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九周目 瑟尔维娅(1 / 1)

“……是我,妈妈。”

薇诺妮卡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神族可怕的力量,你半跪于地,挣扎着接住了女孩倒下的身躯。黑雾凝结出艾斯本的面貌,他仍然在和裂缝做抗争,牙关紧咬,冷汗从额角滴落。

听见瑟尔维娅喊出的名字,你察觉到身旁人心绪黯然,伸手攥紧了艾斯本祭司袍垂坠下的袍脚,晃了晃。

他无暇顾及你的情况,只能凭感觉接收来自你的安慰。

这就够了。

黑暗潮水从裂缝内往外弥漫,接触到裂缝边界时,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推拒回原地。温婉秀美的女神跪卧于地,身缘浮出浅淡月色光华,她俯身下望,找寻来自孩子的身影。

锁链禁锢了她的法力,千百年的禁囚让瑟尔维娅的情感几乎麻木。与爱德文·莱诺的相遇相知相恋不过是神明生命中渺小一粟,转瞬灰飞烟灭,重归于无限寂静。

陪伴她的除了星辰,剩下的只有寂寞。

寂寞也好,总好过阿克图索的打扰……他清楚自己的每次到来只会让情感的渊宇裂出更恐怖的深沟,日积月累,他渐渐不再来看她了。

只需确认瑟尔维娅没有逃跑,伟大的光明便可松下一口气。

女神一滴泪滑落,似悲似喜:“是的,是我的艾斯本,最乖巧听话的艾斯本。”

艾斯本眼鼻酸楚,他将差点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我在这儿呆了太久啦,差点忘了那个孩子早就不在了……”

她的卡帕多西亚啊。

亲子死于眼前的场面狰狞不忍回忆,风廷之所还有他生前留下的气息。

你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抬头,得以一窥黑暗神的容颜,瑟尔维娅一头黑发如瀑,于风中飘舞,摄人心魄。她不需要开口,足以在平静中诉说最压抑的哀愁。艾斯本说的没错,你在轮廓上果然很像她。

“艾斯本,你旁边的那个女孩……”瑟尔维娅忽然激动起来,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惜锁链沉重,告知她永远都别妄想这种可能。

瑟尔维娅见你拼力想要站起,终于意识到自己周遭无意释放出的神压有多么可怕,于是慢慢收回。她自嘲道:“我习惯了一个人呆着,都不习惯和人类相处了。”

“……好孩子,抬头,让我看看你。”

身上压力卸去,你立刻站直身体,仰头朝神明呼喊:“妈妈——我是伊薇尔——哥哥带我来看你了——”

是她已经将近十八年未见的女儿,在底下向她笑。

瑟尔维娅捂住了嘴,神明不该在人类的面前失仪。可是现在,她只想抱着她的孩子一场嚎啕,那是被她狠心抛下、日日夜夜思念于心的愧疚。

自己走的时候,女儿还未满月,软软一团热源抱在手上,脆弱地谁碰一下都舍不得;一晃十数载,对于神族而言,不过弹指,便错过了无数岁月。

那是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

“伊薇尔……我的女儿如此健康活泼。艾斯本,做的很好,谢谢你多年来遵守承诺照顾她。”瑟尔维娅颤抖地念出这个名字,朝艾斯本感激地笑笑,她思念起曾逃窜人间的短暂欢乐时光,转而看向你,“你的父亲呢?”

你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他死了。”

是啊,人类生命短暂又脆弱。生老病死,何等无常。

瑟尔维娅垂首,耳畔鬓发飞落,替她遮去悲颜:“你们回去吧。”

“我已经习惯了这儿,多呆一会也无妨。艾斯本,别把力量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凭你的能力远远不能撕裂这个空间,回去吧。”

跟随而来的众人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们受到的冲击比你要大得多。

为何经典中描写成可怖怪物的恶神,会变成眼前哀婉凄然的神女?为何传言中灾患不幸之源,实际连最简单的行动都受限?

……谁能束缚一位神明?谁又能在背后散下诬蔑的恶言。

答案不言而喻。

而身旁站着的两位,身上携带着神明的血脉。

压力陡增。

瑟尔维娅的焦急呼喊艾斯本权当做没听见,他还在坚持。

“带你哥哥回去,伊薇尔。”痛苦的母亲见劝说无效,转向女儿,“艾斯本从小认死理,要是阿克图索发现,他不可能被放过!让他回去!”

“除了血祭,没有其他解决困境的方法。”

“……艾斯本,就算你并非我生下,我对你的爱不比卡帕多西亚少。我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孩子!”

“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回去吧……”

你跑上前,正面紧紧抱住艾斯本,阻止他做更多的无用功。尽管艾斯本试图掩饰,从裂缝愈合与撕开的程度比较来看,他无法再控制局面,瑟尔维娅离去已成定局。

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裂口失去阻止,一点点自动补全,瑟尔维娅的身影随之消失。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每一回他都无法做到。

他眼睁睁看着,想要帮上忙,什么也帮不上。

自我痛恨与颓败的无能感没顶倾覆,他同濒临溺毙的人类一样在咸苦的海水中拼死划游,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一浪打来,终究落得一场空。

一只手抚上艾斯本侧颊,触摸过他暴起的青筋,有人在他耳畔安慰似地哄道:“好了,结束了,艾斯本。我们回去吧,到此为止了。”

他高度紧张的咬肌有了松动的迹象。

“不是你的错,艾斯本。没事了,一定会有其他办法,妈妈最后一定会出来,我承诺你,艾斯本,醒醒!看看我!”

