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去确认身上被洒的东西是什么。
她听到赵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人捂住了嘴。窗外的月光照进阴暗的楼梯间，洛尘借着月光看到郑柒的手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室友在此时也掏出了西瓜刀摆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楼梯间的顶棚上垂下两个黑漆漆的东西。由于光线太暗，洛尘只能看出那是两个人。
她侧耳细听片刻，感觉附近应该没有其他人或者其他东西，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亮两个被绳索吊起的人。从他们的服饰上，洛尘看出应该是李肆和吴陆两人。
他们的双脚被布条搓成的绳索捆住，另一端在顶棚上，手电筒光线不够亮，洛尘看不到绳索另一端到底拴在哪里；二人的脸上布满血污，根本看不出面容。
只是他们的眼睛都不见了，眼睛所在的位置只有黑漆漆的血洞。
洛尘看着两人，皱了皱眉。室友小声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她？”赵壹昨天目睹过小女孩杀死王别的经过，此时钱双放开了捂住她的手，她的情绪也稍稍恢复一点，低声地问道。
洛尘迟疑着摇了摇头。
“不是她又会是谁？”钱双觉得头大。她和赵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能够保持相对的镇定，遇到事情不发出尖叫已是难得，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此时见到洛尘好像有点主意的样子，便慌不择路地选择相信。
“这个伤口……”洛尘在李肆和吴陆的脸上比划一下，“很整齐，像是用了刀，或者其他什么工具。”——而小女孩几次的出手，都是直接用手指，活生生地把人的眼珠子挖出去的。
“所以这楼里还有其他的……？”钱双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几人沉默许久。
“还有个问题，”郑柒面色不善地开口，“今天早上我们还见过这两个人，在这座公寓楼外面，而且他们好像没有回来的打算。”
洛尘也觉得形势愈发棘手起来。
“现在只能庆幸，刚才泼我们的人，用的是水而不是血吧。”她勉强安慰几人，“如果是血的话，洗澡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公寓楼到处闹鬼，谁敢一个人进浴室洗澡呢？洛尘隐晦地看了眼郑柒：其他人还好办，都是女孩子，两个人一起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郑柒的话……
现在活着的男玩家只有他一个，没有活人能和他一起进浴室了。
郑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洛尘收回目光，摸了摸被水淋湿的衣服。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泼在她身上的液体是血。因为那种令人作呕的腥气和黏腻的触感是水没办法有的。
然而当她点亮手电筒之后，却看到几人身上的衣服还都是原来的色彩，甚至在光照亮这片小小的空间的时候，血腥气也慢慢地消退了。
……或许，鬼怪可以改变他们的感觉？洛尘默默地记下这一点。
“还继续上去吗？需要回去换个衣服吗？”郑柒问几个女孩子。他觉得年轻，火气旺，被淋湿衣服也不在意，不过女孩子总有不愿意着凉的时候。
几人纷纷摇头：“没关系，继续走吧。”
于是他们绕过吴陆和李肆的遗体，继续往楼上走。
楼梯间里的灯昏黄且摇摇欲坠，台阶上布满湿淋淋的水渍，洛尘又已经关了手电筒，最后一层几人看不清路，走得相当艰难。
好在他们安全地到了二十四楼。
看到暗红色的“24”之后，洛尘和室友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现在这里依旧不是正常的公寓楼。
只是这一点，她们就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了，这对她们两人没有什么好处。
无人外出的夜里，公寓楼中异常地安静，电梯井里偶尔传来吱吱嘎嘎的电梯运行声。除此之外，便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几人分散开隐藏在楼道不同的角落里，互相之间能够看到。
“能活一个算一个吧。”郑柒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很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果决。
其他几人也都赞同。
当然，每个人都希望，活下来的人，可以是自己。
大约晚上八点钟，2405的门开启，一个小男孩哼着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
洛尘就躲在1401的门口，小男孩走出来时她看得非常清楚。虽然前一天孙珊描述的时候，把这人称为“小男孩”，但是她觉得，这个年龄的男性，根本不应该称为“小男孩”。
