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薄子敬在沉默了秒后,瞬间就觉有什么东西把他从黑暗里拉了出来,致使他整个人登时清醒,他缓缓睁眼睛,看向钟宇侧脸,见他垂着眼睑,还不停的来回捏动自己的指尖,瞬间就反握回去,低声说道:“我听着呢。”
他的声音在四下无人的小房间里显得深沉又沙哑,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倦的缘故,整个尾调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性感,钟宇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向他,将从他心里抽出来,转而捏了捏薄子敬的耳朵,又捏了捏薄子敬的脸,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像舍不放下似的。
少顷,他才说道:“我父母十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事,你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关于他们是怎么去世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薄子敬心里一禀,其实早在去年刚认识钟宇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他父母的事,知道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这个中细节,他却一点都不清楚。
并非他不想去探究,而是这样的往事,一是他不愿提起让钟宇伤心,二是他觉钟宇跟了他以后,他会把他父母的那一份连带着一起都给他,所以在他心里,那些已经过去的伤心事不提罢,他只希望现在和将来钟宇身边有他在,他能爱他护他就够了。
不过薄子敬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及那些让钟宇哀毁的过往,他反把他拦腰一抱,连腿都将他卡在自己怀里,卡的死死的,简直可以用严丝合缝来形容。
“2006年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二年级,那一年我17岁,我记得那一天离我放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星期。”钟宇将神色飘向顶灯暖黄色的光,眼底一片空洞,始回忆:“我爸妈平时工作很忙,乎鲜少有空闲时间,但那天因为单位提前给大家休假天,所以他们临时决定去隔壁浮州市来个二日游,我因为还有课,就没跟着一起。”
“我记得那天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很好,可是不到半个小时就始下暴雨,那天的雨很大,他们在上了南北高架之后没多久就出了车祸,等我看到新闻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满目狼藉,光是追尾的车就有十辆,满地都是血和倒地不起的人……还有一辆旅游大巴车乎冲断了桥梁,司机从车窗飞出去,头卡在路障中间的水泥缝隙里,眼珠凸出来挂在眼眶外面,脑浆流了一地,人已经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意义上的死人。”
他说到此处的时候声音开始变越来越轻,指尖已经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当时我费了很大的力才在一堆血水和废铁中找到他们的车,等我过去的时候,乎已经认不出他们的样子……后来到了医院,人已经不行了,我被警察带去做笔录的时候才知道,那场车祸一共造成五十五人死亡,二十七人受伤,其中那辆旅游大巴上的四十八名乘客,无一生还……”
“有个警察跟我说,那起车祸的起因是我父母造成的,因为他们在检查现场车辆的时候发现,我们家车的刹车片出了问题,雨天路滑,再加上我爸开车又比较快,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薄子敬眉心一跳,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里忍不住紧了紧,钟宇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来,轻笑着说道:“你松开点。”
薄子敬:“......哦”
钟宇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叹出,颤声:“那场特大车祸就是由我父母引起的,所以一始的那几个月,我根本不敢跟人接触,更不敢主动和别人说话,连暑假前的最后几天课都没去上,因为我觉自己是罪人的孩子,我父母身上背负了五十多条人命,他们背后还有五十多个家庭,我们毁了别人的生命和生活,我们一辈子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即便他们已经去世,但他们的墓碑将会被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们唾弃和指责,而我身为他们的儿子,将一生活在阴影和自责里,让人厌恶……这就是我当年的想法。”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父母是这场车祸的受害者,汽车的刹车片,是被人做了脚的。”
薄子敬倒抽一口凉,问道:“所以你前总不愿意走南北高架那条路,竟是因为这个么?”
钟宇点头:“每每当我从高架路口经过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他们,所以干脆就不走那段路,哪怕绕远一点……我继续跟你说……爸妈走后的那几年,我基本都是靠个亲戚的资助才上了大学,当时有个姓张的老刑警对我非常照顾,他是那场事故调查的主要负责人,我学籍和后来户口的问题,都是他帮我解决的。”
“我记得当年接这起事故案件的是富阳派出所,后来因为事件重大才移交市公安局,不过没多久就以意外事故草草结案。”薄子敬说:“你是怎么知道刹车片是被人做了脚的?”
钟宇闻言闭上了眼睛,转而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薄子敬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亲,少顷就听钟宇说道:“其实除了我和我父母,家里曾经还有一个人。”
薄子敬一惊。
钟宇:“那个人叫钟旭,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
……
翌日,清晨七点。
李局今天一大早就拿着他那从不离手的洋瓷缸子到各办公室视察,薄子敬双手插兜从洗间洗了把脸出来,正巧俩人打了个照面。
他下意识吹了声口哨:“早啊老李!”
“小兔崽子,跟谁这老李呢!”李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骂:“把你那态度收拾端正了,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
薄子敬本来也是正有此意,直接了当:“别一会儿了,就现在给您汇报去!”
十分钟后,局长办公室。
薄子敬将目前个案件的具体情况一一做了详细说明,末了,李局抽了口烟还没说话,薄子敬立马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烟盒递过去,说道:“别再把您那三十块钱的利群拿出来了,不怕其他同事看到笑话,来试试我这个,前段时间刚让我爸助理从瑞士带回来的,一水儿的正货。”
李局一扫他里那千里达,再一看薄子敬那张纨绔子弟的脸,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不要把你那一身贪污腐败的样子拿来单位显摆!你看看周围的同事,哪个跟你似的,上个班把一身奢侈品挂身上不说,就你那表,你那鞋!你比我排场都大,我就戴个千块的表!你呢,五十万你都敢挂出来,你不怕被人纪检委查啊!”
