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九周目 想她(1 / 1)

西林王宫前庭沟渠,宽桥流水。

休·安斯艾尔摸了摸自己宝蓝色发带,将花褶领弄得更蓬松。他已经许久没有受到召见,父亲认为安斯艾尔可能有失去圣眷的可能,所以特地让他进宫陪伴陛下,如有可能,最好带上自己的姐妹。

……见鬼去吧,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上回在莱斯特庄园,自己仅仅试图干预陛下对于王后人选的择定,陛下烦他烦得就差当面啐一口唾沫。

要是安斯艾尔想长盛不衰,休默默望向曾经埋葬过一位亲王的沟渠,最应该做的就是少管闲事。

关于西林王后的选定,不能由他做这个恶人。

就算安斯艾尔一定要做,那也该让他父亲出面,一代人归一代人,可不能让陛下把账算到自己头上来。老头总爱把自己当枪使,恶人的活都由他这个做儿子的做完了,自己到时候跳出来再当和事佬。

休内心翻了个白眼,亲生儿子也算计,老不死的就知道躲在后边让他想招儿。

迎面走来的贵妇人摇曳生姿,那是沃伦伯爵的妹妹,相比于她那位上了火刑架、不知趣的异母哥哥,这位西林王城的百灵鸟更加通达圣意。

羽毛扇抵在唇边,艳红丰唇半露不露,眼线深邃勾长,头发盘做一团高耸,挂满了鲜花与各种闪烁的晶绿甲虫外壳贴饰……也许他眼睛没问题的话,上头其实还挂了一小串葡萄,休瞧着那一堆点缀地同蛋糕一样摇晃的头发,总觉得那东西会塌下来。

噢,头发后头还插了几根艳丽的彩羽,他猜想可能是孔雀的尾羽。

休不敢得罪这位,她如今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想要打听什么或者吹点歪风,方便程度都是他比不及的。

不知道陛下是否也有意让这位女士做他的王后呢?

安娜·沃伦高挺一片白皙的胸脯,束腰将身形掐得纤细,水蛇一般扭着过来,晃得人眼花。她媚眼如丝,娇笑着提起裙摆朝休·安斯艾尔走来,美貌天成。

“哟,休少爷,真巧。陛下现在还在休息,不宜打扰,不如您陪我四处走走吧?”安娜用她丰腴圆润的手臂挽住了休,一股撩人的香水味将休整个包裹在内,柔软的肌肤贴靠在休身上,美人亲近,休自当欣然接受,“您也不希望陛下发怒,对吧?”

“昨晚做了噩梦,才睡下呢。”安娜咯咯笑起来,小声抱怨道,“卡文家族的男人总是不经用。”

休:“……”信息量过大。

他不禁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安娜,男人么,移情别恋也未必没有可能,要是真像安娜口中所述……这位尤物要想坐上王后的宝座不难。

千万不能开罪。

远处,司各脱家的长子,哈里顿·司各脱,黑着脸放下了窗帘。(139章九周目离散中追随凯撒的小领主之子)

“哈里顿,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方才安娜·沃伦口中本应睡下的男人衣着整齐,前襟略有敞开,靠在柔软的红绒沙发上双腿交叠,品鉴一杯尚冒热气的红茶。秋日潮湿,壁炉一早生起,驱赶室内湿气。

淡金色短发未干,微末处微微卷起,柔顺地散开披于双肩,隔着茶杯升腾的白雾,灰瞳湿漉漉地看不分明。

哈里顿·司各脱垂首,面色不虞,他朝凯撒的方向回道:“您只不过吩咐安娜截住休·安斯艾尔,别让他来打扰您……结果现在这个女人又在和不相干的男人调情了。”

膨胀的不满几乎溢于言表。

凯撒忍下笑意,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热茶。

“她还不是你的未婚妻,哈里顿。安娜当然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事,不用经过你的允准。”他将喝了一半的茶轻巧放于一旁的彩瓷托盘中。

凯撒取过外套罩在纯白内衫外御寒,倏然站起,长身玉立,向哈里顿所站的方向迈去。

西林混带着湿气的凉与兰顿大雪纷飞的寒冷不同,气温虽不低,冷意能扎进人骨子里。

他撩开窗帘一角,瞥见休与安娜亲密举止,两人正往橘园去,那是个适合散步的幽静去处。

哈里顿不以为然,一语戳破凯撒的意图:“您不过是指望我未来的妻子模糊那些好事者的视线,摆出一副模棱两可的候选者模样,给您真正想择定的王后挡却风头。您瞧瞧她,哪个王公贵族都好像她的情人!”

