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是纯银的东西才能伤到你?”
席地而坐的哈特手里拿着那把小刀,她边细细观察边追问着面前的瑟希。
“差不多······吧。不过就是痛一下流点血,伤口还是会自己愈合的。”瑟希说着,边委屈的揉脸颊。
不出她所料,当她说出自己割手是为了画阵,而不是意外受伤后,这位公主殿下又瞬间化身铁面大山战士,狠狠地蹂|躏她的脸。
若不是怕又耽搁时间,她受折磨的肯定不止脸蛋。
好吧,这次的确是她错了。她不该故意不解释,浪费人家时间,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衣服弄脏的。
得到惩罚,也自我反省后瑟希不敢再拖延时间了。她小心的依照顺序在研钵里添东西,一旁都是她之前拿来的瓶瓶罐罐。
这些罐子里有的只是粉末,有的是石块般的物体,或是看不出原样的动物脏器、四肢。而还有的,则是连她自己都不知哪来的材料。
哈特已经放下那把小刀了,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石头研钵上。
“你要怎么送我回去?”
虽然这么问,但哈特也早就猜到对方是想画出个‘阵’来送她回去。不过为了听到更详细的内容,她选择装不知道。
瑟希刚从罐子里夹出了毒蛇的舌头,但在罐子里泡了太长时间,这舌头都快变成菜干了。她摸了摸鼻子,尽量解释得简单。
“等会儿,我们试试看能不能‘闪’回去。”
“闪?”
听着这抽象的形容,哈特自己倒是找出了比对方所说更合适的词语。这不就是‘瞬间转移’嘛。
刚想问清楚,她面前的人就兴致勃勃的站起来,捧着那研钵又拿起小刀。
瑟希之前的血还没来得及接,所以她现在只能再割一次。把血接好。
冰凉锋利的刀尖在掌心点了点,瑟希还是没法做到像上次那样干脆的下刀——刚刚那下割得她都有阴影了。
想来想去,不愿在这事上浪费时间,瑟希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哈特。
哈特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摇着头叹气起身。想起这女巫是‘天生大力’后,她没忍住调侃道。
“你自己力气那么大,刚才当然会割得深了。活该。”
张嘴本想为自己早就不存在的‘女巫尊严’巩固地位,可对于这话瑟希根本没法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啊!她的力气真的很大。
觉得受到了打击,瑟希瘪嘴低下了头。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她总觉得今天的这位公主比以前刻薄尖酸了不少。
可能还是在生她的气吧。
银刀终于交换了主人,哈特持刀的手势像极了用餐的动作。而她又抓住对方自觉伸来的手。
这手竟然还在发颤。
出于好心,哈特并没有像自己原本打算的那样直接下刀。她低声安慰道。
“你要是怕疼,那就先闭上眼睛。看不到的话可能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真、真的啊?”
瑟希在见对方点头后就这么信了,她乖乖闭上眼,紧抿着嘴。可在哈特正准备发力时,她却没忍住睁眼偷瞄,而且还条件反射的想抽回手。
手持小刀的哈特自然理解这是她面前的人在怕疼,她没说什么,只是又握紧了对方的手腕。刀锋给她对准那手心上已愈合一半的伤口。
然而令她恼火的是,对方又在她蓄势待发之际躲了回去。
嘴角抽了抽,哈特露出了微笑抬眼,刚好和偷瞄她的人对上了视线。而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把眼睛给我闭上!”
瑟希和一旁围观的菲林都不约而同的抖了一抖。
而与瑟希不同,经过昨晚的训斥后,菲林是彻底惧怕上了哈特了。现在只要哈特语气有变化,它就不由自主的想躲到角落里。
总算让人安分后,哈特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深吸一口气,稳稳的划下一道。伤口不长不短,恰好是和接血的容器口等长的大小。
而她则在对方叫唤、乱动前利索的拿起容器给人接血。看到红艳艳的血液即将溢满,她立马放下东西替对方止血。
瑟希还真的乖乖闭眼到哈特开口示意。
顾不上等血完全止住,瑟希感谢着收回小刀,又赶紧将研磨出的粉末搅拌进血里。她再次回到清空的地板那,蹲下就用另一只手沾血开始画阵。
除了这积极度高得令人惊诧,哈特也对接下来看到的而大开眼界。
完美的三个同心圆随着画阵人的手出现,期间没有一秒停顿,虽然不是用工具而是手指,但图案的线条竟然等宽得难以置信,叫人忍不住想去量一量确认其精准度。
原来这人除了骑扫把和撇脚的隐身外,还是有那么一两手的啊。哈特这么感慨着,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瑟希。
注意到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哈特的眉头皱得也越来越深。最后她忍耐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要那么着急的把我送回去。”
认真画阵的瑟希被打断,差点手抖画错了线条。可她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下,更不能出错,否则全部作废。
为了不怠慢对方,她只好放慢画阵的速度,勉强分出点注意力回答。
“因为、因为那个······你之前不是说了么,自己的小孩要是不见的话,孩子的母亲会很伤心的。”
觉得这样的‘情感’话题给自己说出来很变扭,且一点都不令人满意。瑟希摇摇头后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被菲林这么带到我这,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母亲,还有家人一定会很担心的。”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最后是哈特冷笑声里的不屑话语。
“母亲?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哈特顿了顿,自语般的嘲讽道。
“现在他们担心的,可不是我,而是‘哈特殿下’······”
到这瑟希是彻底忍不住了,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可对方正望着一边的角落出神,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不敢在画阵的时候停顿,瑟希终究还是没去追问。
然而一直到圆阵完成,她满脑子思考的都是一个疑惑——为什么,这位哈特公主会表现得那么不想回家。
“终于好了!”