从男孩断断续续哼唱的歌声里，洛尘可以听出，这已经是个变声期的男孩。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身强力壮，她所看见的这个，就绝对比她要高。如果正面对上，洛尘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够制服对方。
男孩走进存放垃圾的楼梯间，“咚”的一声闷响之后，他又哼着歌走出来。
他走过电梯间时，随手按下下行键。
片刻之后，一部电梯停在二十四层。男孩走进电梯，却用一只手挡在电梯门中间，让门不要关闭。
洛尘看到他抬起手做了些什么，然后走出电梯。等到电梯启动之后，他再次按下下行键，另一部电梯停下之后，男孩又进去按了一番，然后笑嘻嘻地走回1405。
他回房间的时候，哼歌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许多，显然很高兴的样子。
洛尘看着两部电梯先后下行，然后，在每一层都停留许久。
她摇摇头：真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
不过，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她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楼道里又是长久的寂静。两部电梯下行到一楼之后，都没有上来，所以此时，连电梯井里的声音都没有，洛尘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电梯井里再次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一部电梯缓慢地上行。洛尘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在四楼停留片刻，然后开始匀速地增加。
14，电梯缓缓地经过十四楼，然后继续上行，最终停在二十四楼。
洛尘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电梯门缓缓开启。洛尘首先看到的，是从门缝里跳出的一枚眼珠子。
穿着暗红色连衣裙，没有眼睛的小女孩，从电梯里走出。
她在电梯间里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走向另一侧的走廊。洛尘不禁紧张起来——那边是室友躲藏的地方。
不过小女孩似乎没有发现室友。她走进黑暗之中，片刻之后，洛尘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洛尘觉得，有这样声音的人，才称得上“小孩子”这个称呼。——当然，如果小女孩没有挖别人眼珠子这个习惯，洛尘这话会说得更加没有迟疑一些。
小女孩的声音和敲门声一起在楼道里回荡，久久不散，但那间公寓里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洛尘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敲门声再次传来：“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依旧没有回应。
二十四楼本就是这座公寓里不存在的楼层，鬼知道这里有没有住户。
——等等！
洛尘突然惊觉，那个男孩！
如果二十四楼是不存在的楼层，那个男孩又是哪里来的？
而且昨天……洛尘忽然想起孙珊的话。
男孩冲进电梯之后，几人看到，电梯里面一个人被绳索吊起。这样的话，大概是活不成了……吧？
小女孩在楼道里缓慢地移动着。她敲过的每一扇门，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之后，她走到2405门口。
洛尘屏住呼吸，等待这一次的结果。
小女孩的右手抬起，昏黄的灯光里，洛尘依稀看到，她的手指蜷缩着，用指节击向门板。
然而，她的手碰到门之前的一瞬间，她停住了。
数十枚眼珠子在她周围跳动着，洛尘莫名地觉得，那些眼珠子都转向了她的方向。
然后，小女孩的脸也转向她的方向，两个黑漆漆的血洞，顺着她的视线，对上她的双眼。
洛尘深吸一口气，赶紧闭上双眼。她上一次就是用这种方式，避免了小女孩攻击自己，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奏效。
她听到小女孩向她走来。鞋底与地砖摩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似乎被无限地放大，每一次脚步声，都让洛尘觉得心惊肉跳。
她希望小女孩走得慢一些，最好永远也不要走到她身边。
然而这个希望注定要落空。她在2401的门口，小女孩从2405走过来，很快便走到她身旁，洛尘甚至能够听到眼珠子们落在地上又弹起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她感觉小女孩弯下腰，凑近了她的脸。
洛尘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打定主意不理会小女孩——反正她看不到小女孩，她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逃不出去的。”小女孩满含恶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