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声后晏久鼻青脸肿抱着个大包袱从歌榭坊后门偷偷地溜出,她抬头看看,花瓣和月色正好相得益彰。
袁曜这次出来的太久了,事情已经办完,没有理由再在兖州逗留,二人收拾好行装启程回京。
晏久脸上伤还没好,一个姑娘家家的顶着一脑袋青青紫紫背着个包袱去给他们两人送行看着十分滑稽。
徐岑看着晏久这幅样子忍笑忍得辛苦,又碍着女孩的面子不敢笑出来,脸都涨红了。袁曜看着徐岑这样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晏久气急,一个包袱直接糊到袁曜脸上,袁曜侧身躲过,晏久本来干干净净的包袱上顿时沾满了灰,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阵打闹后日头已经不早,袁曜二人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驰骋在官路上。晏久背着包袱站在城门外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默默说道:“京城再见。”
无论什么时代长途旅行都是一场难捱的折磨,回去不是那么紧急二人在路上也稍作休息,只有白天赶路。饶是如此回到京师后袁曜还是生生折腾瘦了好几圈。
景安帝看得心疼,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给太子的小厨房多了很多补品,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儿子补身体。
月上柳梢,景安帝神神秘秘通过暗道跑到了袁曜的书房,正好这孩子这几天累狠了还没进自己的小地下室,如果在他一脑袋钻进地下室暗搓搓研究神秘药物的时候景安帝突然进来了找不到袁曜这就尴尬了。
景安帝一身便装,脸上挂着一副和蔼的笑容,凑在书桌前看着儿子。
“雁阳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点自己的心腹了。”
袁曜轻轻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父皇,儿臣决无二心。”
景安帝也是累的不行,哭笑不得的说到:“雁阳,父皇没有那个意思。”
袁曜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父皇,儿臣倦了。”
景安帝拿这个装傻的儿子实在没办法。袁曜心里明白景安帝的意思,但是这层窗户纸他不能去捅破,景安帝一日不说,他就还能逃避一日。景安帝要他去组建一支私军,袁曜不想这么做,他只想做一个闲散的太子。
景安帝一脸不虞,目光灼灼盯着傻儿子:“你仔细考虑考虑。这国家早晚是你的,父皇帮不了你一辈子。”
袁曜一时间困意全无:“可这天下现在是父皇的,等到更迭的时候父皇会帮我的吧。”
景安帝大手覆盖在袁曜头上,感觉自己真的是千年以来最操心的在位皇帝,还得担忧继位的皇帝没有私军。“雁阳别任性,你没自己的力量在这吃人的朝堂上立不住脚的。”
袁曜还是想讨价还价一番,他生性不适合朝堂,景安帝的盛世河山他也不想要,可现在景安帝在逼他。
袁曜刚刚洗漱完,一头黑发虽然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湿哒哒的贴在背后,把浅黄色的中衣洇湿一大片。景安帝一阵皱眉,唤人呈上一条毛巾,转到袁曜身后擦拭他的头发。
“你母后去的太早,你那时候又太小,朕不放心让宫人照顾你,你小时候就那么一点点,朕就把你揣在怀里看折子。你小时候很乖,在朕怀里不哭也不闹,饿了也只是抓着朕的衣襟,朕就抱着你一口一口用勺子喂你米糊。”景安帝改了个路数,强攻不行改走心了。
明明屋里不冷袁曜身上一下子还是起了好多鸡皮疙瘩。他父皇这样他真的吃不消。
景安帝还一下一下的擦着袁曜的湿发,忧心忡忡:“雁阳,你没有自己的力量那群老臣不会信你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油滑。朝中的力量讲究一个制衡,帝王要做的的就是牵着各股力量让他们互相制衡,最后把所有的线牢牢地攥到手里。”
兖州的惨状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袁曜脑海里浮现,如果迫不得已要接受江山的话袁曜决心做个好帝王,要让他的子民免受痛苦,可是袁曜不想让自己接过玉玺的手沾满别人的鲜血,他的内心对于这些一直十分抗拒。染着血的江山还不如不要,袁曜自己也清楚这想法有多幼稚,可是他就是想任性一把。这段日子他身边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只喜欢原来那种平静的生活,他拒绝一切打扰他生活的因素。
袁曜有时候孩子气极了。
景安帝强行让袁曜种出来一个烫手的山芋,袁曜转身就把这个山芋丢给了徐岑。
徐岑风尘仆仆回到家吃了一嘴的土,徐太傅乐呵呵的迎接他回家,然后在徐岑回京第一次上朝之后又关了他一周禁闭。当然应付上面用的还是偶感风寒这种垃圾借口。
