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洛来书房,饶是最疼妹妹的姜沉都不免吃了一惊。
陛下说叫个人过来再行议事,他以为会是叫与国公府隔了大半条街的小郡王,都准备让人送些茶点来,边吃边等,不承想竟是叫了他妹妹。
而他妹妹进入书房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甚至让姜沉有种久违的心惊肉跳之感。
有那么一瞬间,姜沉深切怀疑他妹妹的皇后之位恐怕要保不住了。
“大动作还是小动作?”他妹妹是这么说的,“以徐徽同过往的手段,应当是大动作吧?”
细品他妹妹这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对徐徽同了解颇深,姜沉起先还觉得疑惑,但仔细想了想,万明宫遇狼,还有秋猎箭雨,作为首当其冲的那个,妹妹她对徐徽同知之甚多,好像也很正常?
而且据闻徐徽同的真实身份,还是他最先妹妹确定下来的……
姜沉心里逐渐平静。
果然,陛下没有在意他妹妹那堪称是大逆不道的问话,更没驳斥道后宫不得干政,而是像和他们议事时那般很平常地答道:“嗯,目前看来是大动作。”
方才他们讨论,得出的结论正如她所言,想必过不了多久,西北就会发生战乱。
姜洛闻言,没有吃惊,只道:“战乱?那岂不是我哥刚回来没几天,就又要回去了?”
据她所了解的,祖父姜执越早在大夏初定时就很主动地拱手交了兵权,因此姜氏没像当年那些被先帝用各种手段夺权的开国大臣一样落得凄惨下场,而是繁荣昌盛到了现在。
父亲姜序很好地继承了姜执越的作风,先帝让他去征战杀敌,他二话不说奉旨便去;先帝让他班师回朝,他也二话没说领旨便回。
姜序同样是兵权交得爽快,这才有了两年前姜沉奉命镇守西北边关。
正因姜氏三代人谁都不惦记兵权,真正是忠君之人,才自始至终都未曾被先帝猜忌。
等先帝驾崩,容景登基,身为东宫班子的一员,又自小一起长大,容景对姜沉更是信赖,姜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西北一旦打仗,姜沉肯定是要挂帅的。
除非徐徽同用兵如神,手段着实厉害,连姜沉都不是其对手,那才会轮到姜序。
至于姜执越,年纪大了,又一直颐养天年,顶多还记着自己太傅的身份,时不时会教导容景,再多的就不参与。
现下也是,姜洛当着他们的面张口就问,姜执越却慢吞吞喝着茶,浑然没看出姜洛此举有些逾越了。
姜执越不表态,姜序也完全没有要出言斥责姜洛的意思。姜沉也只好面上默然,实则再度心惊肉跳地听姜洛和容景的对话。
“是,”容景应道,“我也会去。”
“你要御驾亲征?”姜洛问。
容景颔首。
姜洛在容景面前一贯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当着姜家男人们的面,她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没必要吧?就算徐徽同真有叛军,他的人马能有你的多?”
要她说,前朝皇室遗孤而已,尽管蛰伏十年之久,但前朝是因为昏君暴.政才被推翻的,那会儿揭竿而起的可不止先帝一个,乱世多的是枭雄。
诚然那些枭雄全败了,作为最终胜利者的先帝创建大夏至今,已隐有盛世之象,百姓生活也日渐富足,民心稳定。在这种情况下,肯真心实意追随徐徽同,为他光复前朝的人能有多少?不定以千来算,还没一手之数。
假使徐徽同像原剧情里写的那样,人格魅力无敌,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他最初起兵就有五万,乃至是十万的叛军——单单镇守在西北的大夏军队就有二十万之多,更别提别的地方,真打起仗来,各地调兵遣将,大夏这边能投入战争的得近百万。
数量相差太大,怎么看怎么是徐徽同必败。身为主帅的姜沉得有多不通兵法,才能搞不定叛军?
因此御驾亲征充其量就是锦上添花,姜洛觉得容盛光去不去都行。
容景道:“没有。但……”
但他总是有种不亲手捉到徐徽同,他就永远都无法安心的预感。
这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真实存在着。它日复一日地横亘在他心头,日渐加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无视。
有姜执越等人在,容景没说得太细致,只表明他是一定要亲自前往西北的。
看出容景已经打定主意,除非她拿出可以完全说服他的原因,否则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想法。姜洛瞥了眼姜执越和姜序,这两位仍不发一言,姜洛了然,这是默许御驾亲征。
姜洛便没再劝,问:“你有把握能拿下徐徽同?”
