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橘色的灯光,演奏着优雅古典乐的室内乐队，在舞池中偏偏起舞的人群，在华丽面具的掩藏下谈笑晏晏的青年男女。精致的玻璃酒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觥筹交错之间,酒精与香水的味道交错,编织出一副属于上流社会的绘卷。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社交场,是一场被格调和浪漫伪装起来的——
联·谊。
在来之前,诗音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没错，这是横滨几大企业联合举办的，以“让平时只知道加班的员工好好放松，顺便解决一下人生大事”为主旨的大型相亲酒会！
顺带一提,主办者就是索尔顿公司的辣个男人！
须王环！
【哎呀,小诗音就是太固执了,花一样的年纪不谈场甜蜜的恋爱，白白把青春浪费在办公室里多可惜啊。我知道直说你会害羞的,所以才瞒着你的……不要太感激我哟～】
还没打电话确认呢就几乎可以脑补出他那欠扁的语气了！
这波叫什么？哦对，叫骑脸嘲讽！
呵，呵呵呵……须王环,你有种！
拒绝了第八个过来跟她搭讪的男人，诗音手中的酒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樋口心惊胆战地抿着嘴，看着自家上司眼中的红光一闪，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须王环，我绝对要弄死你！”
眼看着她准备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抄起电话，隔着整个欧亚大陆疯狂辱骂公司的顶头boss，樋口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努力压低了声音,“林小姐冷静啊！”
“冷静？我很冷静，我特别冷静呢。樋口，放开我吧，我保证不大声喊。”
她脸上杀气四溢的笑容连面具都遮不住，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不不不林小姐，你听我说，这里是宴会场，你要是在这里怒骂社长，明天横滨的头版头条就要被我们索尔顿包圆了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准备告诉他，回去我就给春绯雇上百八十个青年才俊，让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陪她出去环游世界，让须王环那个妻奴三年都见不到老婆！啊对了，我还要用他自己的钱。”
眼见自家上司堂而皇之地表示要黑了顶头上司的银行账户，拿去给他戴绿帽子用，樋口瑟瑟发抖。
“那不是更惨吗？连八卦杂志也会被我们包圆的！”
“没关系，我会替须王环准备一张最帅的照片，让他火遍横滨的。”灿烂笑。
樋口窒息了：“林小姐啊～～～”
“别再靠近我了，你这个变态！”
一个高亢的女声横扫整个宴会场，诗音和樋口像其他人那样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恰好看到那位身高不到150左右的小个子女性将手里的红酒毫不留情地泼到了一个男人身上的一幕。
樋口倒抽了一口凉气。
红色的酒水顺着男人的白大褂往下淌，眨眼间就染红了一片。
小个子女性重重地哼了一声，拎着裙子哒哒哒地跑开了，只留下那个男人杵在原地，对着自己的外套叹息。
“啊，怎么会这样，我最好的一件白大褂……”
诗音：……
不，在这种场合还穿白大褂本来就很奇怪了吧。
男人在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中尴尬地挠了挠头，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人最少的角落——诗音和樋口身后，面朝墙壁蹲了下去，阴沉地碎碎念了起来。
“为什么，变态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我虽然已经是个大叔了但也有一颗少年的心啊，我也想拥有甜甜的爱情啊！大叔怎么了，大叔也有做梦的权利啊！”
哇，丧得都可以种蘑菇了。
估计是她们看得久了，男人意识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可怜巴巴地转过头来，抱着希冀问：“我只是喜欢幼女而已啊！看起来像也可以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都有问题。”诗音毫不犹豫地给了他最后一击，“您真是个出色的变态呢。”
“唔，果然吗？”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活动，竟然触底反弹，重新站了起来，“看来……我不得不带着这沉重的负担踏上旅途了。”
诗音摆出了完美的营业笑容，“——我会适时为您拨打110的。”
“好严格啊。”男人苦着张脸抱怨道，“太认真的话会被记恨的哦。”
“啊，那个啊……”她将垂到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自信地笑道，“债多不愁。”
一直没敢插话的樋口无语。
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啊林小姐！
此时，前一首曲子告一段落，人群细碎的交谈声入耳之前，下一首悠扬的舞曲响起。
男人将脏掉的白大褂随手递给了侍者，对着诗音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
“介意陪我这个变态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诗音一挑眉，“我可不是幼女哦？”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游刃有余地勾起唇角，矜持地将手放进了对方的手心。
男人哈哈一笑，领着她进入了舞池。
舞池之中，双双对对。男人白大褂下的黑色西装跟诗音一袭红色长裙相得益彰，一举手一投足，优雅中充满着力量与美感。与他们一比，其他人的舞姿像极了偷穿大人礼服误入宴会的孩子一般，成了拙劣的东施效颦。
当然，持这种正面看法的大概也就只有樋口一人了，其他人看向两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嫌弃。毕竟男人身上可还贴着热乎乎的变态标签，而诗音完全是被连带了。
