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整个咖啡厅的气氛仿佛都因秦肃云一声‘好’，瞬间诡异起来，林错想给自己脑门上打一排问号。
秦肃云到底在说什么好，既然都假装跟他不熟了，还一起吃什么饭！
可这会儿秦肃云只是他的‘甲方爸爸’，不能上前咬秦肃云乱说好的嘴，于是拍开林缙搭在他肩上的手，配合秦肃云回答：“秦总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跑这么远来吃饭？”
其实上班期间，除非林错去凌云开会，秦肃云和他几乎是不联系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和交际，从不相互打扰。
就像现在，林错不需要秦肃云解释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约了林缙。
他只是不爽秦肃云胡乱答应林缙，他们一起吃饭，还挂着他甲方老板的身份，让他不好拒绝。
秦肃云却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又转开了视线。
他看不懂秦肃云这个眼神的含义，也不懂秦肃云既然不想让林缙知道他们的关系，又为什么同意一起吃饭？
秦肃云泰然地看了林错一眼，像是真的跟他不熟般回答：“刚好路过这里，看到朋友了。”
林错看秦肃云这一本正经演戏的样子挺有趣，再拒绝也显然他很不给‘甲方爸爸’面子，无奈跟两人一起找了间餐厅一起吃饭。
餐厅是林错选的，在咖啡厅楼上的商场里，装修别致的中菜馆，但不是那两人平时会进去的场所。
中午饭点，附近写字楼下来吃饭的人不少，他们去的时候只有一张四人桌，两两相对那种。
秦肃云和林缙对林错选的餐厅没有意见，但对座位意见很大，三人被服务员带到座位前，都怔怔定住，一时没有坐下去。
气氛莫名尴尬，选个位置像是选择生死一样。
林错打量着另外两人，他不想跟林缙坐一起，也没理由和秦肃云坐一起，最好的分配是秦肃云和林缙坐一起。
桌子空着的两头一边是盆栽，一边是过道。他看准过道边上的椅子，只要坐下去，另外两人不方便就会一起坐他对面。
“林工，请坐。”
秦肃云动作比林错快了一步，绅士地拉出林错看准的椅子，朝他看来，十分客气。
林错不确定秦肃云是不是打算跟他坐一边，但秦肃云要装不熟，他只好配合地回，“谢谢。”
他坐下去，秦肃云又绕到对面的位置，拉出并排的两把椅子看向林缙。
虽然他是希望秦肃云把林缙弄得离他远点，可总感觉这画面有些异常。
“我跟我哥坐一起。”
林缙看也不看秦肃云，从林错背后绕过去，坐在了林错旁边。
秦肃云握着椅背的手微微握紧，目光略过林错投来的视线，把林错正对的椅子塞回去，坐在了林缙对面。
林错偷瞥着秦肃云，更加看不懂了。
秦肃云这是逻辑太严谨，还是有颗当影帝的心？
他拿出手机，给秦肃云发了条消息。
【秦哥哥，你再这么对着林缙不看我，我要吃醋了！】
秦肃云听到了手机震动，余光终于朝林错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林错的手机上。
他没理会手机的震动，自然地拿起菜单，没问林缙也没问林错，直接点菜。在对服务员念了几个菜名后，脑中一闪而过幸好林缙和林错喜好相似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幸好，他没有细想。
点完菜后，秦肃云嘱咐服务员，“糖醋小排骨多放糖——”
“不要放糖。”林缙打断秦肃云。
服务员不解地盯着两人，当两人视线相撞时，他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
秦肃云说：“你不是喜欢甜的？”
林缙回，“我哥不吃，不要糖。”
服务员为难地说：“不放糖就不叫糖醋排骨了。”
林缙转眼朝服务员看去，微微一笑，“我说它叫就叫。”
服务员手中的笔冷不防在点菜本上划了一条杠，这个男人太会勾人了，幸好他不喜欢男人。他立即点头赞同，“好，糖醋排骨不加糖。”
林缙终于满意地让服务员离开。
林错被秦肃云无视，也同样无视了两人，他本来也不想来吃饭，点什么菜都无所谓。
喝着餐厅送的苦荞茶，他在想还有多少张施工图没画完，吃这顿饭耽误的时间能多画一张了。
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好在餐厅上菜很快，服务员来来回回也没有太尴尬。
林错想快点回家画图，直接让服务员盛饭。
就他跟服务员说话的时间，秦肃云和林缙同时拿起筷子，夹了同一道菜。
秦肃云把菜夹进了林缙的碗里。
林缙把菜夹进了他碗里。
顿时，三人面面相觑，那两人举着的筷子都放不回去。
林错顿了片刻，拿起筷子也夹了同一盘菜，放进秦肃云碗里。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问：“这是你们吃饭开始的仪式吗？”
秦肃云绷着严肃的boss脸，只是嘴角没忍住，轻轻抽了一下，又立即收起来，像个大哥斥责未成年小弟一样，终于正视地看了林错一眼，“别闹了，认真吃饭。”
林缙倒是没意外林错这反应，林错以前就总会做出奇奇怪怪，又特别可爱的举动。
比如小学时他有次摔了一跤，在人中旁边摔了一条口，像一撇胡子，被同学一直嘲笑。林错就用笔给他另一边也画了一撇，说是对称比较好看。不等他生气，林错又给自己画了两撇，引得班里好几个同学都给自己画胡子，那撇‘胡子’他好久没舍得洗。
但是秦肃云这个语气？他认识秦肃云这么久，秦肃云真没用过这种‘我是你监护人’般，下一刻像是就要开始哄孩子似的语气说话。
林缙正好打破尴尬，“老秦，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像我隔壁的克莱德大妈了？”
