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还挂沉重的露水,繁茂浓密的伞盖状森林是被不见光的枯藤支撑起来的,这些枯藤杂乱无章的在常年潮湿昏暗的环境挣扎求存,早已铸就了百折不挠的存意志,它们盘虬卧龙,参差披拂,分不清哪一枝像老鹿的角,但却带古老苍劲的天禄之意,成为主宰这片森林存百年的延续。
凌晨六,警车碾过泥泞的土路,快在警戒线停,薄子敬跳车跨过防线,穿过一片灌木林,步行将近分钟才终到达现场。
“这地够偏的啊,车都开不上来。”
法医和部分技侦人员此刻已经全部到位,刑侦正跟一位头戴斗笠身穿农服的中年男人说什么,一转过头立马招呼道:“薄副,这边!”
“什么情况?”薄子敬抽了支烟上,巴朝中年男人了,问刑侦:“这位是?”
小孙是薄子敬之前在刑侦大队当副支队长的时候带的实习,后来转重案组之后没调过来,但实际还算归他管,闻言也不废话,立马说道:“这是刚才报案的老王,五左右来山上挖野山菌的时候发现的尸体,老王,这是我们市局重案组的副组长,你把具体情况再说一遍。”
老王是山根面的农,平时靠贩卖野山菌为,虽然现在城市禁严不让出,但他们在山里的,政府管不到这边来,所以老王如往常一样四多就上了山,结果菌子还没挖到几个,倒是挖出一具尸体。
老王今年四七岁,这么大年岁什么都见过,所以第一看到尸体的时候也没觉得害怕,赶紧就拿出他移动充话费送的199元手机报了警,然后听从警察吩咐,一直守在尸体边上。
“我一看这是个人呀,身上没臭没烂的,估计是刚死没多久,我就赶紧继续挖,挖到一半的时候,一看他穿的那身衣服,估摸是个有钱人。”他操一口地道的川渝口音:“有钱人咋能不进棺材直接埋到山上呢,而且看也不像是被野兽袭击的,我越想越不对劲,就赶紧打电话给咱们妖妖灵报案。”
薄子敬递了根烟给他,问道:“大概什么时间发现的?”
“也就是早上五不到,四五几的时候。”老王将香烟在鼻子面嗅了嗅,没立刻叼在嘴里,而是别在了耳朵后面。
“这山上平时还有什么人会来?”
“就我们面村子的那些人,不过最近新闻上不是不让出门吗,大家都不太过来的,我见那丧尸也没往这边来,就寻思今天挖菌子,不然家里真的都揭不开锅了。”
“死身份你认识?”
“认识啊,必须认识!”老王睛一瞪,神态颇有股戏台子上惩奸除恶的包青天的意味儿:“这人我在新京新闻上见过好几次了,就是咱们本地那个捣鼓首饰的赵总,他还是个慈善家,我们村口那条水泥路就是他给拨钱修的。”
薄子敬甩了甩脚底板足有一寸厚的泥巴,抬头看了遮天蔽的树叶,空气潮湿沉闷,浸的毛孔里仿佛都是雨水。
“昨晚这雨了多久?”
“大概是从九多开始的,一直到今天凌晨四左右才停,我就是看雨停了才上山来的。”
薄子敬意识跟旁边小孙对视一:得,这再多的证据线索也都被七个小时的大雨冲的干干净净了。
“老大,楠哥叫你!”陆斌在不远处招呼了一声,薄子敬对小孙交代了两句,才慢悠悠走到案发现场。
闪光灯咔咔的在周围亮起,现场办案人员不多,吴主任正蹲在死边上跟王助低头说话,薄子敬从后面走过来往他屁股上踢了了一脚,笑说:“哟舞男,今天这身装扮看像是刚蹦迪回来啊。”
吴主任是被电话从梦里叫醒赶过来的,脑袋上那片稀疏的头发鸡窝一般的向上炸,他穿亮片t恤,白色休闲裤,以及脚上那双不知道多久都没洗了的白色一脚蹬帆布鞋,一听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立刻骂道:“艹,蹦你妹!”
