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辞手腕转了几转,缠在她手心的缰绳柳条似的穿了出去。
她像是个加大号的鼯鼠,倏地一下从马上坠了下来,被沈凭舟稳稳地抱在怀里。
沈凭舟下盘很稳,就算是被越西辞这么压下来也没动地方,只是脚掌两处的地上因为靠近湖岸,土质微软,陷了两只脚印进去。湿润的泥土粘在鞋侧,发散着阵阵凉意。
他早就松开了越西辞的手,在越西辞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抱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身。
越西辞的腰盈盈不及一握,沈凭舟觉得自己好像一用力,越西辞的腰肢就会被他折断。
沈凭舟手指微微一动,脸上瞬间挤出了个纠结的表情。
……等等,不是,他怎么还在抱着越西辞?!
越西辞浑然不知沈凭舟心中的天人交战。她整个人埋在沈凭舟脖颈间,呼出的热气触碰着他裸露的皮肤,仿佛一只温热的大手柔柔地抚摸着他。
沈凭舟被这只手摸得打了个激灵。
无处安放的双手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应该放着的地方,抬了起来按住越西辞双肩猛地一推。
“你疯啦!”沈凭舟心有余悸地敲一下她的脑门儿,“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没接住你,你现在说不定就要没命啦!”
越西辞依旧笑盈盈的,一霎不霎地微仰着头看着沈凭舟,半晌后突然惊喜地拍了下手。
“你脸红啦!”
越西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悠悠地乐着。她眼睁睁看着沈凭舟地两颊在她话音才落的那一刹那又红了一个色号。
越西辞像是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儿,她笑呵呵地揪了揪沈凭舟同样红彤彤的耳朵,“沈凭舟,你脸红什么啊?”
沈凭舟喉结微滚,眼神上下乱飞,就是不落到越西辞的身上。
“明知故问!”他小声说。
越西辞笑的更开心了。
“这么纯情啊!”越西辞打量着他的红耳朵,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看着沈凭舟越发羞涩的表情,她收起玩闹的心思,清了清嗓子,板板正正的站在他的面前,真挚地道了一声谢,“要不是你来了,我恐怕还得再抽她几个大耳刮子。”
越西辞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她脸皮厚不怕疼,可我这双小手娇嫩的很,都打红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刚刚被缰绳勒出红印的左手摊在沈凭舟的眼前,委屈巴巴地眨了眨一双杏眼。
沈凭舟觉得今天的越西辞有点奇怪,但还是很赏脸的低头看了看,笨拙地托起她的小手。
白嫩的小手被他一双大手托在掌心,好像就连手掌上的印记都淡下去了几分颜色。
沈凭舟笨拙地伸手抚上她的掌心,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刚刚勒的?”
绯红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越西辞的耳后,她感到耳垂一热,干脆大方承认,“是啊,还以为你能被我捞到马上去呢。”
沈凭舟没说话,他的指腹长着粗粝的茧子,摩挲着越西辞的掌心,微微痛,又微微痒。
青草的味道混着静谧的气息徘徊在两人之间。耳边只回荡着湖水冲击水岸的声音和微风穿过草叶留下的“刷刷”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相对而立,都怔怔的望着越西辞摊开的手掌上。
“你……今天是怎么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凭舟先开口仿佛成了一个惯例。
越西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着沈凭舟那个低沉又略有些轻佻的声音,自己身体钟的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就能平复下来。
回归到正常的跳动。
越西辞眼神闪烁,她扯了扯嘴角,没能在沈凭舟的面前扯出那个虚伪的假笑。
“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她开口,“魏珺张口闭口庶出,好像身为庶出是我的错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一说庶出,我脑袋就疼,在跟我抗议似的。”她抬起眼眸,“我竟然还觉得自己不该是丞相府的姑娘。”
沈凭舟的身体蓦地一僵,他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张开了嘴,却只吐出了一个问句。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越西辞收回手,双手环抱着胸,“你还记不记得有人在我的茶水中放了醉心花叶这件事。我那几日总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在草原上,还梦见有人挡在我身前,挡着我的视线,像是不叫我看到什么……”她哑了一下,露出个苦笑,又复开口,“只是我记不清楚了。”
越西辞沉沉地出了口气,轻声呢喃:“只是我记不清楚了……”
沈凭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更何况这种事儿也不是他几句话能安慰好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越西辞又精神了起来,“你有见过我大哥哥的那匹马吗?叫塔克的那匹。”
沈凭舟皱了皱眉,摇摇头,“没见过。准确的说,我从没见过越陵骑马。”
“其他人我没见过,但是越陵和越北歌的骑术都十分娴熟。你说越丞相一个文官儿,把女儿的骑术培养的那么好做什么?”
沈凭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且我和越北歌长得一点都不像。”越西辞咂摸咂摸嘴,“你看魏家那姐妹仨,就算能看出来不是一母同胞的,但也总有点相似的地方。可我和越北歌之间是半点都没有!”
“今天魏珺有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越西辞低声分析,“她说赵氏总在替别人养孩子,你说我会不会真的不是越家的孩子,是越丞相从肃州拐来的!”
这个结论有些跳脱,饶是沈凭舟也险些没有跟上越西辞的思路。
他不敢确定重复了一遍:“……拐来的?他拐你来可图什么呢?”
“是啊,他图什么呢……”这个问题很现实,越西辞再次低下了脑袋思考。
和煦的阳光打在她的侧颜上,将她的脸颊照的明亮艳丽,也将颧骨下的两道红痕衬地更加明显。
“还疼吗?”沈凭舟看着她脸上的两道红痕,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越西辞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碰了碰脸上的伤口。那两条伤痕虽然看起来还是红红的,实际上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早就没事了。”她看着沈凭舟担心的眼神,歪着脑袋调侃道:“怎么,你很怕我毁容?”
沈凭舟赶忙摇头。
他的脑袋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白光,晃得越西辞眼前一片空白。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拉住沈凭舟的衣襟往自己身前一拉。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她双腿上,越西辞腿脚一软,随着重力向后仰倒下去。
在落地之前,越西辞自嘲地想,自己这么磕一下,是不是就能把失去的记忆的都磕回来。
越西辞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忽而感觉到一直大手拖住了她的后脑,代替它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和他们两人一同落地的还有一只泛着寒光的白羽箭。
锋利的箭头深深地扎在泥土里。
地上的沙石水渍随之一颤!
一旁的大黑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嘶叫出一声刺耳的高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