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鱼在现实世界是修仙者,修仙者基本没有长得丑的。而哪怕在修仙者当中,江温鱼的美貌也是出了名的。
天下第一江宗主,不只是吹牛而已。
实力和美貌分开来都不敢说是第一,可是综合起来,绝对是天下第一。
进入幻境里之后,幻境所给她匹配的这个身份,和她原本的外貌九分相似,只缺少了那一分强大的威严。
可有时候人的心理状态是和能力相匹配的。江温鱼现在不是天下第一的江宗主,只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再说了,江温鱼二十岁当天下第一,凭的也不是她心性坚韧吃苦耐劳勤奋勇敢,完全是因为天赋异禀。在幻境里失去能力就意味着失去掌控力,这不禁让她心烦。
来参加晚宴的都是商界名流,看她眼生,相貌又这般好看,很容易当成了蹭着邀请函进来的花瓶。
再加上罗澜上船晚,甲板上有些人知道这是罗澜的女伴,可是宴会厅里的人还不知道。
现在花瓶这么气势汹汹,怕不是拈酸吃醋,当场捉奸。
萃华珠宝的少爷张文最先伸手把她拦住:“跑这么急干什么?有什么问题不如和我们说说,哥几个一时高兴的话,还能帮你解决。”
他身边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公子哥,闻言相视一笑,不怀好意。
江温鱼在甲板上已经被问烦了,现在又来:“不需要。”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热,很热。口干舌燥,脚趾发痒,呼吸不畅。
然而面前的路却被完全挡住:“小美人别不识相啊。”一杯香槟被递到她面前:“不过美人就是有特权,把这杯酒喝了,我们就原谅你。”
旁边人跟着起哄:“就是。”
江温鱼一巴掌将那酒杯拍开:“我说了不需要,让开。”
她这一巴掌用了点力,递酒的人手里没拿稳,直接酒水倾倒,洒在张文鞋面上。萃华珠宝是一线贵族品牌,定制产品有价无市,在这场晚宴中,他是风头最盛的人之一。
一个不知名的小明星都敢给他甩脸色?
伸手拉住江温鱼的手腕,满脸写着“我不好惹”地说:“惹了麻烦,这就想走?”
江温鱼眸色冰冷,一眼扫过去,张文竟然觉得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那清晰的杀意,让他立即就不敢再说什么。
但是却有另外一只更强有力的手从江温鱼身后伸出,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张文赶紧松开手,察觉自己手指都快断了。
站在她身后的,是聂郢。
“我替她道歉。”聂郢说。他声音仍然是清清冷冷的,感觉不到情绪。
他身上带着江风的寒气,距离江温鱼很近,那寒气似乎能侵入她的脖颈。
有人来英雄救美,反而打断了刚才被江温鱼杀意笼罩住的感觉,张文开始不依不饶:“道歉有用的话,要保安干嘛?保安呢,来查一查他们有没有邀请函,是怎么混进来的!”
萃华珠宝的少爷是真的很委屈,他既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搭个讪而已,就被对方甩脸色,还泼他香槟!
小美女竟然还想杀他!
这年头,搭讪都要受到死亡威胁的吗!
江温鱼看了看张文,又看了看聂郢。
她莫名觉得很生气,比起张文,聂郢更让她生气。
这一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几天的情绪波动已经超过正常状态。如果贪狼剑还在一定会提醒她,可是贪狼剑已经下线了。
之前和聂郢生死相交,她以为两人已经算是坦诚相待了。可到头来,还是有很多秘密没有说。
罗澜是大祭司的弟弟,却和圣女交好。
罗澜知道杀她的人是谁,并且话里话外暗示和圣女有关。
包括罗澜对她那声“水神大人”的称呼、身上水蓝色的裙子、脖子上的水晶珍珠项链,都指向已经灭绝的水族。
江温鱼明明不相信罗澜,只相信聂郢的。可为什么要让她从罗澜那里得到这一切讯息,为什么聂郢不告诉她?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小心眼。可小心眼有错吗?
没错的,江宗主做什么都是没错的。
她只觉得头又重又热,脚趾又痒又疼。她需要水,冰凉的水。
可眼前的张文不依不饶有些烦,江温鱼拿起一旁整瓶的香槟,咕噜噜往嘴里倒,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一口气喝完。
干渴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将空酒瓶往桌子上一搁,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冷冷看着张文:“够了吗?”
张文及其狐朋狗友目瞪口呆。
聂郢直接推开他们,拉起江温鱼就走。
张文目送他们离开,再看向刚才江温鱼喝完的香槟瓶:“咦?这是……”
玻璃瓶上不知何时结满了冰,细小的霜花绽放出美丽的图案。
张文疑惑道:“这酒是冰冻的吗?”
