有一人出声。
与殷雉到场时截然相反。
燕翎心下奇怪,殷雉瞧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三哥不喜嘈杂,很早以前便说过,凡见到他,礼数照旧,只是不必出声,他嫌吵。”
燕翎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日,他第一次同符渠来醇一斋喝奶茶时,听着一楼大堂的吵闹,也是这般眉心微蹙。
殷雉忽然兴斋乐祸地笑了笑,凑近燕翎低声道:“以前啊,三哥可从来不参加这些宴席的,这一回,估计是被母后强行叫过来。”
燕翎看出来了,殷池修那张俊脸满脸写着‘想走’。
一张冰山似的脸,难得有几分烟火气,燕翎面纱下的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殷池修已经朝上位走来,腰间的金色流苏暗香缭绕,随着雪白的衣摆微微摆动着。他缓缓踏上一级级不算高的台阶,视线却忽然被殷雉身边的一个侍女吸引。
殷雉见他看过来,还以为被抓包了,讪讪回之一笑,却没想殷池修的视线竟然是在燕翎身上。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燕翎,后者同样一脸懵逼地看着殷雉。
待殷雉再看向殷池修时,他已然在她们对面落座,殷莫跪坐在身后伺候。
殷雉小声嘀咕:“错觉么?”
燕翎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许是呢。
殷池修坐在对面,视线却时不时飘向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见她一直低垂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殷池修开始纳闷了。
莫不是那日面纱之事,她还未原谅自己?
败家的谨王殿下,已经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补偿了。
没过多久,太后、帝后及一众皇子公主陆续到场,皇帝身边的禄公公捏着尖尖的嗓音高声宣布开宴。
皇子大臣们纷纷上前献礼贺寿,殿内渐渐响起丝竹鼎乐之声,夹杂着觥筹交错声,像酒盏里的上等佳酿,摇摇晃晃醉人心扉。
桌案上摆放的奶茶引起了太后及一众大臣的注意,就连皇帝也来了几分兴致,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便询问是谁做的。
殷雉回答说是燕翎,跪坐在殷雉身边的燕翎闻言,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一眼就被燕翎那双精致的杏眸吸引,那双眸子宛如琉璃般,瞧着顺眼极了,便龙颜大悦赏了燕翎一百两银子。
皇帝忽然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殷池修,见他似乎还未动筷,笑道:“三弟可有尝过?朕觉得这奶茶,定合你胃口。”
殷池修不紧不慢道:“臣弟尝过了,确实不错。”
皇帝诧异:“尝过了?”
端坐在上首的太后笑着接过话:“哀家听闻,前些日子谨王跟符家那小子,早就去那儿喝过一遍了,皇帝,你这消息不行啊。”
皇帝笑了笑:“母后说的是。”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朝殷池修笑道,“不过朕倒是鲜少能从三弟口中听到‘不错’二字。”
殷池修轻笑一声,抬眸极快地往燕翎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装作若无其事,慢悠悠喝起桌案上的奶茶。
皇帝心思敏锐,视线顿时在他们之间流转,但笑不语。
*
宴会持续到了将近傍晚,忽然一道沉沉的声音打破静谧!
“带上来!”
却是太后的声音。
燕翎低估了自己的酒量,一连喝了许多酒,已经有些醉意了,却被这一道极尽威严的声音吓得酒醒了几分。
她一脸疑惑抬头朝上位看去,却见太后面色阴沉,就连皇帝也是一脸震怒,其余人也是面色沉重。
殿中舞姬早已退去,没多久便见禁卫军压着一个黑衣人而来。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面罩已被扯下,露出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他嘴巴微张,显然服毒自尽之际却被卸了下巴。
听押送的禁卫军首领陈述,此人是在太后寝宫发现的,追捕时,不慎让其同伙跑了。
皇帝沉声道:“何人指使的你?”
燕翎心道,你把人下巴卸了,还怎么回答?
没多久,一名宫女去而复返,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堇瑟,她同太后耳语几句后,太后脸色蓦地大变,震怒拍案。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太后沉声开口:“朱雀令被盗!”
众人脸色大变,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坐在殷池修下面的殷明哲看着跪在大殿内的刺客,却见是一张陌生的脸。
难道他的人失手了?
皇帝已然震怒,眉梢狠狠一跳,凤眸危险地眯起,他沉声道:“给朕搜!”
