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伴着盛语秋一声提醒,三人默契地进入通道。
不过片刻,入口就重新闭合消失。
“会不会莲蓬归了原位,花蕊也活了?”盛语秋看着身后光亮消失,随口问道。
“可能吧。”见郑南枫不语,迟林便应了一句。
“我去前面。”盛语秋走到最前面,狭长的走道黑暗,似是一段密不透风的小道。
“拉着我吧。”迟林对着前方的盛语秋说。
虽不闻盛语秋回应,迟林还是牵起了她的手,生怕在黑暗里丢了她。
盛语秋反手一拉,把迟林的手腕掰得翻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盛语秋鞠了三个躬,连声道歉,“我以为闹鬼呢,你能不能别吓唬人了……”
迟林甩了甩手腕,转动了几下,骨节咔咔响,“五重已过,这儿应该快到出口了。”
郑南枫:“也可能连着墓室或藏宝之地,不可大意。”
盛语秋:“师父你也相信有宝藏啊?不过这儿细狭,倒是不比前路辉宏,我是不会把成山的黄金藏在如此憋屈之处。兴许我们就要出去了。”
迟林:“万事小心。”
弯弯绕绕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竟燃起昏黄的亮光。
盛语秋顿了顿脚步,回身看了看迟林和郑南枫。
郑南枫循着亮光走到前面,“这个光亮不似日光,怕是前路有异,语秋你退到我身后。”
盛语秋点头,侧身让开前路。
郑南枫步履匆忙,一个箭步湮没在转角处。
盛语秋和迟林也急忙快步跟上。
光亮是石壁上的火光发出的,把前方的死路映得真切。
“断头路?”盛语秋不解。
郑南枫摇了摇头,指了指堵住前路的巨大石块。
说是石块,却不如说像是石门,门上刻着熟悉的字:
“紫檀五重,一曰诡道,再曰校场,三曰妄桥,此后无悔,一入登仙,难得往生。所谓珍宝,皆为痴念,既得往生,火光为机,前路可期,生念瞬息,无悔无替。”
“师父,”看着郑南枫僵直的脊背,盛语秋轻轻唤了唤他,见没有回应,又拍了拍他的肩,“师父!”
郑南枫回过身,仿佛刚才一瞬就是几年光景,“这儿应该是出口了。”
盛语秋:“比石碑多了后面几句。”
迟林:“所以这儿就是尽头,也是出口。这一句‘所谓珍宝,皆为痴念’意思是,洞内没有宝藏?”
郑南枫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应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盛语秋本也不是来寻宝,“这句诗的意思其实指当局者迷?”
“语秋,”郑南枫拍了拍盛语秋的上臂,“是为师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否则……”
盛语秋:“师父,说什么呢,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郑南枫:“记得我说过的话。”
盛语秋:“记着呢。”
“如果还有来世……”郑南枫的脸上浮现出一半憧憬,一半解脱。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郑南枫的手伸向火光的源头,颤动的火苗把他背光的笑容勾勒得有些阴沉。
随着火光晃动,面前的石门轰然抬起,外面的光亮一下透了进来。
“快带她走。”郑南枫冲着迟林大喊。
迟林愣了片刻,抓起盛语秋就往光亮处奔走。
“师父!”盛语秋用力挣脱着,却只看见郑南枫朝她摇了摇头。
容不得一丝犹豫纠结,抬起的门刚到一米的高度,又开始回落。
石门足有一丈厚,以此回落速度,两人来不及出洞。
迟林抱住盛语秋欲滚出石门。奈何没有借力之处,两人停在门下,离出口还一米有余。
眼看石门就要压到他们身上,郑南枫冲到石门中,一掌将两人推出。
门紧紧贴着迟林和盛语秋轰然坠落,与地面严丝合缝。
“师父!师父!”盛语秋使劲拍着石门,却看见一片血迹从门缝缓缓渗出。
出口外恰有一棵枫树。
叶子未红,却被血迹浸润。
盛语秋望着枫叶,停了呼喊。
她没有哀嚎、没有痛哭。只是不相信此情此景是真实的,还等着从梦中醒来。
一阵风把红叶吹走,又把枯叶刮来。
山间依然是那般宁静,只是斯人已逝,万事不再……
“语秋……”迟林把盛语秋揽到身边,却又什么都没说。
盛语秋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在千瓣莲处一样,仔细想想如何身退,为什么师父认定他对不起我,要以死来偿……”
迟林:“应该是有苦衷。”
盛语秋拿出玉佩,尾梢的穗子还湿着,“这玉佩我见师父一直戴着,从未离身。从他取下交于我,我就应该察觉他的异样。”
迟林扶起盛语秋,“我们回村吧。”
盛语秋站起身,把玉佩挂在腰间。眼前是梨花林,就像她初来此地看见的景致,“此处……”
“梨花林。”迟林回身看了看石门,“即使此刻,我也看不出这儿有个封死的出口。”
