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太子的君父,大秦的天子暌违半载,终于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虽然只是作为一个工具人,宣布一声今年的秋狝祭天的时间,但也叫朝堂百官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不少。
瞧瞧,我们陛下还是老当益壮,我们大秦天下依旧如日中天!
——然后陛下就当众罢工了!
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了今年的秋狝由太子代帝几天,而他自己要留在京城寻仙,啊不对,是留在京城监国。
百官懵了,群臣傻了,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越西辞却乐了。
秋狝的日子定下来,就说明她拿到牛奶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再有就是……
越西辞悄咪咪地瞥了一眼已经在衣架子上挂了几天的粉红色骑装,又悄咪咪地收回了目光。
丞相下了朝之后,正院就来了人通知她们收拾起来,准备第二日出发前往西郊闾山。
越西辞叫岫玉打听了一下才得知,这次竟然要举家前往。越二公子和越三公子这两个尚未及冠入仕的也要一道。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候,越西辞的微微一怔。
据岫玉所说,闾山自建朝起便是皇家围场,山上有飞流直下的激瀑,有万木峥嵘的森林;山下有一马平川的草原,有一碧万顷的大湖。
高祖皇帝耗费二十年人力在闾山脚下建造了一处行宫,虽然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就驭龙宾天,却给后世子孙留下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度假胜地。
秋狝祭天选在闾山,一是因为这里实在富贵舒坦,二也是因为这里猎物众多,这也就代表了秋狝围猎是要给各家公子分出个一二三来的。前三名的高门子弟或可凭此鱼跃龙门,直接被皇帝派遣到五城兵马司或是皇宫禁军入职。
越丞相要带着两个庶子一同前往,难不成是为了让他们再围猎中摘个名次,好借此入了皇家法眼?
越西辞的心里闷闷的。原本干劲冲天地收拾着行李一下泄了气,脸上也有些木然,干脆做了甩手掌柜,任由岫玉整理出两个大箱子出来。
第二日一早,越家的大大小小八个主子便一道上路了。
这一场秋狝声势浩大。
大半个京城的宗室高门都携家带口,更不要说皇帝沉迷修仙不理朝事,此次秋狝,太子殿下还带走了大半个朝堂。
载着宗室高门的车队蜿蜒出数十里,太子的车撵已然出了崇文门,还有高门在家中尚未出发。
闾山离京城说不上不远不近,却因为行路的都是高门贵眷,原本一日的行程硬是拖成了三日。可即使这样,还有不少宗室贵女见天儿的抱怨,说路程太赶,嫌弃太子不懂得怜香惜玉。
越西辞一直坐在马车里,只有在车队停下的时候会下车喘喘气儿。她上辈子走过各个名川大山,三日赶路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越北歌和越南诗着两个娇俏的官家小姐,竟然也从来没有跟着其他贵女一同抱怨几句。
更叫越西辞没想到的是,在这三天赶路的时间中,每到停车用饭的时候,沈凭舟这个杀千刀的就会时不时地来她们越家的马车附近晃悠,每次还都不空手,有时是路边采的野花儿,有时是路边摘的果子。他每次一来,赵氏那张保养极佳的脸上就笑地能堆出层层叠叠的皱纹来。
越西辞知道沈凭舟是在找借口带她出去吃饭,也对他生不出什么气愤。只是每次看到赵氏那恨不得立刻把她包装一下送到沈凭舟床上去的表情,就忍不住地犯恶心。
等到一众宗室高门终于到了山脚扎营的地方,憋屈了一路的姑娘公子们像是出了栏的猪羔,公子们招呼着策马在平原草地上驰骋飞扬,姑娘们相约着到不远处的湖边垂钓赏景。
越北歌作为丞相府的嫡女,自然也是有几个知心的手帕交,越南诗一直当着她的影子,也能被那小圈子的人接纳。
可越西辞不同。
她从肃州进京不到一季,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和谁家的姑娘关系好呢?
不过她乐得没人搭理,自己跟岫玉留在帐子里整理行囊。
明日一早,太子会带领宗室和百官在这片草场上举行祭天大典,因此今晚无论是宗室勋贵还是文武百官都会在此扎营。等到明日才会再到闾山脚下的行宫休息,并且举行围猎,叫这群天之骄子似的公子哥儿们接受一下自然的洗礼。
越西辞觉得这样的安排麻烦极了。
就住这么一夜,还得安营扎寨,整理行囊的。
岫玉听着越西辞的抱怨会心一笑,凑到越西辞的身边悄悄道:“姑娘嫌麻烦。爷让我转告姑娘,今晚亥时,他在湖边等你。”
岫玉只见越西辞的眼睛亮了一瞬,不免转过身偷偷笑了。
“你笑什么!”
越西辞心虚地红了耳朵,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岫玉憋着笑意,连连摆手否认:“奴婢没笑什么。”
越西辞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搞逼供那一套了,当即使了一招“饿狼扑食”,把人扑倒在帐子里的矮榻上,不讲武德地攻击人腰侧的痒肉。
一主一仆闹了半晌,最终两败俱伤地并排躺在床榻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等到气喘匀了,又相视一笑,接着躺在一起装死。
岫玉微微偏头看着越西辞的侧颜,突然觉得安西王府有这么一个女主人也是不错的。
白昼转瞬即逝,越家的营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余着帐外篝火烧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穹庐之上,繁星遍布。皎洁的明月仿若一杆劈开苍穹的利刃,以一己之力挂在山顶,照耀出莹莹光亮。
岫玉再次使出了那一套“蒙汗药大法”,迷倒了几个守在帐外的相府婢女,换上了沈凭舟的人。然后全须全尾儿地将人护送到了沈凭舟身边。
当然越西辞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护送”过去的。
她是自己找过去的!
不知道怎的。明明扎营前还见过,几个时辰过去,她竟然还有些想他。
沈凭舟牵着大黑和雪青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负手站在草地之上。
接近成年的男子背影修长高大,脚边还摆着一个竹编的灯笼。男子微微偏着脸,越西辞远远地就能看见他那张一般沐浴在月光下,一般栖身在黑夜中的脸庞。
她抬起脚,想要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可又觉得这样太不庄重,最终还是乖巧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已经入了秋,湖边更是阴凉。一湖的碧波反射着月光,还叫人凭空生出些岁月静好的舒适感。
秋风送爽,却也送来了一身的寒凉。越西辞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却还是一霎不霎地盯着沈凭舟那张俊脸。
沈凭舟看着她穿着单薄的粉色骑装,有些恼火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多大人了。大晚上出来不知道多穿点啊!”
越西辞“嘻嘻”一笑,刚想开口解释,眼前的月色便被一下子划过的黑暗遮住。紧接着一件带着淡淡青松香的黑色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