没人能够回答他。
出了宴会厅,到了一条僻静的走廊,他才放开江温鱼的手,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江温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到要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船上。”她不等聂郢回答,步步紧逼道:“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你们羽族大祭司的弟弟会和圣女都在这条船上。我更要问你,想杀你的人是谁,想杀我的又是谁?”
“我要问你——我是谁?”
她想问:如果这一切你都知晓,那么我们之间所经历的,究竟是真实的交情……还是全部设计好的?
可是最后一句却没有问出来。
后脑勺被捧住,猛地按向他坚硬的躯体,嘴唇磕上他的牙齿,随即是一个牢固湿润的吻。
聂郢的唇舌里的温度好像连接上了江温鱼头脑里的燥热,让她脊椎发疼。
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强吻——并没有拔剑的冲动,反而像是耳朵里的烟花,炸开了。
“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聂郢结束这个吻,却并没有松开手,用下颌蹭了蹭她的额头:“我保证会给你所有的答案。”
他是飞禽,暗夜中的杀手。此时却像是张开了蓬松的毛,眼巴巴的小狗。
江温鱼其实没有打算谈恋爱的。
毕竟在魔神的幻境里谈恋爱,听起来有点作死。可是情窦初开总是那么美好,不忍心悬崖勒马。
可聂郢身上带着江风的寒气,好像让她此前的燥热稍微消退一点。江温鱼毫不留情地破坏气氛,拿出一件东西握在手心:“我早就想给你的,是你一直藏头露尾神出鬼没。”
聂郢提醒她:“我昨天晚上还去找过你,是你不愿意跟我说话。”
江温鱼:“这重要吗?”
聂郢从善如流:“不重要。”
回到正事,江温鱼摊开手掌,手心放着的是一块小小木牌,刻着一只麻雀。
聂郢瞳孔一缩:“这是……离火令?怎么会在你手上?”
“那天你被追杀的时候,我从地上捡的。”看到聂郢表情一脸复杂,江温鱼坚持自己的清白:“我发誓!真的是从地上捡的!”
她别扭地说:“我真不是故意拖到现在才给你的。之前都没什么好机会。”
“之前的旧工厂是我临时的藏身之所。”聂郢接过江温鱼递过来的令牌,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当时被他们逼迫到那份上,匆匆忙忙将你手中这块藏起来,后来再去找就消失不见了,没想到会在你手里。”
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感慨。说罢将离火令重新递给江温鱼:“你拿着吧。”
江温鱼:“??这不是你们族里的圣物吗?”
聂郢摇了摇头:“这个是假的。”
江温鱼:……假的你还跟我解释那么多,害得我心存愧疚?
聂郢读出了江温鱼的不满,摸了摸她的头发,将离火令放在她的手心:“你手里的这块令牌,是我亲手用飞花木做的。因为离火令一直在被人觊觎,所以我准备这块飞花令,用来混淆视听。”
“飞花木……”江温鱼突然联想到,那天在泰宴楼,周琪那瓶飞花酒。
她不禁问道:“周琪在这里面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真正的离火令又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这个。”聂郢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唇角是温柔的笑意:“离火离火,取的是远离火焰护佑平安之意。”
“令牌所拥有祝福意义,远大于现实意义。”聂郢解释道:“虽然有传说令牌可以打开禁地,可也只是传说而已。”
“可这枚飞花令蕴含着飞花木的灵气,能够护佑驱邪。”他的黑瞳在船舱走廊壁灯的映衬下,萦绕起一层雾气。
“就像我一样……身无长物,也只有一份祈愿可以给你。”
听起来可真是深情。
江温鱼回去找罗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事。她没有回头,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在她走过的路上凭空出现了一条细小的水迹,像拖把拖过不小心留下的。
飞花令就在她的手包里,有一个怀疑渐渐在脑海里成型又推翻。
当初江温鱼成仙毫无进展的时候,在贪狼剑的指引下听到关于魔神的传说,冒险进入九幽殿找到他的代理人澹台君。
……然后在澹台君的忽悠下决定进入魔神幻境寻找信物。
可这个信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澹台君也说不清楚。
他直言自己升仙不过数百年,跟魔神没打过太久的交道,所以也不了解他会用什么来作为幻境的基石。
当时澹台君对她说过一段话:“我虽然不清楚这信物究竟是什么,只能猜想一定是对于他来说很有意义的东西,落在幻境之中,也应该是个不同凡响的事物。而且你与幻境有共鸣……想来你进去幻境无需太久就能见到,见到你自然也就知晓了。”
事实证明,澹台君也是个骗子。
江温鱼在这个幻境里晃荡了快一个月也没见到什么信物。
最开始还有贪狼剑在帮她,辨认出了飞花令上有魔神气息,可现在贪狼剑也下线了。
她最开始以为这是羽族圣物离火令,应该是羽族内部藏着信物,可原来这只是聂郢亲手做的假货。
澹台君说她对幻境有共鸣,可是她到现在……只对一个人有特殊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