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并不远的丫头们一早便看见大姑娘落了水。早在越大公子叫人前便已经自发的上前。
几个会水的婆子跟下饺子似的扎进池塘,不会水的丫鬟们也连忙准备了长长的竹篙想要将人直接从池塘里拉出来。
下了水的婆子们很快就拉住了池塘里的越北歌。越北歌在池塘里几个沉浮,也不知呛了多少水。
抱着越北歌婆子抓住竹篙,与岸上的人齐心协力地将府中的大姑娘救上岸。
可岸上却有一个人并不跟她们一条心。
“我看谁敢拉她上来。”
这是越西辞第一次听到太子的声音。
那声音清亮,与越西辞想象中的阴鸷低沉大相径庭。却也不同于越大公子的自持守礼,或是沈凭舟的嬉皮笑脸,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只是说出的话却格外残忍,叫水中和岸上的丫鬟婆子们动作一滞,进退两难。
太子都发话了,她们怎敢擅动?可她们的卖身契又握在赵氏的手中,如果真的不将越北歌救上岸,赵氏不敢将怒火发在太子的头上,还不敢整治她们这群区区婢仆吗?
“殿下……”就连越大公子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他瞥了眼水中的越北歌。一向活泼欢快的越北歌此时已经昏厥,软软地瘫在婆子的怀中。浸了水的发丝黏在她的两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仿佛水鬼一般。脖子上的珍珠璎珞也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儿去,一身湖蓝衣衫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身材。
越大公子移开眼睛,恳求地望着缓缓走向他们的沈凭舟。
“这姑娘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殿下隔壁这样不近人情呢?”沈凭舟摇着折扇走过去,“天寒地冻的,还是赶紧将人救上来得好。”
越西辞听着“天寒地冻”四个字满头黑线。
夏蝉的叫声依旧不绝于耳,花园中百花争风绿意盎然。虽有柔柔夏风带来丝丝凉意,但也绝对扯不上“天寒地冻吧”!
她抿着唇,跟在沈凭舟的身后。眼睛死死地看着太子和越南诗,似是要靠着目光将两人的关系看透。
“无妄之灾?”太子嘲讽一笑,“阿舟站的那样远,怎么就知道是‘无妄之灾’?说不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这话说的越大公子神情讪讪,不好意思地看向太子身边的越南诗。
事情发生的时候,除了太子便是他离得最近。越北歌到底是为什么会掉进水里,他不说一清二楚也是知之甚详。如今再听到太子提起,更是不由得面红耳赤。同时也对自己这个大妹妹满是埋怨。
他不是没看出越北歌那些小鹿乱撞少女怀春的心事,也对她在太子面前表现出的谨慎有礼感到满意。可太子只不过是多与越南诗说了两句话,她便要死要活地想推人下水。
越大公子自七岁起便被迁去了外院独居,再加上丞相也一向教育他一心读书便是,内宅妇人的勾当还是掺和,因此对自己这两个妹妹都只是日常请安说两句话的交情,对他们的了解也仅限于表于明面上的,越北歌娇蛮,越南诗怯懦而已。可没想到越北歌竟然叫母亲养地蛮横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太子偶然回头,下意识拉了越南诗一把,如今泡在水里的可就是越南诗了!
沈凭舟收了扇子,摇了摇头,似是感慨道,“没想到着其中还别有缘故……”
“既然知道别有缘故,阿舟便不要掺和了。”太子冷声打断沈凭舟的话。不着痕迹地将越南诗护地更紧了些。
场面霎时间僵持了下来,主子们都不再开口。满园中只能听见夏蝉不知疲倦地叫声,以及夏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太子与沈凭舟相对而站,对视着的目光中似乎在进行着旁人看不懂的交流。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把大姑娘救上来!”
诡异的场面被以一个焦急的女声打断。这样的声音不作他想,必然是闻风而来的赵氏了。
赵氏本在书房中理账,正到中途处便见心腹丫鬟神色焦急地进来同她禀报,说大姑娘掉进花园新修的池子里去了。
她连忙放下理到一半的账本,带着人匆匆地赶了来。
才到花园门口便远远地看着岸上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她的女儿,还被粗使婆子抱在怀中,依旧泡在水里!
“你们是怎么伺候大姑娘的?”
她赶忙快走几步到了池边,神情焦急地指着岸上的婢女们,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只知道在岸上看着,不知道赶紧把姑娘拉上来!大夫呢?有人去请大夫了没?要是我的歌姐儿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蠢货!”
越西辞耳朵动了动,她竟从赵氏的话里听出了些指桑骂槐的意味。
这下,越大公子的神情更加尴尬了!
“母亲……”为防赵氏再说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越大公子赶紧唤了一句,“眼下还有客人在,不如等下再说。”
越大公子这话也有私心,想着先送走太子,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将越北歌从池子里捞上来了?
赵氏仿佛是这才看到太子和沈凭舟的存在。她朝着太子行了个礼,说道:“泽哥儿先带太子殿下去前院稍做,待我先处理了这边的事儿,再前去招待。”
太子冷哼一身,她不屑与赵氏这样的妇人争辩。今日他能为越南诗说上几句话已经与他往日的行为大不相符了。他正甩袖欲走,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小心翼翼地扯住。
他回头一看。只见越南诗红着眼睛,像是只小兔子似的扯着他的袖子。
太子下意识地停了动作。
这样的停止仿佛是给了越南诗莫大的勇气,只听她的声音幽幽地从太子的身后传了出来。
“是……是太子殿下不许婆子们将大姐姐救上来的。”
细小怯懦地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场合中也变得格外真切。越西辞挑眉,不由得对越南诗这个人再次另眼相看。
这可是她今天第二次给赵氏没脸了。
赵氏的脸色黑如锅底,却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她平下心中的恼火,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平和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人好好的逛园子,怎么偏歌姐儿掉下了池塘。诗姐儿,辞姐儿你们当时在干嘛?”
越南诗的大丫鬟还没上前,反倒是先出了声,一板一眼地回答到:“回夫人的话,三姑娘当时正在跟沈世子说话。”
“哦?”赵氏闻言挑了挑眉,
那眼神中满是计算,仿佛在打量的是什么商品,正衡量着它的价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