薄子敬没跟他计较,裤管一提踮脚也蹲了来:“怎么说?”
吴主任扶了扶睛:“死面部瘀血发绀、肿胀并伴有瘀性出血,玫瑰齿且性/器官勃/起并伴有大小便失禁现象,你看,我们在他脖颈处发现了这条比较明显的掐痕。”
薄子敬凑上去看了一,开始皱眉。
“我刚才摸了死的喉管,发现喉管处有明显错位现象,而且除了这一处伤痕之,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发现多余伤。”吴主任有气无力的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尸表检查发现死前在遭受侵害的时候出现过挣扎迹象,但力度不大,所以不排除死当时是在半清醒的状态呈仰面状被人活活掐死的。”
“死亡时间呢?”
“抛开空气湿度对尸体的影响,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一至凌晨两之间。”
受害穿一身浅米色爱马仕家居服,虽然简单但档次不低,赤脚仰躺,即便已经没有了命气息,但从头到脚的整体形态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人,那张沾泥土的脸薄子敬还算比较熟悉,以前他跟薄皇上一块出席某商业酒会的时候见过几次,确实是荷华珠宝的董事长赵旭华。
一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刚托人从荷华珠宝采购了一批嫁妆,薄少爷顿感缘分这个东有时候真是妙不言。
“赵总平时看起来身强体壮,凶手得是什么人才能将他活活掐死?”
“赵总?”吴主任啧了一声:“你认识?”
“有幸在某相亲酒会上见过几次。”
“嘿。”吴主任登时就乐了,指了指地上的死:“这男的少说也有五岁了吧,这么大年纪还去参加相亲酒会?”
薄子敬翻了个白,心说人家那是商业酒会,只不过他是被薄皇上拽一道顺便去看看那些名媛小姐们,有顺的说不定能交个朋友发展一,惜薄子敬当时一心扑在追求钟宇身上,哪会把那帮千金小姐们放在里。
不过这话不能告诉舞男,不然这老狗比肯定会数落自己是被薄皇上当驴子一样拉出去溜了一圈,顺便在一堆小姐名媛里讨论看怎么能卖个好价钱。
薄子敬哼了一声:“我们有钱人的娱乐活动你懂个屁。”
“我确实不懂啊。”吴主任阴阳怪气:“但我以告诉钟副教授一声,说不定人家懂呢!”
“哎我擦......”薄子敬作势就要抽他,吴主任龇牙咧嘴做好格挡准备之时,庄力匆匆跑来汇报:“老大,现场附近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因为昨晚的降雨量大概在二百五毫米左右,就算是有什么,估计也被冲没了。”
“卧槽那这场雨确实是够大的。”吴主任摸了摸巴。
“全都带人看过了?”薄子敬问。
“嗯,这边山路不好走,基本都是碎石和树枝,我刚带人搜了这圆五米的地,如果再想扩大范围,咱们现在人手实在是不够。”
“这就难了,如果不能第一时间从第一案发现场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后面再想搜刮证据,估计没戏。”吴主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挑挑眉,顺便踢了一脚正在想事情的薄子敬,问:“哎,你对象呢?”
薄子敬正寻思打电话再多叫些人过来,被冷不丁一问,怒道:“干你屁事!”
吴主任‘哟’了一声:“昨天给你拿的老干妈和豆腐乳好吃吗?一会儿回去要不再来?”
薄子敬终想起昨天为什么会拉肚子了,登时伸出手来给了他一板栗:“回头我就找几个老爷们儿干死你。”
吴主任登时乐了,嘴里喊‘亚麻跌~’,身体却还诚实的跟扭了扭。
“过来几个人把尸体一块运回去。”薄子敬开始高声吩咐:“庄力带几个人留继续勘察现场,把那个目击证人一块带,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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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副早!”