盛语秋不愿回头,“如果洞内没有人,怕是南乾人挟持韩忆去了村里。”
迟林:“我们先横穿梨花林,到了河边再判方向。”
盛语秋点头,疾步走在前,脚步却飘着。一阵风吹来,伴着梨花的飘落,盛语秋似乎都站不住。
迟林走到盛语秋前,背对着她。
盛语秋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的言语。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持站立。
见盛语秋没回应,迟林退了一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肩上,把盛语秋背了起来。
梨花林里,白色发带的少年曾经也是这样。
盛语秋松了神经,整个人耷拉在迟林肩头,目光呆滞。
迟林缓了缓步子,“语秋,想哭就哭吧。”
盛语秋的下巴微微动了动,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的眼前浮现着郑南枫的眉眼和话语。
郑南枫和身边的人说,“这丫头眉目间犹如流动着一缕光亮,可以驱散尘世间的阴暗与邪恶,是个天生干捕快的料。”
后来,郑南枫就把这个随了自己两年的跟屁虫带回了六扇门,还当了她的师父。
三年前,盛语秋在火场救人时丢了剑穗子,又被掉落的横梁砸晕。
郑南枫不顾旁人劝阻,跳入火光冲天的屋内救回盛语秋,侧脸的下颌处还留了疤。
虽是救回了盛语秋,她却再也听不见声音。
郑南枫带着盛语秋四处寻医问药,自此不愿再放她一人,生怕再出什么闪失。
后来,郑南枫像变了一个人,常常喃喃自语,“若不是因为十六岁那年的意外,她的仕途或许也会成为一个传奇。”
……
从梨花林过了河,又从山上绕下来,眼看就临近了入村的地方。
“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盛语秋拍了拍迟林的肩。
迟林:“没事,这样快一些。”
盛语秋看了看前路,却在入村处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人影,“有官兵,是……靖朝的兵服没错。”
迟林带着盛语秋闪回林中,“此事不妙。官兵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来抓南乾朝人,二是来找古镇宝藏。不论是哪个,对万宁村都不是好事。”
“如果是来抓前朝反贼,通常会宁可错杀,万宁村人很有可能被误伤。如果是来找古镇宝藏,知情的万宁村人同样不能幸免。”盛语秋点破了话中之意。
迟林:“我们潜到村里看看情况吧。”
“跟我走。”盛语秋快步逼近入村的道口,噌得上了树。
迟林站在树下,观察四下,“盛语秋,你是不是仗着自己眼神好,没事便窥视一二?”
话音未落,盛语秋从树上掰了一节枝叶,从树上跳下来,三步并两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
“别动,”盛语秋用树枝抵着林子里一个官兵的后背,“把手举起来。”
“好汉饶命,我就是来方便一下。”官兵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举过头顶。
“把裤子提好。”迟林跟来,眉头紧皱。
官兵刚想把手放下,又听见厉声一喝。
“让你别动。”盛语秋把树枝往前抵了抵。
官兵吓得又举起手,眼看裤子就要挂不住了。
迟林干脆一脚踢跪官兵,一把压住他的肩头,“村里什么情况。”
官兵没敢转脸,只是微微仰起头,“反……好汉都在山中阁楼。”
盛语秋:“什么好汉?”
官兵:“南乾朝的好汉。”
盛语秋:“村里人呢?”
官兵:“村里?这儿本就是反贼窝……好汉藏身之处,佯装村民而已。”
盛语秋与迟林对视一眼,对他摇了摇头。
迟林把官兵敲晕,“听上去,官兵是冲着南乾人来的。”
盛语秋卸了官兵腰间的短刃,“去千瓷阁看看吧。”
……
两人来到千瓷阁,果然阁楼周边被围得水泄不通。
盛语秋:“这怕是进不去了。”
迟林在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也未必。”
盛语秋:“这是?”
迟林:“尉迟将军赐的宝贝,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一会儿你就照我说的做,我们先混进千瓷阁再说。”
盛语秋点头,用短刃割了一块衣角,把脸蒙了起来。
……
“什么人?”
盛语秋把短刃架在迟林脖子上,拖着他走到千瓷阁前。她对着看守的官兵喊道,“把门打开。”
“还不快开门,本公子丢了命,你们都别想活。”迟林把脖子往后缩了缩,颤颤巍巍样了样手中的令牌,一脸贪生怕死。
几个官兵嘀咕了一阵子,纷纷回身看着后方的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