容景说有。
姜洛点头道:“那我不反对。”
随后她离开书房,回院子睡午觉。
左右她也明白容盛光之所以会叫她过来,第一时间把御驾亲征的决定告知给她,也是因为事关徐徽同,他认为她有知情的权利。
不然她就该像寻常后妃那样,等旨意下达,才知道皇帝做了怎样的决定。
姜洛走后,姜沉终于问道:“陛下,御驾亲征,这……”
“朕并非不放心你。只是徐徽同心狠手辣,又狡兔三窟,诡计多端,不亲眼看着他束手就擒,朕不会安心,”说到这里,容景顿了下,才继续道,“朕不想看皇后再次陷入危险。”
姜沉无言,却也默认同意御驾亲征。
至此,御驾亲征已成定局。
男人们继续商议,敲定了诸多安排后,姜沉出府去找告了假不上朝,窝在郡王府里养伤的穆不宣,容景则去姜洛的院子。
本该午睡的姜洛这会儿坐在秋千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
容景走过去,慢慢推她。
如此荡了片刻,姜洛才说:“盛光。”
容景应声。
姜洛道:“你走之前,给我留几个人吧。”
他去边关揪徐徽同,那她就留在京城,盯着陈宝林。
毕竟算算时间,可能没等他打完胜仗回来,就到了原剧情中阿洛病逝之日。她务必要盯紧陈宝林,免得到时变成她病逝,前朝后宫非得乱成一团。
尽管并不知道宫斗文的存在,但容景如何不清楚姜洛对陈宝林的顾虑。他此前也考虑过这点,便道:“我把三七留给你。”
姜洛道:“三七不是武功最高的?”
容景说是:“把三七留给你,我才能放心。”
倒也想过带着她御驾亲征。
但那无疑是将她放在徐徽同眼皮子底下,徐徽同随时随地都能对她动手。不如就让她呆在京城,明里有穆不宣护着,暗中有三七照看,料想不会有意外。
“你保护好自己,”容景说,“平平安安地等我回来。”
姜洛点了下足尖。
秋千停住,她回头,说:“低头。”
容景依言低头。
她便亲吻他,唇齿间馨香且柔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她像是怀着某种情绪,语调很轻,却又透出名为肃穆的意味,“我会当个好皇后,你也要当个好皇帝。”
容景眼尾轻轻一弯,笑着说好。
这天过后不久,边关又送来新的急报,徐徽同果真是要起兵了。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容景没有耽搁,即刻吩咐下去,不过半日工夫,京城里的一切便已悉数安排完毕。身为主帅的姜沉也点好兵,只消一声令下,往西北去。
素来只穿朝服和便服的天子换上轻便银甲,身后猩红披风宛如烈日般夺目。他骑在汗血宝马上,垂眸看人时,眼神是沉静的,偏教人觉得那静好像尚未出鞘的神兵,于是油然而然地生出要跪地叩拜的念头,恨不能随君同往,为他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姜洛远远地看着。
她身边是养伤养到一半,就不得不担起守护京城的重任的穆不宣。穆不宣望望容景,再看看姜洛,问:“真的不去同陛下道别吗?”
姜洛说:“不去。”她还在注视着容景,越注视越觉得戎装的容景好看极了,“这样就好。”
穆不宣道:“小阿洛……”
姜洛道:“我没事。”
穆不宣道:“可……”
可你看起来,很想跟陛下一起走。
他顿住,没说出这句话。
但姜洛好像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他有他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留在京城是最好的。”她转过头来,冲穆不宣笑了下,“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见她神色安然,坐姿散漫,的确是不如何担忧的样子,穆不宣碰了碰不再疼痛,正逐渐愈合的右肩伤口,不说话了。
且说这日好巧不巧,正赶上容樱与薛问台大婚。
尽管听薛问台的剖析,知道此次御驾亲征,皇兄不会出什么事,但容樱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执意要送皇兄。
她甚至临时将拜堂地点转移到城门,好让皇兄亲眼看她出嫁。
好在无人说她任性。
当是时,凤冠霞帔的长公主郑重下拜,继而起身抬头,泪水摇摇欲坠,却到底没有真的掉眼泪。她尽力压住哭腔,复又行大礼,恭祝皇兄来日得胜凯旋。
在场围观众人见状皆感叹,长公主大义。
到这里,容景该走了。
走前他回眸,遥遥看向姜洛所在。
立在窗前的姜洛本就一直在注视着他,两人正好对视。
眼神交汇,然而距离太远,连轮廓都看不清,可有凭此传递些什么不得而知。很快,容景收回目光,一声令下,率军出城,姜洛也转身,对同样被留下来的高公公道:“回宫。”
高公公恭声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得有点迟,挠头,因为下午还是很没骨气地睡觉了or2给大家发红包吧!
顺便问下我原本打算番外里给容奉安排一章,大致是讲他梦见阿洛在现代和顾承与过得很好balala,就主要是虐他,你们想看吗,想的话我到时候就写,不想就算了