“哈里顿,嘿,哈里顿,我必须纠正你一点。”凯撒一手插入口袋,另一手揉按鼓胀的太阳穴,外套随动作歪斜,上方镶嵌的多层排扣相碰当啷,他昨晚确实犯过一场头痛,差点要了半条命,可惜怎样都再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活动,“在安娜没有真正承诺之前,以上皆为你单方面的抱怨。再喜欢一个女孩儿那也仅属于你一个人的情感,别以为就此能够束缚住她。”

“在她为你戴上结婚戒指之前,用妻子的义务要求安娜是你一厢情愿、不切实际的设想。”

哈里顿再往外看了一眼,他觉得那场景烦人刺目得很,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朝凯撒再抱怨了一声:“您先前说过会祝福我们……”

“女孩是要追的,哈里顿。”凯撒无语,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条祖母绿宝石手链小心把玩,与众不同的是,手链链绳由一缕亚麻色泽发丝穿成——他往日偷偷收集而来,“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么?命运给人的恩赐有限,你得靠自己争取更多。我诚挚祝福你,我的兄弟,我当然愿你能获所爱……也希望你别把情绪带上工作,好好配合安娜,别忘了让她将今日与安斯艾尔聊天的内容择重点整理出一份报告。对了,下午格雷厄姆回来汇报新一批武械制造情况,你可以与他讨教经验。”

哈里顿莫名抬首:“安娜也得记录……?”

“谁都一样,没有例外。”凯撒将宝石靠近烛台欣赏,“哈里顿,你作为我用得最顺手的耳与眼,别出什么纰漏。”

是他心心念念的颜色。

烛光照亮珠宝,闪出莹润的光芒,像穿过千万里,看着那个人的眼睛。

日子过得越辛苦,清醒时能松口气的间隙越想她;至于不清醒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眼前的都是她。

一点兰顿西境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凯撒缓缓一声叹息,不知道那边境况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好想她。

从下往上仰望头顶,天空露出一线光芒,比起外部开阔草原来说,两岸夹逼之中的一小片泥泞空地逼仄了许多。

与你们所占位置相对,对岸高仞之上刻画了巨大的衔尾蛇,后方叠加巨型连续性架构十字架。

你记得,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出口就在身后。

不过你现在不打算出去。

最初的慌乱过去,十七个年轻人终于冷静下来,不排除有听天由命的意思。有人怀抱惊恐提出问题:“……怎么会有一左一右两个几乎没差的瀑布?”

你拢紧披风,薇诺妮卡本来走在最前方引路,一回头见你发冷,停步转身替你将领口系紧,检查完全身没有不妥才牵上你继续前行。

她似有似无地咕哝,步伐放缓:“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

“所以没有办法啊,艾斯本在我才安心。”你现在已经能做到无论说什么羞耻的话都毫不脸红了,可喜可贺。

薇诺妮卡没有回头,她顿了顿开口道:“……会一直在,以后都会。”

落在后头的人见你们往前走,四下尽是陌生的绝境荒野,自己也找不到出路,于是隔着一小段距离谨慎地跟在你们身后。

“等等——那上面是什么!对面墙上好像有画!”

“什么画,几条山壁上的裂痕而已。”

“……是真的有画,你们往高处看,几千米的画……我不相信这是人能做得到的东西!”

“噢我也看见了,一个男人站在那儿,他旁边有个女人躺着。神父,那是什么东西,我们都是粗人,看不懂!”