“不是,老李。”薄子敬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笑:“这家庭条件摆在这,我低调不了。”
“你!”李局的一把将身后的抱枕朝薄子敬砸了过去,干脆不提这茬,一提这茬他就犯高血压冠心病。
“我问你,叶静这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薄子敬立马回归正题:“通过目前对化工实验基地的名技术人员进行审讯后,都没有发现任何相关嫌疑,昨天我让他们把七月二十一号前后的监控也都调出来看了,没有陌生人员进出过实验基地,这个事说实话,我还是倾向于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叶静有下落了吗?”李局问。
薄子敬摇头道:“没有,而且家里人的行踪也找不着,那天晚上不是说发现一名女性感染者跟叶静的身高体型很像吗,最后有确认吗?”
李局皱眉:“没有,事发当时很奇怪,那地方原本属于监控重点区域,按理来说不会有丧尸出没,就算有,会第一时间被我们的人发现,但是当晚等那名女性被咬伤以至于已经始出现变异的时候,才被军队发现,等过去准备进行猎捕的时候,新的感染者已经逃了,只抓住了那个咬伤人的丧尸。”
薄子敬很快抓住关键点:“这么说来,那只咬人的丧尸应该不是意外出现的。”
李局点头:“我是这么想的,目前只要是还在外面流窜的丧尸,基本都被我们控制住了,哪怕有新的丧尸出现,军队会第一时间进行相关追踪,乎不可能出现像那天晚上那种情况——丧尸在我们重点监控路段出现咬人后十分钟才被发现。”
“除非有人刻意安排。”薄子敬说:“而那个被咬伤的感染者,很有可能就是叶静。”
李局一个头简直有两个大,坐在椅子上连续叹了好几次气,沉声说:“这次化工实验基地的事给政府添了不少舆论压力,虽然热搜头条昨晚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以后恐怕再要明目张胆的进行病毒研究,怕是难了。”
薄子敬眉心一动,问道:“现在上面什么打算?”
“进度肯定是不能变的,你尽快确定好监控视频的事情,果真的跟他们那的人没关系,就暂时让他们回去,我们这边负责封锁消息,不能让界知道实验基地还在参与病毒研究这个事。”
李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那个被李厅点名留下来的小钟,是不是就上次何志朝案子的第一嫌疑人?”
薄子敬下意识起了警惕心:“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人家都洗脱嫌疑了,还揪着这事不放。”
“我听说他跟你好像挺熟的?”
薄子敬心:哪里是熟,简直是熟透。
不过这事他暂时不打算让李假牙知道,随意道:“还行吧,就比别人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李局皱眉:“这个人吧,你小心点,他跟富阳派出所那个已经退休的张警官好像是亲戚,尽量离他远点,对你好。”
薄子敬昨晚刚听完钟宇说到这个张警官,现在又听李假牙这么一说,登时就一脸黑人问号:“那张警官什么来头?神神秘秘的。”
“他父亲曾经是中央的政务要员,舅舅是国务上的一个领导,家族势力相当强硬,只有他,心甘情愿在一分局派出所当个科员混了一辈子。”
“那这跟我和小钟认识又有什么关系?”
李局两只眼睛一瞪,拍桌子骂:“就你这腐败玩意儿,回头要是被他给举报到上面,不你们家老爷子花心思去捞你啊!”
“......”薄子敬登时就是个火冒丈,站起来怒:“老李,你这话说的就有失风范了!我腐败什么了?我一没贪污,二没受贿,没黄赌毒,我花自己家钱我还看人家脸色?我爸妈前脚刚缴完个亿的税款,我后脚就替老百姓出生入死,我一家三代哪个没给社会做过贡献?!哪个又要求社会给我门回报了?!”
李局敲了敲桌子,本来他的原本意思只是想让薄子敬低调一点,毕竟是公职人员,成天花里胡哨的难免惹人眼红,谁知这小子暴脾气直接上来,一说就始来劲,他懒再多费唇舌,摆摆嫌弃:“行了行了,我再不管你了行不行?你就是把千万现金挂身上我不管,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喘口气儿。”
薄子敬巴不跟这老东西少说两句,正打算摔门出去,被李局登时喝住:“你等等!”
薄子敬转过头露出一副‘有话快说’的表情,李局有些心虚的撇撇嘴,低声且快速的口道:“烟留下,人滚蛋!”
钟宇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没找到薄子敬人,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他是去了局长办公室,正准备给他发个信息说自己先回去,没成想才一走到楼梯口,就跟薄子敬碰了个正着。
“好点了没?”薄子敬伸往他额头上量了量,问道:“还有那不舒服吗?”
钟宇摇头:“好多了,回去多喝点水就好了。”
“没吃早饭呢吧,走,带你去饭堂,我特意让阿姨给你留了一份。”他说着顺势往钟宇腰上一搂,还没等走两步,就听后面有人叫了声‘李局’。
薄子敬转头,看着李假牙慢悠悠大步过来,眼睛却直勾勾落在钟宇身上,他想起刚才李局的话,下意识就把钟宇薅到自己身后。
李局看了看钟宇,又看了看薄子敬,突然就对这俩人的关系生出一丝微妙的怀疑,但他还是秉承着长辈的原则,想要替薄老爷子问问这个不孝子孙。
李局:“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薄子敬:“我俩......”
“你给我闭嘴!”李局骂:“让他说!”
钟宇被点了名,没办法只能从薄子敬身后走出来,随即他垂着眼睑思索几秒,才说道:“......算是家属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