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湖于早上七点抵达s市,到了病房,看到江河那张憔悴的脸,以及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的白与梦,双倍心疼。
陈湖让江河先行离开,以免被人认出,引出其他事端。
他却不肯,只是把口罩和棒球帽戴上。
八点,白与梦终于醒了,脑袋终于清明起来。
想起了上一世的诸多事情,也知晓这是她赎罪的一世,唯独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茫然未知。
灰团在一旁不停的喵喵喵,才让懵懂的她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医生给她做完检查,说她头上的伤已无大碍,陈湖就交代杜小雅去办理出院手续。
剧组的负责人也一早赶来医院慰问白与梦,并向白与梦了解昨晚的情况。
他们已经报警了,警方已经对现场进行勘察,但事发地没有摄像头,现场也未留下足够的线索,案情一时无法推进。
案件的突破口就在白与梦这里。
剧务一口气抛出了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独自一人离开了海鲜排挡?”
“你具体是在什么地方遭到袭击?”
“看清歹徒的样子了吗?对歹徒的穿着有没有印象?”
看不清歹徒模样可以解释为事发突然,可为什么会离开海鲜排挡,在哪里遇到歹徒的,这些如果无法说清楚,恐怕要被认定为失忆了。
白与梦只好瞎诌说自己一时兴起,出去赏月,却不料在桃林附近遭受歹徒突然袭击。
了解完情况之后,剧务就离开了。
出院手续也已经办好。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吃过午餐,四人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到西海市。
江河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帮她把行李箱搬进屋里。
今晨八点她醒来后,对他一直是淡淡的,和凌晨时判若两人。他还以为是因为有陈湖他们在场她才故意疏远。
杜小雅去了洗手间,身旁暂时无人,只剩下他们二人,她对他的态度却没有半分好转。
他把她的包递给她,她没有接,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默默走回卧室,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对他说:“对不起,把你当成他。”
江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手都在抖。
昨晚她的杀青宴,他有礼物要送她,于是只身一人前往她住的酒店。从杜小雅那里得知她要十一点半才回来,他就在大堂里等着。
他原本想把礼物寄存在前台,再让杜小雅来取。
可杜小雅说:“哥哥,你亲自送给姐姐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以为她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杜小雅窥见端倪,才会这样建议。
他就在这样的欣喜里煎熬着,等待她回来。可没有等来她回酒店的消息,而是进手术室的消息。
他心里空落落的不安,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失去挚爱。
和她分手不过是伤心难过,可如果她真的出什么意外,他这一辈子才真的痛不欲生。
所幸她只是头部受了点伤,并没有伤及性命。
他守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可那时他想的是,赶快起来,甩开我的手,健健康康地站在我面前。
她终于醒了,甜甜地对他笑,叫他“阿河”,用力抱着他。他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可当他紧紧环抱住她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为什么?当时心中有过一瞬的疑惑,可是他不愿再多想。
现在,她终于给出了那个答案。她说的话,像淬了毒的刀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将门关上。
杜小雅从洗手间里出来,偷偷扒着墙,往客厅的方向张望,不想突然打扰到那两人的二人世界。
可是,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在卧室?
这么想着,一脸兴奋地看向沙发上的灰团。结果被灰团白了一眼:白痴,人都已经走了,兴奋什么。
灰团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卧室门口,一跃而起,两只爪子抓住门把手一转,门开了。
它挑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嘴巴张成o型的杜小雅,这才用胖胖的身躯推开门,将整扇门直接开到底,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卧室里,白与梦一个人躺在床上,直愣愣看着天花板。
哪里还有江河的身影。
杜小雅走进去,站在床边,关切道:“姐姐,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白与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嗯。”
喝完水复又直愣愣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杜小雅担心她:“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白与梦说:“没有。小雅,我想静一静。”
她都这么说了,杜小雅再不放心也只能退出卧室,走之前还抱走了灰团,将卧室门关上。
白与梦躺在床上,想起凌晨发生的事情,心里一团乱。
那个时候她脑袋里一片乱麻,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只是记得她和江河新婚快一年了,她却好似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他,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当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她确信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可当她再次醒来,才发现真的不是梦,可是现实比梦还要残酷。
无意之间又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再受一次伤害。
她怎么总是闯祸……
白与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起来,走到窗台,摘下一朵君影草,放在掌心上,轻轻一吹,君影草便化作几道光芒,消失无踪。
过了不多时,白眉白须白发的身影随着一道光闪现在白与梦的卧室中。
见面的第一句,就是问:“白与,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受伤啦?”
卧室的一角放着藤椅和桌子,白与梦坐下,给白老倒了一杯水。
这才说:“嗯,被人砸伤了。”
没等老人发作,就又说:“白老,我请你来是想问你,我能否提前回去?”
她从没问过白老这个问题,是想留在人间亲自确认,在他23岁那年,如果没有碰到他,他的人生轨迹会是怎样。
上一世是因为她的出现,江河才得以走出抑郁,重回歌坛。在自己的记忆中,25岁的江河,已经成为乐坛上展露头角的音乐制作人,快到26岁生日时,他操刀制作的唱片,获得了诸多奖项,他这个制作人,名字响彻整个乐坛。而他的嗓音,也渐渐有所好转。
即使后面的事她全都忘了,她也有理由相信,在今后的日子,他将重新站在他热爱的舞台上,把他心里的声音唱给大家听。
这一世虽然轨迹不同,但殊途同归,命运欠他的,终究也会还给他的。所以,即使没有她,他也会按照命运的轨迹一点点朝前走,然后重拾热爱,重获光明。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白与梦,即使没有你,他也会好起来的,即使没有你,他的人生也一定是一个慢慢爬坡的过程,一定是的!
江河现在已经重回娱乐圈,也渐渐进入正轨,她真的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倒不如早些回去,让他少受些伤害。
他还会爱上别的人,和别人结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过幸福的一生。
她已经做好回去的准备,哪怕有万般不舍,哪怕提前失去那些珍贵的回忆,只要不再伤害到他,就够了。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白老却说:“不能,你不能提前回去,只有在人世待到你该走的那一天,你的记忆才能清除得彻彻底底,才不影响后续的修炼。忘之门一打开,你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逆忘之门而行,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别说我不知道提前回去的办法,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提前回去。”
白与梦又问:“那如果是遭受意外呢,能不能提前回去?”
白老摇头:“在那天到来之前,你无论遭遇什么,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与梦惊:“那我不是无敌了吗?我可以去应聘人类的极限岗位了……”
白老不住摇头,一脸不赞同:“你呀,千万不要给我胡来。什么叫没有生命危险啊?你躺在病床上全身不能动弹,只有一双眼睛慢悠悠地转,这也叫没有生命危险。你难道想躺在床上一直到那一天到来?你难道想江河守在病床边,每日以泪洗面吗?”
白与梦听完,耷拉着脑袋,没了想法。
白老见她这样,劝她道:“你也不要整天在那琢磨着怎样才能不伤害到江河,你和他之间,是命运的安排。上一世命运牵引着你找到他,这一世命运牵引着他找到你,你怎么躲都躲不掉的。你也不要想着提前从他的世界离开,有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知道你提前离开之后,他的生命轨迹会不会有所不同,他的世界会不会就此坍塌,你要冒这个险吗?”
这最后一句话可真真把白与梦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