“咦钟副,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实验室还在加班的几名技术人员抬起头来诧异道:“这才刚六,我听说昨晚上长宁路那边不是出了大事故,一律不准通行吗?早上解禁了嘛?”
钟宇将薄子敬给他专门从医院领导那要来的保温杯放到实验台上,并没有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只问道:“昨晚就你们两个?”
“刘飞刚出去上厕所啦,这不是七才换班吗,其他人还没起来。”
钟宇将工作服穿好后拿出考勤本在上面签了字,意识用手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眉心,此时刘飞走进来看到他的身影之后跟其他俩人一样诧异了一声,就听钟宇问:“拿到医药所的数据分析表送过来了吗?”
刘飞一愣,意识说:“这事儿王卓那边盯呢——哦对,昨晚他拿回来一文件,您看是不是就这个?”
钟宇将牛皮纸袋拆开看了一,头:“嗯,把这个东交给乌博士看一,没什问题就准备让医药所开始配合我们动工了。”
“钟副,有个问题。”
“?”
“我们目前所排筛的这些动物血液样本中,还没有发现任何跟mnssu血型相关的血液,昨天开始几家医院跟我们一块进行配合,目前检测过的样本已经超过两千种,我在想,是不是咱们的目标向有问题?如果真想要全部把这三门排筛完的话,少说也得一星期的时间,如果还是一直这样毫无头绪,会不会耽误我们的进度。”
钟宇拧眉思考了一,问道:“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或好的侦查向?”
刘飞耸了耸肩,吐舌头:“没有。”
钟宇看了他一,虽然他神一如既往的平淡,刘飞瞬间就被吓的打了个激灵:“ok我马上继续排筛去了。”
钟宇将试验台上没来得及整的器皿一一摆放好,才刚戴上手套,准备好待会儿要用到的仪器和溶剂,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省厅窦科长发起的群聊视频,参与聊天的还有王秘书和市医院的陈副院长,以及......薄子敬。
钟宇:“......”
“这么早发群聊视频,我说姓王的,你还让不让人安了!”右上角的小框里登时露出薄子敬那张不耐烦的脸,能是摄像头举的近,打一看脸都塞满了整个视频框,钟宇将模式调成了语音,只露出他那张网图小猫的头像,哑声问道:“什么事?”
窦科长的花开富贵头图上写‘我想开了’四个大字,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薄子敬高声道:“不是吧,这开个聊天框你们一个个都不露脸是什么意思?姓窦的,你大早上找我干嘛?不知道我忙吗?”
窦科长跟薄子敬年纪差不多大,见他多少有怵,平时都是‘敬哥长敬哥短’的头哈腰,这会儿能是见王秘书和陈副院长也在群聊里,酝酿了一会儿,他开始打官腔说:“今天给各位发起这个会议视频呢,主要是咱们厅长想了解一前天晚上广济路那边那个死的情况,薄副组长,你要不给咱们说?”
“有什么好说的?昨天不是已经让人把案件陈述报告发过去了吗?”薄子敬那边正忙得不开交,当语气分不客气的说道:“王秘书,报告你们到底看了没有?”
王秘书的表现正如他的头像上‘难得糊涂’四个大字一样,开始装傻充愣:“这个报告我们已经收到了,但是文字性的东毕竟不是全面,我们现在需要一份详细的具体内容,这个需要你跟钟副教授两人的口头陈述,这样我们才好把实情反馈给领导。”
钟宇显然被这种官僚形式搞得有些不耐,当皱眉缓缓问道:“领导觉得哪部分没有陈述清楚?”
“emm,这个,这个嘛......”王秘书吞吞吐吐了半天,都emm不出个所以然来。
薄子敬怒了,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我俩递交过去的东!”
