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窈的心里陡然像被人扔了一个炮仗。
轰然一声,炸得心生疼。
“你胡说什么?!”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喊出声才发现,自己带了几分哭腔,顿时心虚,正替顾千山拉被子的手顿了一顿,就要往回缩,却被眼前人一把按住。
顾千山笑容宁静,“长公主别慌。”
“孤哪里慌了?”秦舒窈想都不想,立刻反驳。
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方寸大乱之下,幼稚得很,与平日形象大相径庭,活像小孩斗嘴。
果不其然,顾千山笑得更开心了,尽管一笑就忍不住开始咳,但唇边笑容却始终扬起,笑得秦舒窈心里七上八下。
“莫名其妙。”她闷声嘀咕。
顾千山轻轻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虽然笑着,语气却认真:“长公主,生死有命,我并不害怕,你也无需为我担心,刻意遮瞒。”
“……”
秦舒窈的泪光在眼眶里闪动,但心中除了悲伤和害怕,忽然更升起一股茫然,像是很多东西无处安放。
她很想问他,你当初遇到我,同意与我成亲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事先算到,今日会变成这样,如果你真是传闻中的神算,那你对自己最终的命运,也早有预知吗?
如果有的话,能不能也告诉我听一声。
但是单靠想也知道,即便是问,也是得不到结果的,他只会平静地告诉她,他不喜欢算自己的命,毕竟有许多事情,并不是算到了就可以不去做。
他这个人,在有些问题上,是没有实话的。
别看他表面上和和气气,言行无不温柔得体,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顺从的模样,其实在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上,她是丝毫没有办法的。
“孤担心你做什么。”她闷闷地说。
“那就好。”顾千山声音低柔,“假如我真的死了,也可以安心了。”
“……”
秦舒窈忽然气得七窍生烟。
他是不是存心在拿话一句一句捅她,非得把她的心戳开了,看清了,才算罢休?
她猛地俯下身去,压在这人身上,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往头上涌,好歹是没完全丢掉理智,顾及着他的身子,手肘在一旁支了一下,没敢用上全力。
身下的人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颤动,但神情倒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现出一种解脱的松快。
秦舒窈都快心梗了。
她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故意的,欠收拾。
“在孤的公主府里,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是要被治罪的。”她压低声音道。
眼前的人气息轻弱,“什么罪?”
秦舒窈凑近在他面前,连他的睫毛都能数清,放肆地盯着那双无处聚焦的眸子,像要透过它们直望进他心里去一样。
“你现在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她的气息温热,扑在他的脸上,“孤是格外开恩了,看在你身子弱的份上,暂时不罚你,把账给你记着。”
顾千山笑得有几分苍白,“那万一我好不起来呢?”
你是想此刻就地被我办了吗?倒也不怕再吐一回血。
秦舒窈在心底默默道。
“没有这种万一。”她抬手轻轻从他眉骨上抚过,“你敢好不起来?”