有一股微小的力量在引导他。

“你还有我,别露出那种表情,艾斯本,不是你的错……”

哦,是他的伊薇尔。

他必须保护好的,已经不再是孩子的孩子。

艾斯本从恍惚中回归现实。他不能同几十年前一样莽撞,还有一个牵挂在身旁。

你感受到艾斯本缓慢回抱的双臂缠绕在腰间,松了口气,手轻拍他后背,继续安慰道:“她一定会回来,你和妈妈都会好好的。”

瞧,他的小姑娘在努力哄他高兴。艾斯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应和。

有时候强大与弱小之间,说不清楚谁更依赖谁。表面看,伊薇尔需要他的庇护得以安然长大,可事实真的如此?

某种程度上,可能自己更依赖她。

他坏心眼的伊薇尔,世界留给他的束缚与寄托,都在这儿了。

你扁扁嘴,艾斯本压根没把你的话当真。神明一筹莫展的事,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做到。

与瑟尔维娅的见面给你敲响了一记警钟,黑暗神一日无自由,艾斯本一日不解脱。

……再等等吧。

亲自为自己的性命规划终点,还是没那么容易下得去手啊。

深秋,兰顿皇城正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囚徒们双手反绑,一个个从囚车中押下,被带上木架撘作的高台。臭鸡蛋与数不清的蔬果砸在他们身上,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血脉,一朝沦为任人唾笑的阶下囚。木梯踏板宽阔,一个壮汉负责半拖半拽一个犯人,高架上垂落的绞刑结在寒风中荡摆不定,圈圈缠绕的上端足够令人生惧。行刑者拿出准备好的黑色头套依次给等待执行的人蒙住头脸。

压抑与恐惧无声弥漫。

围观的人群伸长了脖颈,他们冒着冰天动地放下手中赚钱的活计就是为了前来欣赏这一幕。

其中一个犯人颓然软在台上,被搀着腋下强行将头颅塞进了绳结。

“好家伙,是个男人吧?你得站起来,站稳了。”行刑官不满地踹了一脚。

下方一片不过如此的嘘声,他们还没看着满意的,扫兴。

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像这样近距离目睹死亡,刑场上犯人表现出的绝望与恐惧,是兰顿皇城平民愚昧单调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调味品。

被蒙上了双眼的羔羊急速喘息,他们相互呼喊彼此的名字,确认自己身旁的人是否活着。

“路易,路易?”

“爸爸,我在,我在,我在……”

“查理!不!”

“没事儿,只是一小会的工夫,不会痛苦太久,我们很快就会相聚,哥哥……别害怕,别害怕……”

小孩成队从刑台下跑过,捡起石子往上砸,用他们从大人那里习得的粗鄙语言□□这群以前见面都不敢大声招呼的贵族。

“阶下囚莱诺!呸!废物,杀人犯!作恶多端的下流人!”

年轻的教皇陛下与他兄弟共同坐于当年爱德文·莱诺教皇曾经莅临的观刑处。

文森特举起金饰包裹的望远镜,朝绞刑台望去。

爱德文当年便是这样看着他杀死诺亚的吧?

望远镜显现出的一小片圆形世界中,机关触动,囚徒吊起,底下人鼓掌欢呼。

他本想复刻当年爱德文的感受,现下心中却无任何触动,没有成功的喜悦,大仇得报后的欣然,连释怀也不存在。

就好像完成了一件任务,计划本上多划去一项而已。

文森特记得有年春猎,爱德文让自己亲手杀死两个在猎场抓住的刺客,鲜血溅于手上,残留的恶心感久久不散。

爱德文当日对他的教诲依旧鲜活。

“孩子,你记住,这就是生命,也不过是生命。”

一具具莱诺的尸体在绞刑架上来回轻晃,偶尔有些扭转。

行刑结束,文森特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品尝起先前备下的小点心。维斯帕瞥了那儿一眼,觉得没什么好看,单单瘆得慌。

人的心果然都是一点点儿变硬的。

“老弟,你将来也会那样处死她吗?”维斯帕双手抱臂,扬起下巴问道。

文森特抬首看了维斯帕一眼,不需多言便领会了“她”代指的是谁,反问:“你觉得我会那样做?”

“你做什么我都不奇怪。感情对你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绊脚石。”维斯帕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你与她之间,我当然希望你赢。”

文森特微勾嘴角:“你正等着她输呢,维斯帕。”

“是啊。”

文森特停止进餐,他将覆于膝盖上的餐布捏起,擦拭嘴唇,眺望向遥远的西方。

“维斯帕,有些鸟儿并非受伤便能捕获。”教皇陛下语气浅淡,仿佛说起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即便捕获,也无法长久饲养。”

维斯帕不耐地转过脸去,那两个人之间对彼此的了解无论何时都能引起他的烦躁。

“它们习惯自由,要么翱翔,要么死亡。”

好像自己怎样都插不进去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国庆快乐筒子们!

玩的开心呀!

九周目后半段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祈祷十月份能够完结感谢在2020-09-2918:10:19~2020-09-3018: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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