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四月的夜风还是有些冷,秦肃云坐在阳台抽烟，头发凌乱，下巴满是胡渣,双眼退不去的颓废。
他已经从林丛新那里得到了确认,林错16岁生日那天本来林丛新要他过生日，但到了南熙路，林丛新把林错独自扔在路边走了。
南熙路就是他遇到少年的地方,林错的生日,就是他侄子秦卓焕被绑架的那天。
他十分肯定那个少年就是林错。
可是当时林错受伤,他明明叫了救护车送林错去医院，却没有林错入院的记录。而林丛新说那天后林错有大概一星期没回家，以为林错因为生日的事闹脾气，并有多在意，不清楚那一个星期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的林错连动都动不了,怎么闹脾气！
秦肃云体会到了林错对林丛新的冷漠从哪儿来,都是跟林丛新学的。
他给林丛新留了一句，“如果那天林错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再活到现在！”然后走了。
实际上他满是后怕,林错真的出事了,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林错去哪儿了。
当时秦卓焕出事得太突然,他顾上林错，那段时间面对来自一家人的压力，他被逼去了国外,再回来时已经过去两年,也就没再去找过人。
林错那一个星期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那天秦卓焕跟他去南熙路完全是一时兴起，绑匪不是随机杀人犯，会在大街上随便绑一个人,而且最后撕票太快，根本没给他们时间反应。
当年，秦卓焕和林错同龄，身材差不多，甚至当天都穿着白色的衬衣。
绑匪真正想绑架的人，很可能是林错。
这个念头冒出来，秦肃云再也压不下去，他让傅一铭继续查，而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他要去见林错。
如果林错说的10年前的英雄就是他，既然就是他，为什么要骗他？
林错因他一时意乱情迷的心思，把他当成了英雄，记在心里10年，10年后还因为这爱上他。
最后，林错宁愿骗他，也不承认当年的人是他。
秦肃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那是一眼就让他痴迷的林错，哪里是什么替身，他要是真想找什么替身，这些年多像林缙的人哪里找不到，但他根本没想找过。
他恨不得马上出现在林错面前，哪怕让林错捅他两刀。
可是，他真的找不到林错了。
知道林错离开时他慌过，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如今的文明社会，只要有能力，要找一个人并不难。林错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不用现金付账，只要乘坐交通工具，只要住了酒店，他就不会找不到。
林错辞了职，消失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什么都没用过，连出霍城的信息都查不到，就像失踪了一样。
他找了半个月，找遍所有林错可能去的地方，问了林错认识的所有人，去见了林蔓，送了上次在北欧定制的钻石企鹅给她，一遍一遍乞求小姑娘告诉他林错在哪儿，最后被钻石企鹅砸了脑袋。
林蔓就像护崽的雌企鹅一样骂他，“你们这些人，全都以为做错事道个歉别人就要原谅你们吗？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跟你分手，但肯定是你不对！我哥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不要找他了。”
秦肃云无话可说，脑子里冒出了数十种方法可以逼林蔓告诉他，但他没有动，任林蔓走远。
他不敢对林蔓怎么样，林错那么在乎林蔓，他碰了一根头发，说不定比他骗林错更严重。
走投无路之下，他甚至去找了林缙，结果被林缙狠狠揍了一拳，骂他，“你不配找他。”
秦肃云第一次认真对林缙还手，在林缙的办公室，扭着林缙的手把人押在办公桌上，将林缙的头摁在桌上，乞求地对林缙说：“他去哪儿了？是不是你帮他隐藏了信息。”
林缙反拎起桌上的电话机砸到他额头上，“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秦肃云，现在起我们是情敌了，你最好离我哥远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回答：“这辈子，不可能。”
秦肃云成了一只真正的困兽，困在没有林错的绝路上。
林错决绝到这种程度，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但是现在，除非林错真的让他去死，不然10年的念想，他绝不会放手。
“小宝贝，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秦肃云自言着把手按到心口，里面像是有人不停往他的心脏扎刀，一刀一刀，他怎么也阻止不了。
“你真的想折磨死我吗？林错。”