在她这种仿佛雷雨沉沉的,带着压迫感的语气里,顾千山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怔忡,有些复杂。
他听着秦舒窈缓缓道:“你是孤亲自挑选的驸马,孤活到今天,只破天荒给过这么一次天大的脸面。你要是敢死了,就是辜负孤的用心,孤一定和你没完。”
一字一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唯恐说得不够重。
末了,仿佛还担心他不信,当耳旁风刮过去,她忽地挨近,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
“啊……”顾千山毫无防备,轻轻惊呼了一声。
就听眼前人恶狠狠道:“你大可以试试,是不是真的。”
“长公主……”他似是无奈地低叹了一声,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原本就目不能视,身无长技,除了在道门学的那一手算卦的本事,再没有什么别的值得提的,如今更是缠绵病榻,虚弱不堪,他对她,哪里还有什么用处。
实在也无须,她这样软硬兼施地陪他演戏,辛苦哄骗他一场。
秦舒窈气得脑袋发懵,只觉得这人看似柔弱,实则四两拨千斤,总能拿话把她堵得死死的,全方位压制她。
她目光深沉,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忽然埋下头去,一吻落在顾千山的颈间。
“长公主!啊……”他看不见,连最基本的预警也做不到,陡然被攻陷这样的地方,喘息声脱口而出。
他脸上终于现出慌乱来,本能地抬起手要抵挡,却被秦舒窈牢牢按住,十指相扣,将他的手反按在枕头上。
她衔住他的喉结,逗弄了片刻,听着他支离破碎的喘息声,心里升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意。
如果不是他病着,真想吃了他。
但她终究是顾惜他身子,也不敢很过分,还是放过了他,缓缓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像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喘气,脸颊通红。
“孤就喜欢废人。”她用不怀好意的语调说,甚至邪气地舔了舔嘴唇,尽管对方看不见。
“所以,如果不想孤像刚才那样,就想好了再说。”
顾千山仰面躺着,向来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极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委屈。
秦舒窈看在眼里,忽然畅快得很。
让他再乱说话来戳她,想必这下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你好好歇着,伺候的人在外面,有事就叫他们。”她站起身道,“孤有些事要同桃夭交代。”
她出去合上了门,又同院子里的人格外嘱咐了几句,才领着桃夭一路回到自己的房中。
桃夭经过今日这一连串折腾,连累带吓,也是一头的汗,此刻被她召进屋里,不由心里打鼓,“长公主要吩咐奴婢什么?”
秦舒窈坐在桌边,手指轻叩着桌沿。
“派人去找那巫女。”
桃夭愣了一愣,“您是说,巫女瑶光?”
秦舒窈点点头。
桃夭的脸色顿时为难至极,“长公主,不是奴婢要触您的霉头,只是这件事,恐怕不一定能办成。”
秦舒窈凉凉一眼扫过去,这小丫头慌忙道:“瑶光并不是咱们找来的巫女,是自己忽然出现在府门前的,说有意做长公主的门客,不知长公主是否愿意收留。当时奴婢还劝您,这突如其来,不知根底的人不敢留,怕是万一有祸患,但您说自有用处,还是留下了她。”
“她在咱们府上,统共住了三个月,给了您那只巫蛊,便请辞了,随后就离了帝京,不知去往何方了。长公主,咱们连她是哪里人氏都不知道,这些人又惯于四方云游的,大梁万里河山,不敢说一定就找不到,但怕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秦舒窈听得懂她的意思。
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无根无据地找到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或许以她的权力和财力,真的耗费时间耗费力量去找,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但是顾千山呢?他能等到那一天吗?
秦舒窈握紧了拳,目光沉沉,“把府里能用的人全派出去,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无论用什么方法,力求尽快找到巫女瑶光,带回帝京。”
桃夭畏惧地看她一眼,应了一声“是”,立刻跑出去安排了,片刻也不敢耽搁。
秦舒窈独自留在房中,闭了闭眼,将头仰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
她刚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天,巫女瑶光亲手向她献上巫蛊,并且辞行,当时她还沉浸在穿越的震惊,和突然得了这样一件宝贝的将信将疑当中,也没有多想,就赏她黄金,准她离京了。
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她相信,瑶光既然能做出巫蛊,就一定知道破解之法,如果能够找到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请求她设法破除巫蛊之力,救回顾千山。
但是,如果真如桃夭所说,就是找不到呢?
不行,她也得同时想其他的法子,无论如何,她不会看着顾千山去死。
她犯的错,造的孽,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把它拨回来。
她紧咬牙关,暗暗下定决心,却听门忽地又开了,还是桃夭的声音:“长公主,奴婢有要事容禀。”
她诧异地睁开眼,眼中分明写着:“孤不是让你安排下面的人去找瑶光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唯恐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桃夭赶紧解释:“不是奴婢躲懒,不分轻重,而是方才出去正好遇到看门的家丁,进不来内院,求奴婢传话,说是,是……”
秦舒窈心里正烦躁,皱眉问:“什么事,干脆些说。”
桃夭连忙告了一声罪,面容挣扎,像是斟酌了一下该怎么开口,终究咬牙道:“是羽林卫统领何将军,在咱们府门口,说是想求见您。”
“……什么玩意儿?”秦舒窈心里一咯噔,一片茫然。
见鬼了,这是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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