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军营的粮草后,张力就一直守在军营不远处的一个小沙丘后。
此时他的心情有些激动,他能感觉到胸腔中强而有力的跳动,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口。
离队前,厉朝告诉他,姜国进攻了,而他张力的任务,除了烧掉粮草外,还需要做那个侦察的人,在敌军入营后传递信号。
目送着那些异装的士兵冲了进去,张力躲在沙丘之后,点燃了孔明灯。
白色的灯在夜色中十分显眼,几乎是瞬间,北面的山上便有数支带火的箭矢飞射而来,目标正是军营。
霎那间,火光四射,木制的栅栏倒塌,哀嚎声遍野。
张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熊熊烈火燃烧。
北邙山坡上,士兵们也在欣赏这白得耀眼的火焰,他们不知道敌军是否死全,但肯定死了不少。
祁淮冷声下令:“曾经杀过人的老兵出列。”
零零碎碎一些人站出来,约莫有一半左右。
他淡淡道:“杀过十人以上者举手。”
这次人更少了。
祁淮让没杀过人的兵把军营围住,让那些杀过十人以上的兵在包围圈中砍杀逃窜敌军。
一声令下,全力行军。
然而山下此时却出了岔子,张力没想到,敌军这次派来的兵不止一拨,更多的兵还在后面,然而他已经没机会再说话了,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直到死,张力都大张着眼,他悔啊,他该更小心才对,他害了他的战友!
速礼看着这不堪一击的小兵,不屑地微嗤一声:“还真让离染那狐狸猜中了,这边果然有埋伏,还想瓮中捉鳖,不知道黄雀在后吗?”
他摆摆手,让人埋伏在一里外的沙丘后。
时间缓缓过去,速礼盯着从北边山上下来的人,缓缓勾起唇角,他直起身,正准备下令,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缓缓低头,他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胸前的箭矢,扭头往回看,少年站在一处沙丘上,像月夜中的死神,淡漠无情,他手中拿着一只巨大的长弓,正弯成满月,而目标是——他身边的副将。
尖刀营的人都知道,那个年幼的玄武十八号是个妖孽,任何兵器他都会使,且登峰造极。
祁淮身后跟着那些杀了不到十个人的士兵,还有部分弓箭手,他们站在高高的沙丘上,俯视那些趴伏在地上的敌兵,这些人压根没有躲藏之地。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敌军被包围了。
主将副将被杀,对面没了主心骨,纷纷四散,不少敌人往燃火的军营那方冲去,想突破包围线。
祁淮这边有弓箭手不停放箭,倒是不怕他们,但也有士兵担心那些没杀过人的兵,神色也不由忧愁起来。
最后,一个兵咬咬牙,走了出来:“少帅,若是军营那方被突破,这些姜国兵就进入城镇了。”
“少帅,那些没杀过人的大多是新兵,年纪也不大,有些还没及冠呢?我们是不是——”帮一下。
他的话没说完,旁边的人直接将他拽了过去,小声道:“少帅这是在逼他们呢!这是为他们好,战场上不杀人,那就只有被杀。那些来了战场还不愿意杀人的人,搞笑呢吧!”
他这话音量虽小,祁淮却听得一清二楚,曾几何时,他也是不愿意杀人的那一批,现在看来,确实可笑。
“可是那些新兵确实年轻,有个和我儿子一样大呢,我看他就像看孩子一样。”说话的是个老兵,三十岁的样子。
听到这里,祁淮难得开了口,这一刻他的脸上是与年纪完全不符的严酷,他将三年前他听到的那话重复了一遍:“战场上没有孩子,有的只是战士。”
为战而生,为战而死,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这片热爱的土地献上热血。
“我们都是战士!”
他又重复了一遍。
老兵们都不说话了,不知是谁吼了一声:“走,我们也杀!”
看到这样的反应,祁淮很高兴,他改变了战略,让弓箭手负责清理战场周边逃窜的敌军,剩下的人直接冲下去杀。
直到杀到天亮,这场仗才算打完,军营的火还在烧,里面的东西都被燃烧殆尽,不管是那些物资,还是这些兵们过去的惫懒,全部成为云烟,但要说这场仗真正点燃的,是那无穷的斗志,而这才是决定战争胜负最为关键的东西。
祁淮又带着人回了北邙山,军营外太显眼,他不想成为靶子,也是这个时候,他得知了张力战死的消息。
他说不出心头什么感受。
他之所以让张力去做这事,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怕死,所以他一定会小心再小心,保住自己的小命,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张力死了。
听说是死在敌军一个小兵手下,死时还没闭眼,他们拿马革裹着,就地掩埋。
祁淮看着天边的圆月,叹了口气。
“等扫平姜国,我要去他墓前骂他,叫他荒废这三年,现在吃苦了吧,我当初还觉得他的话术能磨死人一张皮,谁能想到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呢?”
然而没有太多时间让祁淮去回忆这人,他需要解决这一大波人的食宿,将他这些年学习的野外求生道理教给他们。
首要的,便是烧了那些沾血的衣服。
事情很多,他很忙。
而此时西北村庄的王柳儿也很忙,她趁此机会,捡了个男人回去,那男人很帅,穿得也好,是她喜欢的模样。
王柳儿请了镇上最好的郎中来,得到的结果是这人撞了脑子,醒来可能精神不对头,这么一来,她又想将人扔了,可就在这时,那人醒了,看他的神色,应当是没傻。
她于是不动声色套他的话。
“是我救了你,还不知你怎么称呼呢?”
男人皱了皱英挺的眉,肃着脸道:“楚萧寒。”
且不说这边这个小插曲,甲区的兵力最雄厚,敌军早早被歼灭,最中间的大营内,厉元帅等一众将领正商议下一步行动。
“元帅,真的不用派人去乙区吗?”有大将担忧,元帅只派了人去支援丙区,反而忽略了乙区,虽说他们和西北派系不和,但那些兵都是大金的兵啊。
厉元帅摇摇头,神秘道:“不用担心,那边的敌军有人解决。”
“是谁?”
众人都起了好奇心,纷纷看过来。
厉元帅沉吟片刻,最后淡淡道:“我的义子。”
一不小心被义子的祁淮派了三队人出去,让他们分别打探甲区、丙区以及乙区中心营区的情况。
经历了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大获全胜,此时全军都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帅十分信服,林少帅的功绩他们只是听说,但这位厉少帅的能力却是实打实的,那精准的箭术,那淡然的气度,不少人都有了“我是见证人”的与有荣焉。
这其中,尤以三十八师的人为最,这可是他们师的人,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三十八师厉害。
三十八师的人感觉自己现在放个屁都能冲上天去,他们一脸炫耀地想,这大概就是鸡犬的感觉吧,真是让人幸福的烦恼。
在山里过了半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后,出去打探的人带回了消息,甲区早早打赢了敌军,同时还支援了丙区,而乙区中心营放火的人也被抓到,一切都解决了。
不过让这些兵愤愤不平的是,外面传言,是林少帅手下那名叫许彪的千夫长斩了速礼,听说还准备给他升职,大家都赞林少帅慧眼识英雄。
许彪。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祁淮却不怎么在意这个,速礼的头还在他们这边,连着那副将的也在,这次这功劳,谁都抢不了。
然而许彪现在也很懵逼,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不是他杀的速礼,可那些人却只当他谦虚,完全把他的话当放屁。
看着他们谄媚的笑脸,许彪想直接吐口唾沫上去。
“妈的,速礼真不是老子杀的,你们这些傻逼,怎么听不懂人话!”
这些胸肌大却无脑的家伙,能不能长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