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辞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下来,分析道:“这句话里说的‘姐姐’应该是指越南诗。她那几天特意来试探我,我就跟她说了这句话。”
越西辞仰头看他,瞳孔渐渐聚焦,倒映着沈凭舟同样狼狈的面庞。她的眼眶上染上了一圈红晕,像是个小兔子似的瘪着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沈凭舟扶着她的肩膀,左手抵上她的唇瓣,将她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等咱们回去再说。”
越西辞默默地点了点头。
断了了树枝,沾血了落叶,锋利的长刀的匕首还有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四散在两个人的周围,满地的狼藉令人无法忽视。
可两个人却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愣是在满地狼藉之中找出了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两人死里逃生后都伤得不轻,也累的不行。越西辞窝在沈凭舟的怀里,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抚平她心中泛起的层层波澜。
她缓缓合上眼睛,颇为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太阳穿过树枝洒在两人的脸颊上,照出两人姣好的面庞。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就连胸口的起伏似乎都是同样的频率。
林间的野鸟好像也感觉到了危险已经过去,张扬着翅膀在林间或高旋或低飞,叽叽喳喳的鸟鸣声盘旋在两人的头顶。
两个人被些声音吵得难受,干脆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大黑真的会回来找我们吗?”
“当然了。大黑可是名马之后,最通人性!”
“那他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大黑不会迷路的。”沈凭舟的声音藏着丝丝骄傲,忽地顿了顿,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你不会嫌弃我,不想跟我待着吧!”
“怎么会?”越西辞的声音轻轻的,她又努力地往沈凭舟怀里钻了钻,“我就是感觉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许是今天起的太早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闭目养神的沈凭舟猛地睁开眼睛。
他低头看着越西辞绯红的脸颊,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沈凭舟搭上她的额头,掌心下的温度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
越西辞开始发烧了……
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在这样的条件下,任哪一条都能要了越西辞的小命。更不要说越西辞现在可是两条都占了!
沈凭舟仓皇地将越西辞搂得更紧,心底忽地生出一种名为惶恐陌生情绪……
——
太子刚与几个阁臣对骂了一场。
不对,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对骂?他们只是政见不一,小小的争论了一番而已。
送走了几个难搞的阁臣,太子看着自己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他皱了皱眉,扬声唤了一名内侍。
“夏实!去请沈世子来!”
帐篷外的夏实尖声应了,脚步匆匆而去。
太子丝毫不认为将好兄弟拉来干活有什么不道德,反倒是心情舒畅,坐回了奏折小山后,神态轻松地看起了折子。
脚步声去而复返。
太子耳朵微动,脸上扬起个笑容。没想到沈凭舟竟然来的这么快。他正想开口叫好兄弟抱点奏折过去替自己分担,就听营帐外忽地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叫!
这是怎么了?!
太子匆匆打起帐帘。遥遥望去之见自己的帐外一片混乱。侍卫内侍欺成一团,被一批高头黑马逼着步步后退。
太子:“……”
他只是叫夏实去叫人过来,沈凭舟也用不着派自己的马来欺负人吧!
太子亲身体会,大黑是蒙古马的后代,性子极其刚烈,跟沈凭舟以前那个破脾气简直是王八对绿豆。
太子扶了扶额,无奈地随手抓了个内侍叫他去传话,“去,让侍卫们小心着点。别伤了沈世子的宝贝马。”
天可怜见,他绝对是大秦史上最可怜的太子殿下了!
“嘶——”
大黑黑洞洞的马眼遥遥地对上了太子,高高扬起前蹄,一声长啸,后腿一蹬,一跃而起,坚硬的马蹄踢翻了十数个银甲侍卫,矫健的身姿越过了人墙。
太子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沈凭舟一向是个注意分寸的人。除了在东宫书房,沈凭舟从不会做出逾矩之事,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纵马行凶!
太子眯起眼,只见大黑油亮的马尾暗淡无光,打了结似的乱糟糟的一团,柔顺的鬃毛一缕一缕的倒竖在马背上。半分不像他以前看过的高傲模样。
大黑的举动显然刺激到了原本投鼠忌器的侍卫们,只听得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银白色的兵刃齐齐亮出,架起一片利刃高墙,挡在太子的营帐之前。
“住手!”小内侍的阻止姗姗来迟,“这是沈世子的马!太子有令,不可伤害它!”
侍卫们闻言动作一滞。既要担心这匹马会伤到太子,又要小心不能违抗太子的命令。
然而就在他们面面相觑的这一瞬间,大黑乌黑的眼珠中闪过一丝决绝,后蹄微微后退两寸,竟是突然发了狠,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泛着银光的刀阵。
即使有太子“不可伤害”的命令在先,大黑动作突然,侍卫们还没来得及将佩刀收好,锋利的刀刃在大黑的身上的划出十数道口子。
大黑恍若未觉,直直冲到太子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咴咴”地叫着,满身焦躁地踱着步,用鼻子蹭了蹭太子的前胸。
太子思索半晌,试探着道:“你要我骑上去?”
他有些受宠若惊。大黑性烈,除了沈凭舟,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安安稳稳地坐到它的背上。
大黑忙不迭颔首,又焦躁地叫了两声。
太子看着大黑这狼狈的样子,沉吟片刻道:“去请张太医,再把乌月牵来。”
乌月是太子的爱驹,与大黑一母同胞,性格却和大黑截然相反,是匹温顺非常的骏马。当年乌月同大黑一同跟随沈凭舟从肃州入京,大黑留在了沈凭舟的身边,乌月则被送给了太子。
大黑不明所以,烦躁地在原地打转,却依旧不见太子登上他的脊背,破天荒地屈下了前腿,双眸中竟还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情绪。
大黑的动作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撼,太子一时无言,就连乌月已经被牵了来也没有发觉。
乌月一见大黑便凑了上来,两匹马碰了碰马首。乌月仿佛感觉到了大黑的躁郁,轻轻安抚着它。
太子也抚上大黑的额头,轻拍了两下。
“你身上都是伤,我不骑着你了。你给我带路吧!”
也不知道大黑是不是真的听了个明白。太子话音才落,他便站直了身体。
一人两马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张太医也匆匆赶来了。
张太医年纪轻轻但医术高超,更是太子的心腹。他独自前来,身侧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
大黑走到他的身边,屈下膝盖,不由分说地将人拱到了自己的背上。甚至没等张太医坐稳,便撒开四蹄,一骑绝尘。
太子赶忙也翻身上马,同夏实吩咐道:“夏实,本宫没回营前,谁也不许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