围观的女士们鄙夷她连变态中年也下得去手，而男士们则是感叹一朵鲜花被粪水污染了。
可樋口现在完全没有那个闲心去欣赏什么舞姿。
她是把诗音要出席这个酒会的事汇报了，可她完全没有听说首领也要来啊！
刚眼看首领被人泼红酒，她整个人都傻了，感觉下一秒罗生门的黑刃就要把那个女人五马分尸。而她还活得好好的，证明——
芥川前辈，他没来！
失望。
不，不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樋口一叶？！就算是芥川前辈，也不一定会那么鲁莽，只要有首领的命令，他还是可以克制的！呃，大概，也许，应该……可能……
挽尊失败的樋口努力朝四周张望，试图从重重面具之下找出那个可能的对象。
这时，胳膊突然被人轻轻戳了下。她一扭头，看到了一个就算戴着面具也难掩可爱气质的小姑娘。漂亮的黑色长直发垂在身后，黑色眼睛含羞带怯地望着她，实在是惹人怜爱。
“请问……？”
“是我，银。”
樋口：！！！
不理会现在被银的可爱和性别震撼到的樋口，舞池中的两人刚刚完成了一个配合默契的动作，重新归位。
“小姐的身体柔韧性真好啊～”樋口口中的首领，中年变态男森鸥外感叹道。
诗音笑眯眯地顿了两秒，问：“您是要我现在就报警吗？”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轻笑出声，意有所指地说：“刚才那个下腰的动作你只凭自己的力量独自完成了，完全没有借助我的手臂呢。果然，像我这样的中年男人是会被人警惕的呢。”
“您真是说了句大实话呢。第一次遇见像您这样的人却不警惕的话，那岂不是连尸体都不会剩下？”嘴上说着可怕的台词，诗音脸上的笑容依旧。
“真过分啊，林小姐。”森鸥外不再避讳称谓，感慨道，“我可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动手的混混，除非——”
“有足够多的利益？”
“人类不都是这样的生物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是自然定理。”他举起右手，领着她转了个圈，“林小姐不也是为了赶走那些讨人厌的苍蝇，才答应跟我这样危险的中年男人一起跳舞的吗？”
“您不也是为了接近我才故意制造了刚才那出闹剧的吗？”她不否认，这确实是她的目的之一，但也不会因此就认了这个锅，“我们这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你比我知道的还要伶牙俐齿啊。”他眼睛微微眯起，暖橘色的光划过，却没能在那双幽深的眼中留下任何痕迹。
“这也是要看对象的。”她不为所动地说。
“这就是你明明答应给我的公司写一套绝对不会被外界入侵的系统，却又悄悄在里面留了个自己能进入的后门的理由吗？”他委委屈屈地抱怨，“因为讨厌我吗？”
话语里却明确透露出，他已经知道诗音就是黑客排行榜第三的double了。
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有一说一，虽然我确实对您很警惕，但这个锅我可不背。作为黑客，我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在委托制作的程序里留什么后门。”她立马撇清关系，“三年前接到您的委托，我可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一丝懈怠，这才完成了那个‘五年内都不会被外界攻破的内部系统’。
“我之所以可以进入，纯粹是因为我就是开发者。也许您对这方面不了解，实际上只要是开发者，都能进入自己写的任何系统程序里。这就跟制作锁的锁匠一定懂得怎么开这把锁是一个道理。”
看着她的一脸“这是常识”的表情，森鸥外叹了口气。
“唉，看来我真的是年纪大了，落后于时代了，完全搞不懂这些新兴事物啊。想必我们这种满脑子只知道使用暴力的组织，林小姐你很看不上吧？但是我也没办法，手底下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就在诗音对他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重点突然来临。
“实际上昨天啊，有个海外的组织找到了我们，想谈一笔生意。如果能做成这笔生意，我们总是捉襟见肘的财政就能一口气多出70个亿的流动资金。”
70亿！
这个特别的数字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让诗音想起了都快要消失于记忆中的某些片段。
还没等她彻底回忆起来，森鸥外的自言自语终于走到了明处——
“可问题是，对面要的是你啊，林小姐。”
诗音：……
“我们也算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了，要我就这样把你交出去卖掉换钱，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纠结着，纠结着，最后忍着肉痛，拒绝掉了。”
诗音沉默了半晌，扬眉，“谢谢？”
森鸥外假装意外地瞪大了眼，“就这样？”
“这事存不存在都是森先生你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还指望我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吗？”
“在林小姐面前玩弄情报，我可不会做这种不知轻重的事。”
“不是什么情报都能在网络上留下痕迹的。”
“也就是说——”他意有所指地问，“只要在网络上留下痕迹的，你都能找到喽？”
“也许真有人能做到吧……”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这种人还差得远呢。”
“比如，tog，g要大写吗？”
诗音：……
你们港口mafia提起tog的时候，能不能别总提大写的事，出戏。
他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原本虚握着她的手骤然用力。
“不担心我就这么掳走你吗？”
诗音不以为意地动了动手指。
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抓她。
“不担心啊，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厉害的保镖嘛。”完成下一次旋转的时候，她抬头望向了二楼。织田作面无表情地端着杯橙汁，跟她视线相对的时候还眨了下眼。
