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林缙迎上秦肃云的目光,他没想到秦肃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自觉往后稍稍一退，眼睑往沉。
他确实知道,在王旎嫁给林丛新时意外偷听到的，所以最开始他暗地里为林错做的那些小事，让林错以为他很好的小事,其实是因为他愧疚。
林错不只一次说过他不用愧疚,实际他一生都摆脱不了内心的愧疚，那些林丛新给他的偏爱是他有意争来的,为了借林丛新培养自己的能力,为了后来的复仇。
是他让林错失去了本该得到的父爱,所以他害怕林错知道,即使他复完仇，即使知道王旎针对林错，他也不敢告诉林错真相。
他看不秦肃云的手段,实在上他也没比秦肃云好多少。
秦肃云看到林缙沉默已经猜到了答案，冷笑一声。
林缙说：“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真正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你永远都弥补不了了。”秦肃云的眼神变得狠戾，“你不过是在弥补你的愧疚而已。”
林缙无可说,秦肃云前一步，逼迫地盯着他问：“林错16岁生日那天，是不是王旎派人绑架他的？”
他震惊瞪了瞪眼，“么意思？”
“你不知道？”秦肃云怀疑地打量林缙。
林缙思忖了片刻回答：“那天我哥遇到了几个混混,然后失踪了一个星期。我后来查过,那几个混混只是欠了高利贷，不是王旎的人。”
“你知道他失踪了一个星期？”
“我哥说是去了同学家，但他没回家我就去找他了,没有找到人。我问过他，他说在医院，一直昏迷，么都不知道。”
秦肃云不信林缙，只是确定林缙与那时绑架无关，现在确定了，他不再理林缙，回去继续做饭。
林缙也不再盯着秦肃云，回到客厅枯坐着。
秦肃云总算把饭做好后，走到了林错的卧室门前，手已经握到门把，最后却还是放下来。
他回身对客厅里的林缙说：“晚点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不等林缙回答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怕是再留久一点，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再舍不得离开。
林错睡到了快中午醒来，体温退了一点，但头比一早更疼了。
他掀开被子床，出门看到坐在客厅的林缙，奇怪地问：“你不用去班？为什么在我家？”
“你生病了。”林缙回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起身走向林错，“哥，你饿了没？厨房有吃的。”
自从和林缙关系缓和之后，他们倒是经常相互帮忙，或林缙偶尔来他这边蹭夜宵。
林错没计较林缙擅自进他家，怀疑地看了看林缙去了厨房，他不信林缙的水平能做出什么吃的。
果不其然，灶台上的厨具都是他平时没怎么用过的，肯定不可能能是林缙做的。
他扭头问跟来林缙，“这是、秦肃云做的？”
他说着突然想起一早出门看到了秦肃云在门口，最后被秦肃云带跑了题，没弄清楚秦肃云究竟那么早在他门口干么。
——算了，头疼。
林错敲了敲发沉发痛的头，干脆放弃思考，问林缙，“你吃过吗？”
“没有。”林缙本意不想吃秦肃云做的东西，但林错要吃，他觉得不吃好像亏了么。
于是，两人把菜摆桌，坐来。
吃到一半，林缙忽然开口，“哥，秦家的寿宴，你去吧。”
林错顿住动作抬眼看林缙，“你等在这里，是为了说这？”
林缙认真地对林错说：“爸现在的情况肯定是去不了的，难道你想让蔓蔓代表爸去？”
“你不准备去？”
“你不去我怎么去。”
林错的表情认真了几分，放下筷子说：“林缙，你么意思？”
“哥，我说过我不会要林家的东西。我可以帮你管，但你不能都推给我。而且如果爸真的不在了，你真愿意把林家留给王旎吗？”
林错审视着林缙眼中的严肃，他不确定林缙知不知道王旎被王家抱错的，他母亲和王旎若真是抱错的，林缙又知不知情。
半晌后，他没有问林缙，不管林缙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么。
林缙见林错没反应，继续说：“哥，你觉得林家真到她手里，她能照顾好蔓蔓吗？还是你希望蔓蔓将来被她逼着去联姻？”
“行了。”林错觉得林缙罗嗦起来太烦，参加寿宴也没什么，于是答应道，“我去，能闭嘴了吗？”
“嗯，你只要露脸就行了，其他交给我。”
林缙说完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就沉来。
林错吃饭的间隙听他简单地回了几个字，然后放下手机说：“哥，爸刚刚送去急救了。”
林错没有回，放下筷子就去换衣服，然后和林缙一起赶去了医院。
急救室外静寂清冷，明明外面阳光正好，隔着一层玻璃就仿佛空气里沁了凉意。
林错搓了搓手臂，是不是医院冷气开得太低了，还是夏季也会还寒？
他坐在过道的椅子，盯着前面急救中字样的红灯一动不动，从他们赶来医院，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了。
林丛新已经病重住院了两个多月，从他得知林丛新生病以来，他都没有细想过，林丛新真的救不回来了会怎么样。
此时，眼前的红灯忽然让他有了这种感觉，他和林丛新相互厌弃了对方这么多年，就像当年离开林家那一刻他们都不想再看见对方，可又都知道对方会好好活在这世。
林丛新真的会这样就死了吗？
林错忽然有点难受了，林丛新忽视了他这么多年，无视了他这么多年，却在临死前来他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了他一番，就打算这样死了？
认真论起来，他恨过林丛新吗？
应该恨过，所以他现在才难受。
林丛新没有在他面前后悔，没有在他面前痛哭，到最后还在骂他活该当初不听他的，非要和秦肃云在一起。