秦肃云握筷子的手一僵，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像极平时哄林错时。他面不改色地带过去，反问林缙，“昨、之前说的事，你做好决定了吗？”
林缙没有回答，视线朝林错瞟过去。
林错无视地盯着桌上的菜，“你们要谈什么随意，如果需要我可以先走。”
林缙立即回答，“没什么，就是让老秦帮找工作。”
以林缙的学历还是能力，绝对不愁工作，况且还有林丛新那里可以选。
林错没接话，他相信之前的话林缙听懂了，至于林缙到底回不回林丛新那里，与他无关。
他闷头吃饭，只怪秦肃云没有默契，要是林缙邀请时就拒绝，他现在已经在家吃着外卖画图了，多好。
林错不爽地在桌下往秦肃云那边踢了一脚，距离有点远，踢到了秦肃云的膝盖。
桌上他朝秦肃云看去，秦总果然文风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一口咬断一块黄瓜，狠狠咬碎。
林缙瞥着林错，接着说：“这事过两天再说，有点问题我要先处理好。”
秦肃云没再继续说下去，注意到林错又开始只吃眼前的菜，不自觉给他投食，只是筷子送到林错碗边，和林缙的筷子撞一起了。
林缙瞪向秦肃云，满眼‘你好好给我哥夹什么菜’警告。
秦肃云自然地开口，“林工看着比上次见面瘦了，别光吃面前的菜。”
林错感觉仿佛在和秦肃云玩什么角色play，配合地回了句，“谢谢。”
林缙警告完秦肃云，直接把林错面前的菜换了，“哥，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林错吃饭只夹面前的菜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林错手短，夹不到远处的菜，每次都要站起来，林丛新就会说他没有家教礼仪。林错从来不说要吃什么，也没有人主动问他帮他夹，最后就只吃面前的了。
观察林错喜欢吃什么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确定林错喜欢吃什么，就告诉厨师他喜欢吃什么。每次吃饭他都坐林错旁边，这样林错喜欢的菜总能在面前。
久而久之，他所有喜好都真的变得和林错一模一样了。
林错看到换到面前的菜，也想起小时候。他不傻，知道林缙偷偷做的那些事，所以他才无法讨厌林缙。
可是也改变不了现在。
他迅速将碗里的饭菜狼吞虎咽下去，想早吃完早走，结果不小心呛到。
突然，两只手一起伸到林错面前，都拿着餐巾纸。
林缙和秦肃云的视线又撞在一起。
秦肃云欲言又止。
林缙满眼‘你多什么事’。
林错不想咳出来，脸憋得发红，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重新抽了一张餐巾纸，猛咳两声把呛在喉咙的饭吐出来。
他放下碗说：“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别走。”
林缙猛不迭拉住林错的手腕，拿起桌边的一只瓷瓶，咕咚一口气喝干，接着又拿起第二瓶。
每张餐桌都放了店里的特色酒，林缙喝的就是酒，只是这个喝法像是在拼命。
“林缙，你干什么？”
秦肃云在林缙喝第二瓶时，拦住了林缙。
林缙不理他，仍然没放开林错，一只手拿起杯子，倒了一小杯递向林错，“哥，能跟我喝一杯再走吗？我终于完成了我前半生的目标。”
“他不喜欢喝酒。”
秦肃云挡下林缙手里的酒杯。
林缙斜眼看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哥其实很能喝的，小时候把酒当饮料。”
秦肃云怀疑地看向林错，林错没理他，接过林缙递来的杯子，一口喝尽。
“恭喜你。”
“谢谢。”
林缙仰头，又灌完了瓶里的酒，忽然把瓶子扔下，扑向林错。
他是想借醉抱抱林错，看到林错那一刻就想了。
却被绕到他身后的秦肃云拉住。
“你喝多了。”
林缙有意装醉，因为以前他一杯就倒，林错不会怀疑。
这会儿不好说他没醉，眼睁睁看着林错站起来，远离他。
林错没怀疑林缙，刚想开口让秦肃云送林缙回家，秦肃云先朝他的腿看了一眼，率先问他。
“你能自己走吗？我送林缙回去。让司机来接你？”
林错有一瞬间看着秦肃云很茫然，似乎今天看不懂秦肃云的地方太多，到这一刻全汇集起来，可他又想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林缙和秦肃云是小时候就认识，还能算亲戚的朋友，秦肃云送林缙回家理所当然。
林错回答：“我可以自己打车，你送他。”
秦肃云顿了片刻才回，“好。”
商场停车场有出租车通道，林错结完帐和秦肃云一起下楼，路上秦肃云一直小心扶着林缙。
几个月前，秦肃云也是这样温柔地送林错去医院，那时秦肃云还不认识他。
林错想秦肃云原来是真的对谁都这么温柔，那时送他去医院，10年前救他，都不是因为他特别。
到了秦肃云的车旁边，林错想帮忙开后座的车门，秦肃云却直接打开副驾车门，扶林缙坐进去。
林错怔怔不动，林缙忽然挣开秦肃云扑向他，紧紧抱上来，小声在他耳边说：“哥，我等你，不要放弃我。”
秦肃云听不见林缙说了什么，回头看到林缙抱着林错，林缙背对着他，与林错相似的背影，留长了几年不变的头发，反倒看起像几个月前的林错了。
他额头的青筋狠狠地蹿动了几下，把林缙扒过来，双手抱住林缙押回副驾，给林缙系好安全带，全程一句话没说。
林错看着秦肃云流畅的动作，像是这个画面曾出现过无数次。
秦肃云关上副驾的门，转身。
他对秦肃云挥了下手说：“注意——”
秦肃云没看林错一眼，绕到车另一边，上车，开走。
林错举着手愣了半晌，看着车开远，最后消失在车库里。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下意识拉紧衣服。
冬天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