刚一说完,一直闷不做声的陈副院长登时就因为‘网络不佳’退出了群聊。
“看是肯定看了,就是有一啊。”王秘书问:“那个案件的凶手你们到底有没有追查?既然尸体现在已经没有用价值了,但是我们明显已经在尸体上面找到了跟抗体有关的蛛丝马迹,那会不会是凶手那边做的动作?如果我们能够顺凶手那边往上摸索的话,说不定真能得到m279的破解法。”
他越说越兴奋,似乎对自己这个提议非常得意。
薄子敬看摄像头翻了个大大的白,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能想到的问题警察想不到吗?哎我说姓王的,你是不是闲的蛋疼没事给自己找事?你要这么清闲就自己找凶手去,我们没那工夫大清早的跟你这裸/聊,挂了!”
“等等!等等等等!”王秘书赶紧制止他,就在薄子敬以为他能蹦出个什么响屁来的时候,王秘书问道:“是那个凶手不是已经被你给击毙了吗?我上哪找去?”
薄子敬:“......”
钟宇:“......”
“是这样。”钟宇赶在薄子敬即将爆发火山之前赶紧开口压住了气氛,他冷淡的声音容易让人心平静:“关死尸体我昨天已经跟市局的法医主任沟通过了,从残留的那堆肌肉组织来看,已经完全没有用价值,但是薄副组长这边已经在手追查关死腿部伤口所相关的信息,我相信快就能得到答案。”
薄子敬心说我这连连翻战的哪有时间搞你说的那玩意儿虽然我是想搞来但这不是根本抽不开身吗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回应一吧不能让你丢了面子。
“是啊是啊。”薄子敬立马接话:“钟副教授说的对,我们这边已经开始动作了,您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王秘书讪讪的笑了两,看得出来他似乎还是有多问题,但是又不太好意思问,因为昨天那俩人送过来的陈述报告他确实还没时间看,本来今天还打算从这俩嘴里套出话来他就不用费劲的看报告了,没想到这俩一个刺儿头,一个软钉子,他是拿谁都没办法,却又都不敢轻易得罪。
“没有了,没有了。”王秘书说:“那就先这样,我先汇报给领导,再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以后他要是再打电话就不要接了,这人一天除了溜须拍马,正事是一个不做,一早上净跟他这浪费时间。”薄子敬说:“你怎么样,好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还行,就是头有痛,不过好多了。”
“脑震荡就那样,我给你杯子里泡了藏红花,专门活血化瘀的,虽然检查没问题,但万一有遗漏呢,这事不能大意,你别忘了喝哈。”
钟宇终开摄像头模式,露出自己的上半身以及周围一大堆化学仪器,他将手机靠在一盏没有燃的酒精灯瓶上,低头忙碌,一心二用的说道:“齐辉那事想必你调查的话也会费大功夫,我这边应该最快这两天就以有初步结果了,所以......”
“你研究出什么来了?”薄子敬立刻打断他。
“还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目前的研究向一定是对的,只是时间问题。”
“哟哟。”薄子敬暧昧一笑,正打算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骂道:“你他妈怎么还没退出群聊?!”
窦科长刚还寻思这俩人怎么对话含含糊糊暧昧不清的,正打算继续往‘偷听’,毕竟还没意犹未尽呢,就被薄子敬嗤的立马愣了一,而后手忙脚乱的准备退出的时候却不小心到了摄像头模式——画面中立刻出现一张满是青春痘、且正蹲在马桶上用力似乎有些便秘的大饼脸。
薄子敬:“......”
钟宇:“......”
窦科长:“......”
“你去忙吧,我要去开会了。”钟宇一边摘手套一边作势就要站起来,薄子敬立刻珠子往四周一扫,随后像是挪动了几脚步,压声音说道:“亲一再走。”
“昨晚没亲够?”
“没有!快,亲完我要去忙了,快快快!”
钟宇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在确认没人往他这边看的时候,立刻送了个飞吻过去,一秒立马挂掉了视频。
薄子敬心满意足的对手机屏幕乐了半天,吹口哨刚一转头,就听陆斌那边高声道:“老大,李局让你去他办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