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并不想跟他兜这种圈子,也不想在此时乘口舌之快。
她直入正题“贺总,我来是想问你,帮助纪氏的条件?”
那只正翻文件的,修长的手顿了一下,指尖还停留在纸张的边角处。
之后,文件后的人缓缓抬头。
他看她的目光深邃不明,脸上亦没有特别的表情。
纪欣被他这么盯住,刚壮起来的胆,很快就虚了下来。
她还是把目光移开了。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吃饱了再来跟我谈,别让我在说事的时候,听到一些奇怪的怪声。”
“啪”一个册子扔到了纪欣面前。
她拿起来一看,上面全是各种外卖。
行吧,她有求于人,饭总是要吃的。
翻到一页面食上,正要下单一碗面条,那个人又开口了“贺总也没吃。”
纪欣“……”
心道怎么不饿死你。
手机上已经老老实实加了几个菜,并一碗饭,然后提交了订单。
饭菜来的还算快,纪欣看了一眼文件后面、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的人,只能任命的去接快递。
饭菜放在会议桌另一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出声“贺总,你的饭到了。”
贺东宇“嗯”了一声,并未马上起身。
纪欣也没想与他共同进餐,那样她可能会噎住咽不下去。
拿了自己的面,侧身坐到一边,开吃。
面吃到一半,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把一大块排骨扔进她的碗里。
纪欣倏然抬头,看到贺东宇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旁边。
他一手拿着塑料饭盒,眼睛看着她的碗。
纪欣僵在原地。
没一秒,对方已经把她的碗拉了过去,然后把半盒排骨,半盒青菜,还有另外的菜,都拔进她的碗里。
纪欣感觉见了鬼,差点就蹦跳起来。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贺东宇,只是没见过这样对自己的贺东宇。
过去那么多年,两人也有无数同桌共餐的机会,但从来都是各吃各的。
他唯一会夹菜的人,就是向雪雅。
今天突然转了方向,纪欣没有受宠若惊,只觉得心惊胆颤。
她连饭盒都拿不稳,干脆放到会议桌上。
旁边人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纪欣真有点怕,但是她不敢说,毕竟贺东宇是真对她动过杀机的。
那些过去,就算她心存侥幸,依然深烙脑海。
贺东宇似乎也失去跟她对话的兴趣,伸手摞了自己的饭盒,甩门出去。
走前扔了一句“不吃完,就走,我没什么跟你好谈的。”
纪欣身子猛的震了一下。
有刹那间,她有点恨自己今天出门未带首饰。
听说银饰可以试毒,她现在出去现买,还来得及吗?
但其实,试了又怎样,还是要吃。
她艰难地端起饭,慢慢夹起一块,小心地放在嘴里。
下口嚼之前,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格外快。
还好,碗里的食物吃完,她并未口吐黑血,倒地身亡,这才慢慢顺了一口气。
趁着贺东宇没回来,赶紧把饭盒之类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去。
刚收拾好,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原本放在会议桌一头的文件,被贺东宇扔到她的面前。
纪欣拿起文件刚扫一眼,心脏猛地就揪住了。
他看的不是贺氏的文件,竟然是纪氏的,而且都是纪氏近两年的帐本。
纪欣仔细看过上面的数据后,脸色控制不住的苍白下去。
纪氏现在的情况,比苏静婉说的严重一百倍。
他们甚至连撒手不要都做不到,那会直接把苏静婉也拖进去,不但公司会破产,她自己也会牵连许多债务,甚至有可能会坐牢。
纪氏集团出问题,也不是这半年内出的,而是从纪欣父母不在后,就开始有各种漏洞。
之前纪欣接了一段时间,虽有所改变,但其实已经是长江挽浪,力不从心了。
何况她又一心在儿子身上,根本没彻查公司内部的问题。
甩手给了苏婉静之后,更多的弊端全部暴露出来。
纪欣在江城的这半年多,苏婉静已经是疲于奔命,几乎每天都在拆东墙补西墙,处理公司的烂帐。
贺东宇说“你以为自己很聪明,金蝉脱壳把纪氏所有子公司挖出来,转到苏总名下,就是帮了她吗?”
纪欣没说话,牙齿咬着嘴唇。
不这样,她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当时真以为是帮了小姨,是补偿她,没想到却是把她害惨了。
贺东宇的手指,“当当”敲着文件道“纪氏集团这样,你以为北城……或者说整个商界,还会有谁来接?”
纪欣没说话,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贺东宇也没急着说话,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如果要确认这些数据的真实性,我不介意你带回去,慢慢跟苏总商量,但是……”
他停顿一下,目光突然变的冷冽犀利“……但是,我这里,机会从来不多。”
这是最后一句话,他说完转身出去,连看都没再看纪欣一眼。
会议室安静的落针可闻,纪欣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声,时急时缓。
她心情也忽高忽低。
放弃纪氏集团,就会害了苏婉静。
她万万不能这样做。
可是要解决纪氏的问题,必定要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贺东宇花那么多时间,把纪氏的资料全部找过来,摆到她面前,平生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把所有问题告知她。
并不是好心,而是要让她认清现实,放弃挣扎,心甘情愿掉入他的圈套里。
这个圈套定然是比以前更惨酷,更能折磨纪欣,也会让他更多的、报复的快、感。
同时,更会伤害到景平,和整个杜家。
纪欣一想到杜家对自己的好,心里就跟着痛。
她在两难里挣扎,久久也想不到一个妥善的方法。
此时手机却响了。
景平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一下一下刺着她的心。
接起,那头人急着问“小欣,你没事吧?”
纪欣努力笑了一下“没事。”
他急问“谈的怎样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若是为难,你不用理他,赶紧回来,我们自己再想办法。”
纪欣抬头看天花板,又无声地摇了一下头,才笑着跟那头的人说“没有为难,只是看了纪氏的帐单,还没谈到后面的事。”
挂了电话,她拿好文件,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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