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极其俗套的才子佳人,现在连街上三文钱一本的话本都不这么写了,嫌弃这故事太过俗套。
可是这对年轻人就那么俗套的落到了俗套的话本里。
落魄才子,孤苦佳人,二人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知音。佳人将自己半数的家财给了才子,才子也百般发愿,许诺等他功成名就,定当回来娶她。
才子高中,得到了京里徐敬徐太傅的青眼,还得到了当今圣上的赏识,平步青云,计日可待,才子不再落魄了。才子拒绝了高官厚禄,坚持回到兖州,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接了佳人回家。
若是话本就此结束那便皆大欢喜。
可惜不能。
心仪佳人的并非只有才子,还有才子的远房堂兄富商。
贫贱夫妻百事哀,才子拒绝了高官回了兖州当个小小太守。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才子还不止是知府,按理来说多多少少也是该有点钱的。
可是才子是个正直的过了头的傻书生。他义正言辞拒绝了一切不合理的请求,拒绝了一切贿赂和感谢,就连老乡送他聊表心意的土鸡蛋都一个没留。
才子还是那个落魄的才子,除了个朝廷给宅子以外他什么都没有。他那点俸禄留够自己家生活的以外就都送给了兖州城里的孤老。说是要体恤百姓。
佳人病倒了,突如其来的重病把整个家击垮,才子没钱去给她抓药,但是富商有钱。才子去向富商借钱,富商心疼佳人,借了才子很多钱。
才子每天几乎都泡在衙门,公文看了又看仿佛永远看不完。
佳人渐渐开始和富商接触,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如果当时她选了富商,现在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幸福光景?
富商告诉佳人,现在重新选择也不晚。于是二人一起合力给才子织了顶荧光绿的帽子。
佳人有喜了,是富商的孩子,可是佳人的身体没好,一直在吃药,孩子没了,佳人很伤心,任凭富商怎么安慰佳人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佳人,才子感觉心快碎了。向来不信江湖术士的他第一次向江湖术士低了头。。
安西仁一时间找遍了兖州的各种术士,凡是他能找到的术士他统统跟无头苍蝇一样撞了一遍。凡是说自己有办法救倾君的,安西仁皆去请来。各种奇奇怪怪的符纸和药丸像火一样烧着安西仁本就不丰厚的家底,很快他就没钱了,可是倾君的病依旧没有起色。
这时候安骏找上门来,带着据说能救倾君的药。药只有三天的量,吃下去后倾君的病真的有了起色,三天的药下去,她已经能在床上坐起身了。安西仁看着开心,又不由得忧从心生。他没钱给倾君买药了,没了药倾君的病还是会加重。
朝廷的赈灾款恰好下来,安西仁看看百姓,再看看病床上的倾君,狠狠心挪用了部分赈灾款在安骏那里给倾君买药。黑风寨又通过安骏和安西仁勾结在一起,打劫过往的商人。每次安西仁只拿够倾君的药钱,剩余的拿去赈灾或是改善百姓生活。
倾君的病很快就见好了,可是药带来的副作用也在她身上体现。她开始时不时地陷入幻境,开始癫狂。时常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会在夜里突然大声尖叫,精神一日一日衰弱,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安西仁没办法,只能再次向江湖术士求助。这回能救倾君的是一枚暗红色的药丸,服了药倾君就会陷入睡眠,不会看见那些幻影。
安骏的地宫开始动工,在安西仁看不见的地方安骏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等到安西仁发现时为时已晚。
倾君的药引就是那些无辜的少女,安骏把她们抓来放血,像牲畜一样养着,让她们去修建极乐宫。
袁曜看着安骏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这一切不禁开始头皮发麻。
证据确凿,安骏很快就定了罪,认罪,伏法,一切理所应当。
倾君的去路倒是叫人为难。事情因她而起,她却又没有直接参与,又因为常年服药她现在神志不清,自理肯定是没可能了。如今安西仁安骏都已经不在人世,谁来照顾她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出意料,安骏伏法时又是一阵轩然大波,丝毫不亚于安西仁当时。任凭生前有多大罪过,死后便是一抔黄土,袁曜把安西仁葬了,又准备了一个木牌子,写上名字充作墓碑。
那些女孩儿们都回家了,不能回去的也有了个公道,能在地下安心长眠。