深夜的天空一片漆黑，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话，他低头将脸埋进双手中，形如枯木。
许久之后，秦肃云如同突然有了意识的雕像，从僵硬中缓缓动了一下。
他撑着椅子站起来，回到屋内，在茶几底下找到了手机。他拨了一个号码，声音哑到听不出是谁地开口。
“帮我找个人。”
“宝贝，你怎么了？失恋了？”
秦肃云直接坐在地上，对着手机红了双眼，语气弱下来，“找到他，不然我就要死了。”
“好吧，把资料发给我，我帮你找，宝贝别难过了。”
秦肃云没有回话，挂断之后就把林错的资料传过去，立即收到一封回信，只有一句话。
【这不是你弟的男朋友吗？】
一瞬间，秦肃云感觉自己是颗导弹，炸了。
嘭！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接着漫天都是无际的烟火，环绕海岛的一周，仿佛盖住了整个天空。
林错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望着天空说：“除了、不对，就算是国庆也没这么大场面的烟花，你表哥还真是为博钺哥一笑，不惜劳师动众。”
今天是岛上的祭典，顾少行借机哄林钺开心。
贺繁之毫不避讳提顾少行悲惨的过去，“因为他被钺哥甩了两次。”
林错不知道还有这事，林钺很少对他说自己感情的事，看到顾少行前他都不知道林钺有过男朋友。
出柜倒是有过，然后两人对了型号，都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是1，杜绝了再发展的可能。
“林错哥，我虽然没有烟火，不过可以送你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风景。”
贺繁之朝林错伸出手，“要跟我来吗？”
林错扶了下贺繁之的手站起来，跟他一起走出热闹的人群，到了一处礁石堆。
没有了城市的繁华灯光，这里的天空很黑，星光很亮，连月光都格外圆。
烟花落幕，所有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海浪的声音。
贺繁之带林错爬到礁石上，往前面的海面望去。
由于是群岛，近岸区有许多座像山一样的小岛，此时月光从小岛之间穿过，在海面投下光影，映出萤萤的粼光。
林错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来，小岛的阴影正好在海面上切成了一颗‘心’，在月光下不断闪烁，随着推向岸边的海浪，仿佛推进了他心里。
他不自觉地心动了一下，所有一切都如此时的月光一样美好。
“林错哥，岛上的人说，两个人如果一起看到这颗心，就能相爱。”
贺繁之的视线转向林错，脸被月光勾勒出明暗相交的阴影，眼神也变得朦胧。
他认真地看着林错问：“你相信吗？”
林错一瞬间从贺繁之的眼睛看出了秦肃云的影子，蓦地往后一退，脚下踩空，往礁石下栽去。
“林错哥！”
贺繁之立即拉住林错，但是礁石凹凸不平，他也一脚踩空，于是两人一齐掉进海里。
不过礁石并不高，两人只是湿了衣服，被海风一吹，有点凉。
“先上岸去。”林错拉着贺繁之上岸。
在水里时，他就感觉贺繁之的动作有点怪异，以为是水里不好走，上岸后仍然走得很不对。
他转身看着贺繁之，“繁之，你是不是受伤了？”
贺繁之立即把一条腿往后一藏，林错蹲下去抓住他的脚腕拽回来，借着月光看到一条暗红的血迹。
他解释道：“应该是被海蛇咬了，没事的。”
“万一有毒怎么办？”
“怎么办？我没有被咬过。”
林错犹豫，他也没被咬过，可贺繁之不是因为他也不会被咬，现在被咬的地方眼见的肿起来了。要是有剧毒，贺繁之出事，他永远都会不安。
于是，他决定地说：“我帮你吸出来。”
“啊？不行。”贺繁之坚定地拒绝，“我还能走，我们回去再说。”
这时忽然响起一句本地话。
林错看过去，见到一人朝他们走过来，他能听懂的词不多，不过对方看了一眼贺繁之的腿就懂了。
他听那人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掏了一包什么东西撒在伤口上，然后带他们回去，送他们到镇上的医院。
这里的医院也十分落后，有规模的医院需要去其他岛，不过处理这种咬伤很有经验，处理过后贺繁之的腿很快就消肿了，但因为毒性暂时不能走，只好住在了医院简陋的病房。
说病房简陋是因为根本没有病房，贺繁之躺的床是医生平时睡的，还挺大。
林错进去的时候，贺繁之正在跟医生聊天，虽然语言不通，却十分愉快。
医生看到他，就把空间让给他们独自出去了。
“还疼吗？”林错看着贺繁之裹着纱布的腿。
贺繁之笑起来，“如果林错哥你愿意亲我一下，肯定很快就会好了。”
林错盯着他不动声色，也不回话。
他立即解释，“我不是想占便宜，因为我爱你，你的亲吻会让我忘记疼痛，会让充满力量。”
林错不由地一笑，朝贺繁之走近，俯身一手按住贺繁之的肩膀，贺繁之仰起头望着他。
“林错哥。”
林错说：“我亲你是不是就不用等会儿我背你回去了？”
贺繁之微微点头，他在贺繁之肩膀上的手缓缓移到了贺繁之的脖子。
有的事，在特定的时候，没有缘由就会变得水到渠成，像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林错！”
一声暴怒的喊声在门口响起，林错回头，看到了秦肃云。
看来人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