徐岑现在跪在祠堂已经三天了,上回他跪祠堂还是因为祭祀时在长辈的灵前打翻了供果。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当日风和日丽,气温舒适,夏末转秋时候的气温刚好穿上新做的秋衣。徐岑留了个私心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钱拿出了一大半狠狠心咬咬牙买了匹上好的牡丹暗纹的妆花纱,留下半匹做了几件衣服,剩下的颠颠做好给袁曜送过去。袁曜的身形在兖州期间徐岑早就熟记于心,比他自己的身形了解的都要透彻。
徐岑出门前到徐太傅眼前晃了一晃,身上没穿官服,穿着他新做的衣服。徐岑今日身上没带他常年带着的玉佩,徐太傅心下奇怪,扫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徐岑还是没问出口。
下朝后徐太傅就看徐岑鬼鬼祟祟的带着个包袱往东宫跑,还没到东宫就看见了太子。徐岑神神秘秘的把太子拽到一边,席地而坐打开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抖落开披在太子身上试大小。徐太傅眼尖,认出那件衣服上的花纹和徐岑官服里面穿的那件明显一样,显然是从一匹布上裁下来的。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像他们这种人是断然不会只买半匹布的,更何况是妆花纱这种名贵的料子。眼神瞥到太子腰间那块玉佩时徐太傅整个人都躲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把自家不争气的傻儿子从太子身边拽走,免得他一天天不省心只会闯祸。
回到家时徐岑看见徐太傅很罕见的摆了一张臭脸迎接自己。“没什么想说的吗?”徐太傅开口问徐岑。
徐太傅突然发问弄得徐岑一头雾水。
“父亲?您什么意思儿子不懂。”
徐太傅一脸痛心疾首:“御花园的事情叫我明说?!”
徐岑还是梗着脖子。除了一句“儿子不懂。”外什么都不肯说。
徐太傅气得胡子翘起,恨不得下一刻就被这个儿子气得气绝身亡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他气得打人的手都不稳了,落在徐岑身上的时候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疼。
“那好,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在那位身上?!”
徐岑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得徐太傅气急,一时间以为自己是个智·障。“当然是我送的啊,太子品行端正,温良端方,做不出父亲想的那等行为。”
徐太傅又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这不孝子几日不见气人的功力见长,还会给人扣高帽子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徐太傅转头一想,不对,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当下还是快些弄清不孝子和那位殿下的事情来得重要。
徐太傅摆出一张平日里吓唬学生的冷脸吓唬徐岑,然而徐岑从小到大这张脸看得太多早就有了免疫力了,面上照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怕气坏了自家老头,暗自收敛了点。
“你知不知道你那玉佩是咱们徐家祖传的啊?!”徐太傅激动异常,唾沫跟着白胡子一起上下翻飞。
徐太傅还是没能从徐岑脸上看出什么感情波动来,徐岑还是一脸理所应当:“我知道啊。”
徐太傅觉得自己一个文人现在要开始打人了,他暗自攥紧了拳头,打算在下一次这不孝子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就一拳头糊他脸上以告慰徐家列祖列宗。
徐太傅恨得牙痒痒:“你知不知道徐家历代是靠什么站在这朝堂上的?!”
徐岑见父亲真的动了肝火,声音弱弱的不敢出声。小声接到:“是忠义。”
徐太傅见他还没忘光心下欣慰的同时又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打到徐岑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之后父子二人都楞住了。
景安帝和徐太傅君臣二人都是慈父,两人发妻都去的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带大孩子,君臣二人在公务之外偶尔还会交流一下育儿心得。徐敬这是第一次动手打孩子,孩子还已经成年。
他想静静,也想让儿子冷静一下。这世间男子之间本就不易,更何况他家儿子看上的那位位高权重,身系苍生。若是那位也有意思也就罢了,若是自家儿子单相思,还是趁早断了好。
徐岑还在祠堂里跪着,徐敬徐太傅求见了太子。
开头照例是索然无味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