倾君的情况时好时坏,安骏下葬那一日倾君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清明,头发束起发髻,鬓边簪了一朵白花。低垂着头跟着队伍走到郊外,敛袖双手捧着一抔土盖在棺木上。倾君顾不上手上的黄土,把鬓边滑落的一缕碎发撩上去,笑道:“你也走了啊。”今日倾君特意涂了胭脂,画了她出嫁那日的妆。安骏说过,看着这样的她就愈发恨安西仁了,凭什么这么美好的倾君眼睛里只有安西仁。安骏最喜欢这样子的倾君。倾君纵身一跃跳入土坑,白色的裙摆飞起,像一只折了翼的蝴蝶。
倾君俯下身子,虔诚的在棺木上印下一吻,而后双手撑地,宛如一只蝴蝶一样飞出,而后渐渐走远,她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神秘消失的少女们被证实是人祸并非天灾,城里那些术士还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太子爷的名誉还是被他们弄得跟臭水沟里的淤泥一样。
所谓的天师衣冠楚楚站在高台上面一本正经指责者当朝储君行为不端,一时间唾沫横飞,群情激奋。说到激动处天师连形象也不要了,索性跳起来,伸出食指冲着天上大喊大叫:“要不是当朝太子品行有缺怎么会有水患,怎么能有贼人为非作歹?!”
袁曜摸摸下巴表示非常冤枉,他不过是废柴了点,怎么什么锅都能甩到他身上呢。
台上的天师愈发激动,以一种近乎怒吼的姿态大喊:“人行不义,必有天收!”
徐岑闲来无事踢着脚边的石子儿,让天师这么一下,一个不小心,石子儿沿着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飞到台上,正正好好砸到天师脸上,把天师那本来就不挺拔的鼻子给砸歪了,流下两行红色液体。
袁曜抬头用眼神询问徐岑,徐岑望天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谁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脚痒了一下,那块石子怎么就那么巧砸中了台上的那个人,什么故意伤人啊,徐岑表示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至此,兖州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不日二人就要返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袁曜不想就这么回去了,罕见的耍了小性子拽着徐岑陪他逛街。徐岑察觉到了袁曜对自己的不同,也心甘情愿地陪着他胡闹。袁曜本质还是个乖宝宝,也就是拽着徐岑逛了逛夜市,没干别的。
“公子,给夫人买朵花戴吧。”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徐岑低头一看,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洗的发白但还是完好的,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各色鲜花的篮子,看着年纪不大,但是一点也不怕人。
徐岑给了她三文钱买了朵花,这孩子的花都是从路边摘得野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也别有一番风采。徐岑从花篮里顺手捏了一朵插在袁曜鬓边。
袁曜一愣,手碰到鬓边的花不知道徐岑这是什么意思。
徐岑左手虚握成拳掩在鼻子前面,夜色挡住了他那红透了的脸,加上袁曜眼神不是很好使,错过了这罕见的徐岑徐大公子害羞的一刻。
“没什么,就是看着好看,就想给你买了。”徐岑不好意思,声音也有些不自然,然而袁曜忙着看风景并没有发觉出来。
徐岑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急忙添上一句:“算是补偿你那朵牡丹。”
袁曜手指轻轻碰着鬓边的花,良久,说了一句:“我那朵牡丹可价值千金。”
徐岑回复:“那我就慢慢赔你的花。”
袁曜唇角勾起:“那徐大公子可要赔好久呢。”
此刻徐岑还在为了卖花小姑娘那句:“给夫人买一朵吧。”在心里暗自高兴,听了袁曜这话更是开心,恨不得马上补上一句“我下半辈子都赔你的花。”又怕太过唐突吓跑了人。
“看!”行至歌榭坊楼下,楼上一阵花雨引得袁曜激动不已,情急之间指尖从徐岑手边掠过。
徐岑敏捷地捕捉到自己手边那抹微热,迅速把它留在掌心。
袁曜对于徐岑突然抓住自己手的行为表示非常不解,歪头一看只能看见一脸正直的徐公子。
徐公子:“殿下还是不要乱跑,以免走丢。”徐岑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叫袁曜殿下,刚开始的时候是想讽刺他,现在是面对他心虚。不得不说有袁曜的温度从手心里传来让徐岑分外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