看着地板上褐色的圆阵,瑟希还有些小自豪。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呢。
神游中的哈特也起身,她按照对方的要求站在图案里的扭曲螺旋一端,而瑟希则在她对面,也是螺旋另一端。
哈特等待着下一步指示。但瑟希却先问她。
“你想闪到哪里去啊?”
愣了愣后哈特反问,“去哪里是我来选的么?”
“嗯”,瑟希点点头,朝对方伸出两手示意人和她相握,她解释道,“因为我不知道目的地在哪最好,而且,你家那有些地方我没去过,光靠我是去不了的。”
“最好是你去过的地方,记忆深刻的。这样我们才不会走偏啊。”
也就是说,我就像个领路人喽。哈特在这么想的同时也开始思索最佳‘降落点’。
她的房间肯定是不行的,她就是消失在那,现在绝对有人在把守。在城堡外也不行,餐厅、画室还有马场平日里都有仆人,没准还多了搜寻的士兵。
“那就藏书室吧。”哈特说着又握紧了对方的手。
瑟希点点头,想到什么又看向菲林。
“菲林,我不能带你去抱歉啊。到时候我叫你,你再过来接我。”
菲林立刻回应说好。
回神注意到某人依然是闷闷不乐的表情,瑟希绞尽脑汁的想出了最后安慰对方的话。
“等你回去了,你就安全了。这样我也放心了。”
她在对方惊诧抬眼看向她时露出微笑,紧接着就集中注意,开始默念倒背如流的咒语。
希望能够一次成功啊。这样给自己加油的话瑟希是不敢说出来了。生怕让另一人会因为她是‘新手’就心惊胆战。
两手相握的两人站在以血绘制阵中,注视着彼此同时深呼吸并闭上眼。
闭着双眼,哈特隐约能感觉到下方,也许就是那个血图案在泛着奇异的红光。她在努力回忆藏书室的一切细节,从天花板上的浮雕到石板地面的裂痕,从大门的精致把手到书架上保存完好的一本本书籍。
有人曾捧着这些书,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念着一个又一个故事······
光亮越来越强,可哈特脑中出现的却不再是藏书室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浮现的记忆力,她哭得双眼红肿趴在谁的床边。有人温柔,却也无力的抚摸着她的头。
——哈特······哈特,就这么说定了哟。如果你遇见了你的‘小诗人’的话,一定要把他带到我面前给我看看哟
狂风从四处袭来,仿佛能将人从头到脚撕成碎片。在巨大的不安之下,只有自己紧握的手能带来抚慰。
双脚在几秒内是凌空的状态,身体仿佛在空中翻滚旋转分不清上下。最后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倒在了柔软湿润的东西上。
由于重心不稳,哈特是和瑟希一起往同侧摔倒的。
可睁眼后哈特才发现对方居然昏迷了过去,脸颊也是不正常的泛红。正想扶起对方,她抬头就看到了一座石雕。
不,说是石雕,但这上面刻着的名字已经告诉了她,这是一座墓碑。
墓碑的主人——伊萨·艾利奥图。这个国家已亡的王后,她的母亲。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带人降落在藏书室,而是城堡花园边的墓园,哈特自己都懵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在连环冲击着她。
她在扶起人时,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人胸腔内有东西在‘跳动’。这回她都不用刻意去挨近听,光是把手放在人家胸口,她就能感知到那跳动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和她一样的,最普通不过的心脏。
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哈特最后听到了一声惊呼。原来有个爬在树上的园丁看到了她们。
在士兵们赶来的嘈杂声里,哈特低头看着某位女巫,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她做出了选择,变相包庇了这‘邪恶的女巫’。
而如今的她,恐怕还要再这样选择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