禁军得令,立即对那名刺客进行搜身。
只是片刻后,却一无所获。
皇帝眉心皱得更紧了。
禁军跪在地上,回想起方才,又道:“回圣上,属下方才擒获此人时,发现其还有一名同伙,只是属下无能,未能将其同伙一并擒住!”
殷明哲闻言,眸光微动。
另一名同伙,约莫是指他派出去的那名。
莫不是真的得手了?
殷明哲顿时有些坐不住,想要出去与暗卫确认东西是否已经到手。
见没有从刺客身上搜出朱雀令,太后脸色难看至极,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忽然捂着心口粗粗喘着气。
一旁的堇瑟见状况不妙,惊愕唤道:“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太后便身子后仰晕了过去,皇帝吓得瞬间起身!
“宣太医!”
宴会顿时乱成一团。
年轻帝王龙颜震怒:“竟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盗走朱雀令,来人!”
门外立即涌入一批禁卫军。
“将此人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一场好好的宴会变成这样,最后草草收场。
突然出了窃贼,皇宫上下严密封锁,本该散宴后离开的燕翎被迫留在皇宫。
燕翎陪殷雉走在曲折游廊上,听着她自言自语。
殷雉忽然道:“肯定是我那七皇兄干的好事!”
燕翎:“辰王?”
殷雉点点头:“他与宁太妃野心勃勃,虽然母后未与我说过,但我也知道他们对朱雀令贼心不死!”
燕翎忽然好奇问:“朱雀令是什么?”
见殷雉看向自己,燕翎又解释道,“民女只是听多关于朱雀令的一些传奇,一时有些好奇,公主若是觉得不妥便不说。”
殷雉摆摆手:“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朱雀令是父皇赐予我母后的定情之物,不过连我也未曾见过是什么模样……”
据说朱雀令是一枚赤红色羽状的兵符,统领着三万精兵暗卫,个个骁勇善战。是先皇赠与当今太后的生辰礼。
那朱雀令下的三万精兵,向来认令不认人,历年来,朝堂内明争暗斗无数次,人人都想得到朱雀令。如今太后寿宴,倒是给了那些人下手的机会。
只是皇宫内院中向来守卫森严,刺客是如何盗走朱雀令,还能逃过禁卫军的搜捕?
*
宴会一结束,殷明哲便急急避开众人,与自己派出去的那名暗卫碰面。
殷明哲一脸喜色地看着一身黑衣的暗卫:“东西呢?”
刺客却单膝跪下:“属下无能,还未接近太后寝宫,便被赶来的禁军发现了。”
“什么?”殷明哲震惊,“东西没到手?”
他眉心紧蹙,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死死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顿时慌了,连声道:“王爷明鉴,属下绝对没有私藏朱雀令,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你要死啊,这么大声!”
殷明哲一巴掌拍在暗卫的头上,“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暗卫救回一条小命,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
皇宫天牢。
宴会上那名刺客此时正被关在牢里,他的四肢都被铁链死死锁在木架上,血早已浸染了一身黑衣,显然已经用过刑了,鲜血顺着残破的衣服不断向外涌出。
浓浓血腥味的脏臭牢房中,笔直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锦衣男子,却是辰王殷明哲。
殷明哲没有从暗卫那里得到朱雀令,便将疑惑转移到宴会上被擒的那名刺客。
于是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天牢里,想要逼问出朱雀令的下落。
刑架上的刺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目光空洞,仿佛看不见他面前站着的人。
想到此人在大殿内搜不出东西,想来还有其他同伙。
殷明哲走近几步,浓浓血腥味让他忍不住作呕,他轻轻抬手掩住口鼻。
见刺客依旧油盐不进,殷明哲冷笑一声:“即是得到朱雀令,你也不知开启的法子,于你,它不过一块废铁而已。”
他轻笑一声,“不如,你我做个交易,本王保你一命,你把朱雀令给我。”
殷明哲坚信他会动摇,毕竟开启朱雀令的法子,只有当今太后才知道。他拿着那块没有打开的朱雀令匣子,等同于拿了一块废铁,毫无价值。
刺客终于缓缓抬起头。
殷明哲见状,唇角一勾。
只是下一秒,一支利箭骤然从上方的窗户射入,正面刺进了刺客的胸膛!
殷明哲双眸瞬间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