仿佛他和林丛新延续了20年的战争，这一刻终于彻底的败了。
“林错！你是不是很高兴！”
王旎的声音和她的高跟鞋响声一起由远而近，林错转头看去，王旎脸上仍然是对他的厌弃。
“林家马就是你的了，林蔓着你，林缙也只一心一意为了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王旎站定在林错面前，满眼的刻薄，像是恨不得立即抓住林错的脸撕扯。
林错喉咙干疼，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大概是感冒又严重了，稍微一动就头疼的厉害。
他干脆起身往走道另一头过去。
“你没话可说了吧！林错——”
“够了！”林缙打断王旎，“爸还在抢救！别那么急着争！”
王旎不可思议地瞪向林缙，“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争遗产？”
“那你还为了么？”
“哼！林缙，你活该这辈子么都得不到！”
王旎冷笑地坐，单方面表现得像是她赢了。
林缙也不想跟她吵，转身去追林错。
5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终于熄来，天已经快黑了。
林丛新被推进icu，医生说：“过了今晚情况就能稳定来。还有、你们多陪陪他。”
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林丛新活不了多久了。
林错伫在icu门前有点回不过神，后面放学赶来的林蔓一抱住他，哭出声。
许久后，林缙把林错和林蔓往外推，“哥，你和蔓蔓先回家，有我给你打电话。你感冒还没好，我在这里就行了。”
林错头重脚轻地点了点头，转身时王旎狠狠朝他瞪了一眼，他都没有反应，带林蔓出去，打车回了家。
他换房子时特意准备了两间卧室，另一间是专程留给林蔓的。
两人到家后，林错看到桌吃了一半的菜想起没吃饭，他没力再做，就点了外卖。
吃完后林蔓拦住他说：“哥，我来收拾，你去睡觉吧，记得要吃药。”
林错不由心里一暖，林蔓是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一点家务，洗澡水都要人放的那种。
他忍不住说：“蔓蔓真的长大了。”
“这点事我还是会的，你快去休息，相信我。”
林蔓把林错推进卧室后，回头对着桌发呆，收进厨房还行，但碗不知要从哪里开始洗，想来想去他打电话回家问家里的阿姨。
次日林错醒来太阳已经出来，林缙一晚没打电话，林丛新应该是熬过去了。
他坐起来头还是疼得发沉，起床出去喝了杯水，想起来林蔓昨天睡在这里。于是去林蔓房间，人已经去上学了，桌给他留了张纸条。
【哥哥，我给你做了早餐。】
林错走到餐厅，收拾得挺干净的，只是碗和盘子全都进了垃圾桶。
他揭开餐桌唯一的餐盖，早餐就是两个白煮蛋。他坐来不急不缓地剥了一个，煮得太久，蛋黄干得噎不去，他还是吃了去。
这是他的小姑娘第一次给他做早餐。
吃第二个时，林错忽然想哭。
一次吃这样的水煮蛋，是他母亲给他煮的。
林错吃完鸡蛋，洗澡换了衣服，出门开车去了墓园。
他其实并不经常去看方林意，每一次他都总是会想起那天他回家，看到他母亲倒在地上的情形。
到了墓园，林错把带来的白色郁金香放到墓前，这是他母亲生前喜欢的花。
旁边还有一束鲜红的玫瑰，还很新鲜。
这不是林错第一次看到，自他母亲去世后，每次来墓前都有一束红玫瑰。
这个人或许是他母亲生前的爱慕，能够坚持快20年，也是一份深情。他好奇过是什么人，但一直没碰上他也没追究。
林错放下花后就站在墓前，一动不动，也没说，盯着墓碑的照片，还有‘方林意’几个字，直到他感觉到冷。
山间吹起冷风，起了小雨。
林错打了个喷嚏，感冒本来就没好，这会儿可能又严重了。
午还要去秦世华的寿宴，于是他裹紧了衣服离开墓园，回家路先去取了定制的西装，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总算感觉大脑清晰了一点。
秦世华的寿宴就在秦家大宅，办得不算隆重，但到场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
林错准备好先打电话问了林缙，确定林丛新那边没事，林缙让司机开车到楼接他，然后一起去了秦家。
秦世华在霍城，甚至国内都算得最有脸面那一圈，完全用不着秦家的人在大门口迎客。
可是车开过去，林错就看到了秦肃云。
秦肃云不只是秦世华的儿子，身后还有个庞大的贺的家，自身身价也排得名，甚至超过了面的兄姐。
么人能让秦肃云亲自来接？
大门周围的人都纷纷好奇地瞅过去，秦肃云不只亲自来迎接，还竟然亲自去开车门。
这怕不是贺家的当家人来了？
林错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只是看到秦肃云伸来的手时，他踩到了地上的一只脚都想退回去。
他本来只想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秦肃云这完全是给他增加多余的关注。
秦肃云先开口问：“你感冒还没好？”
他说完责怪地瞥身了车里面的林缙。
林错最终还是下车，他鼻子有点塞，意识揉了鼻子说：“没事。”
林缙不满地朝秦肃云瞪了一眼，他让秦肃云介绍林错，指的不是这样的方式。但秦肃云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眼中只有林错。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药？我叫医生给你看，再开点药。”
秦肃云围在林错身边，林错不耐地摇头，还没说出口，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满是挑衅的声音。
“我的好弟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