葛兰神父随十七人一同前进,别人看不明白的地方,他好像看懂了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人唤他名字,葛兰吓了一跳,捋过下巴一圈缠起小卷的络腮胡,犹豫了一会,伸出两指指向对岸壁画解说道:“那位站着的男人,是至高无上的伟大之神,光明神阿克图索,那位女子……”踌躇再三,葛兰神父说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您也不认得吧?”其中一位年轻人打断了葛兰神父的犹疑,品头论足起来,“我猜也是个神明。”

“瑟尔维娅,光明神之妹,黑暗神瑟尔维娅,那是她的名字。”薇诺妮卡回头,横睥了葛兰一眼,葛兰只觉得膝盖发软,“人间大概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姓,不认识倒也正常。”

一记闷雷敲下,混合撕裂的风声折磨人的神经。

空雷无雨,砸在头顶,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一下安静了。

随着你们的行进,巨幅画卷完整展现在众人眼前。

剥夺、胁迫、暗谋、逃跑、破裂、弑杀、决裂、禁囚……

苦苦尘封的历史无言矗立,等待有朝一日被世人发现,掀起它面上披挂的薄纱,露出真正面目。

沉默中,感受到信仰的无言动摇,葛兰神父慌忙张开双臂朝十七位年轻人呼喊:“这是黑暗用以迷惑人心的造物!神迹不假,此乃黑暗神之人间的使者——魔王留下的诱引,为的正是破坏人间信仰,扰乱秩序,好让我们统统下地狱!”

“大家不要忘了!千年前扰乱人间的魔王并没有远离我们!正是他,将瘟疫与腐臭降下人间,让人类的历史几乎断绝!”

薇诺妮卡懒得同人类过多辩解,你通晓她的脾性,不多强求。

她不说,不代表你不说。

你嘲讽道:“连‘堕神’卡帕多西亚与黑暗神的祭司都分不清,我劝您还是不要轻易朝世人布道了。”

谁是卡帕多西亚?勇士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他们从未听过,没有一位担任神职的先生口中曾经出现它。

“魔王艾斯本霍乱人世,众所皆知。”葛兰神父抖抖袍子,在脑中调看他自小掌握的经典记载,“哪里有什么卡帕多西亚!伊薇尔殿下,我看是你们随口编出来唬人的吧!”

你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情绪不对。

她的心情很不好。

走在最前方的薇诺妮卡停步,低头道:“壁画上那个被杀死的青年,看见了么。那个就是卡帕多西亚,他们俩的孩子,为了保护母亲,最后死于亲生父亲之手。”

“这……这……这怎么可能,单凭一副没有任何解释的画就想推翻一切!痴心妄想!”

薇诺妮卡极其缓慢地转头,河水随着她的动作依次冻结,两方瀑布凝固,泥地上蜘蛛爬过一般瞬间结满冰霜。

众人色变。

她问道:“知道为什么只有黑暗神下辖祭司一职么?”

没人答得上来,谁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不对吗?

“因为光明神的使者,已经死在他父亲的手里。”

“能成为神明祭司的,只有神明。卡帕多西亚乃神明与神明之间最纯粹的结合,神魂虽灭,神躯未死,葬于佛萨肯;那具躯体被怪物吞噬之后,他便成了你们口中的‘魔王’。而卡帕多西亚生前,乃光明神祭司。”

“光明神需得在人间的喉舌,他亲自将喉舌掰断,可是总得有个人替他发声。”

“于是,才有了所谓的教皇。”

薇诺妮卡朝你伸手,“伊薇尔,把我送你的那枚红木戒指取下来。”

你按他说的照做,不起眼的红木戒指落在薇诺妮卡手心,她口中念诵起你听不懂的古奥真言,漩涡云卷在头顶积聚。戒指内飞出书的影像,如同翻页,一道深深墨色从头顶一线往两旁撕裂,口子随薇诺妮卡念诵的速度不断扩大,露出里头的景象来:

漫天星辰笼罩,一个女人手腕脚腕上拖着沉重的锁链,行走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星云扭曲,盛大灿烂,女人脸上的表情平静到近乎绝望。

有一股力量在同薇诺妮卡相抗衡,薇诺妮卡双眼猩红,嘴角流下一丝血。她想要把裂缝撕得更大,那条缝好像有生命似的,试图自己阖上。

女人似有所感,惊异地朝下望来,风廷之所的气息令她想起了故人。

“……卡帕多西亚?”

温柔的女声回荡山仞,虽非本意,神压临世。

人类只有匍匐。

作者有话要说:  凯撒: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她……为什么伊薇尔不给我写信,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了orz,竟然还要吃别人的狗粮,我恨!感谢在2020-09-2818:04:17~2020-09-2918: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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