森鸥外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身影，竟然叹息着说：
“是织田君啊，这可真是令人怀念的面孔呢。林小姐看来十分信赖他啊。只是作为曾经被他背叛过的人，我很不理解林小姐你的挑选标准呢。”
言及此，他揽着她腰部的手略微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若有所指地压低了声线在她耳边说：“就不担心吗，那个杀手的枪会不会突然就指向你……就跟当年的我一样。”
当年？你还真是好意思提当年呢。
不就是仗着知道那事的没几个人吗，竟然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黑织田作！
可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
“森先生你是不会懂的。”
见她摆出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森鸥外也不恼，反而笑容可掬地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哦呀，没想到林小姐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啊。”
“帅哥我全都喜欢哦。”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抓她的意思，诗音也乐得跟他开玩笑。
“是吗，这样的话事情就好说了。”他一脸八卦地提问，“你觉得我家的中也怎么样？”
“……”
本自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绝对动摇。结果诗音还是被他这句菜场小贩一样的台词惊到了，没忍住吐了句槽，“你家干部要是知道自己被你当新上市的大白菜一样推销，迟早跳槽。”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中也是最忠心不过的。任何得到他这份忠心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品质，我这个基本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可是最清楚的。这一点换到小姐你身上也是一样哦。”
诗音闻言顿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他该不会是——
“怎么样，踢掉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反水的织田君，选我家的中也怎么样？不管是从能力还是样貌还是绅士风度上，都是中也更胜一筹不是吗？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就该有中也那样的骑士守护在侧，您意下如何？”
“……………………………………………………………………”
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森鸥外竟然给她用美人计这一套！
音乐缓缓迎来尾声，两人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后各自转身，走向了不同方向。
森鸥外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径直离开了宴会场。而诗音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樋口，随意从侍者那里拿起一杯红酒，看了眼他留给她的纸条——
上面写着中原中也的手机号码。
“有需要的时候尽管联系他，他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的。”
回想起他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诗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她本来以为森鸥外这次过来，是想要试探她书的所在的。
但没想到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问过，反而更像是……
对，怀疑她跟tog有关系，进而选择拉拢她。
这很奇怪。
因为这代表着，比起书，森鸥外更在乎她。
大部分人在乎她很容易理解，因为现在书的下落几乎等同于系于她一身。所以在有了跟她对话的机会后，难道不该向她确认书的所在吗？她是坦白还是隐瞒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可森鸥外他，连问都不问，似乎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问的必要。
他是胸有成竹？还是不在乎？
还是真的认为，tog比书更有价值？
想到这里，诗音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一个她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在她的印象里，森鸥外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书的一丁点好奇。
不管是“原著”里，还是这个世界……
他，难道对书毫无兴趣吗？
为什么？
因为想得太入神，等撞到人身上之后，诗音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非常露骨地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像是唱戏一样开腔了。
“多么可怜的小野猫啊，这么想获得我的青睐，甚至用上这种拙劣的方式——”说着就对诗音伸出了右手，附带一记极为油腻的媚眼。
“baby，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诗音：……
作者有话要说： 森鸥外：尝试使用美人计！
诗音：你用错人了……换真央倒是可能会打出暴击。
*
森鸥外对书没兴趣是我的个人观点。
但是，原著里他真的完全没有表现过兴趣啊！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